五条的怪谈收容所[文野/咒回]

　　现在还没到演出时间，音乐厅暂时没有对外开放。
　　好在身为游轮的管理员之一，室生昌一拥有随意进出游轮上任何场所的权利，避免了一行人强闯的可能。

　　音乐厅的大门装饰得十分典雅，门前不仅摆放着花束，门上还点缀着惨白的烛火。

　　五条悟几人跟在室生昌一身后进入音乐厅，一进门便感到了森森的冷意。

　　多诺万抬眼，只看到观众席上一排排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那些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在漆黑的室内泛着如鬼火般的幽幽光芒。

　　“咦！有鬼！”
　　中岛敦虽然是只老虎，胆子却很小。
　　他猛地与这些眼睛对视上，整个人吓了一跳，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下意识便扒着距离他最近的多诺万。

　　多诺万被他缠着脚步微顿，仔细一看，道：“不是鬼，只是椅子。”
　　这只是观众座椅背后的装饰图案。承包这座船的信徒真是痴狂得无可救药，就连享受听觉盛宴的殿堂都要装饰成这般怪里怪气的样子。

　　芥川龙之介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

　　“神明在看着我们，”室生昌一略有不满地提醒，“请不要冒犯到了神明。”

　　多诺万：……
　　说真的，如此响亮的音乐，难道就不是对神最大的冒犯了吗？如果他是那个睡懒觉的神，绝对会被吵得想杀人的。

　　由于时间未到，厅内大部分地区都没用灯光，很黑，只有舞台处亮着。
　　那上面正坐着上百名乐手，乌泱泱的一片。
　　他们在为当晚的演出排练，乐曲声断断续续，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多诺万总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为了舞台音效着想，音乐厅很大，又高又宽。周围装饰着不少装饰摆件，烛台样式的灯悬挂在墙边，流苏状的彩灯尚未亮起，挂在空中。

　　屋顶距离他们十分遥远。

　　多诺万下意识地抬头，下一秒便与音乐厅上空的东西对上了视线。

　　舞台上方悬着一只巨大眼睛。
　　那只眼睛与座椅背部的眼睛极为相似，只是半阖着，没有睁开，将宽敞的厅室尽收眼下，又好像只是在沉思，完全将身外的一切置于眼底，无悲无喜。

　　多诺万与这只眼睛对视着，直到被五条悟拍了拍肩膀，这才回过神来，如法炮制地唤醒同样有些愣神的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揉揉眼睛，刚要说什么，五条悟便提醒道：“这个眼睛不要直视太久。”

　　室生昌一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解释：“五条先生真是敏锐，很少有人会发现大主教的设置，也很少有人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发现你们竟然如此有天赋……”

　　“这些图案是神明的眼睛，虽然不是真正的，但直视终究是不敬，请小心，不要直视上方的眼睛，”他看着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的五条悟，缓缓提醒，“神很仁慈，但若是冒犯太久，祂会收取冒犯之人的灵魂。”

　　“……”

　　“你们这是音乐会，神明只用眼睛就能听到吗？”多诺万沉默了一下，实在没忍住，问。

　　室生昌一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再开口时颇有几分朽木不可雕也的架势，态度与对五条悟的赞赏截然相反。
　　“神是无所不能的。”他硬邦邦地回答。

　　在那双眼睛的下方，舞台的灯光如同视线一般落在舞台上，落在井然有序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的音乐家们身上。
　　他们完全沉浸在与手中乐器的配合之中，各个声部在指挥家的引领下完美合作，共同发声，所有的乐音都汇聚成一首气势磅礴的交响乐曲，扣人心弦，令人发自内心地沉醉。

　　“除了交响乐表演，我们的音乐厅还有专门的独奏乐，”室生昌一很是自豪地介绍道，“乘客们想听的曲目，乐器，不论多么珍奇稀少，我们的乐团都有，都能为乘客们提供最美好的听觉盛宴。”

　　“包括音乐家？”五条悟紧接着问。

　　室生昌一肯定：“包括音乐家。”

　　五条悟点点头，问：“那如果我想听佐佐木的音乐呢？”

　　室生昌一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玩笑似的，轻笑一声，带着他们往舞台后走去，仿佛很无奈地摇摇头。

　　“实不相瞒，五条先生，佐佐木……若非你今天提起他，我还差点记不起来。”

　　“他不过是一介草夫，能有如此让你们挂念的名声，只是恰好得到了某位的帮助。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走到这般小有名气的程度，和真正的音乐家比起来，可还差得远呢。”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无礼冒犯，交谈间替他们推后台的门，敬告打扰的举止都十分谦逊。

　　但国木田独步听着他的话，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每个有理想的人，都不应该被这么轻视。

　　室生昌一道：“不过如果您当真想要听他的音乐，那我们的乐团也有能够复刻他技法的人才，保证与佐佐木本人弹出来的一模一样。”

　　哪怕是佐佐木敬二的天才，哪怕到了佐佐木敬二这样知名红火的水平，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尔尔。

　　演出后台并不同其他剧院那般拥挤，散落着奇形怪状的舞台道具，以及成堆的乐器。

　　这些乐器被分成了两批，一批光亮如新，保养妥当，随时准备上场；一批被随意地堆在了后台的一角，看起来是暂时用不上候补。

　　舞台上的乐音逐渐高亢响亮，后台的工作人员也进进出出于不同工作间，忙忙碌碌。

　　“我们的乐器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室生昌一手指轻轻在一把筝上抚过。
　　他缓声道：“我们将它们从原主人手中救赎，再请求主教赋予它们灵魂……也只有这样的乐器，才有资格登上我们的舞台，为神明演奏曲目。”

　　“独一无二？”中岛敦问。

　　室生昌一肯定：“世间仅此一份。”

　　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这把琴，感慨道：“这样特殊的乐器，恐怕就算是随便一个外行人都能弹出动听的音乐吧？”

　　他虽然在感慨，话里话外却有几分意有所指的古怪，多诺万听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室生昌一没有在意他的冒犯，反而有些赞赏他敏锐，提议道：“你比我想象中要有潜质，五条先生。如果你想要尝试一下，那我们现在就可以为你腾出舞台。”

　　“让五条上台？”国木田独步十分不理解，“这不会干扰你们的排练吗？”
　　且不说五条悟会不会演奏，仅说在这个时间让一个外人因为好奇心而登台，这个行为实在是怪异。

　　“五条先生比我想象的更优秀。”室生昌一说，“至于音乐会……神明会帮助我们。”
　　他们的音乐会的曲目早已不知练习了千百次，有这些乐器在，完全不需要担心。

　　他走到角落，拍了拍那把似乎遭受了冷遇的乐琴，道：“如果我没记错，上回佐佐木用的就是这个。”

　　那是一把筝。
　　这把筝与其他被保养得闪闪发光的乐器不太相同，十分破旧，带着久远古朴的韵味。放在外面估计是会被音乐世家束之高阁供奉起来的存在。

　　多诺万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艘船很奇怪，面前几乎要堆成山的乐器也很奇怪。
　　它们无一例外都沾着一层灰扑扑的无形的雾，在角落里不停地扭动着，发出的声音就如同婴儿的啼哭一般，尖锐刺耳，吵得人头疼。

　　要悟拿着这样的东西去用，开什么玩笑？

　　可五条悟同意了。

　　在将筝搬上台的过程中，室生昌一还找来了一套黑白两色的羽织和服，说是在舞台上必须要尊敬他们的神明，仪容仪表必须重视。

　　“这衣服都没你前两天穿的好。”多诺万等着他换完衣服出来，嘟囔道。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五条悟时，他的那一身衣袍华贵而低调，面料比上等的缎品还要柔顺精致上几个档次；
　　那室生昌一临时准备的礼服虽然看着优雅，却明显要差上几分，即便是他这种“没见识”的人，仅从布料样式，也能看得出来二者之间的差别。

　　素白色的襦袢，浅色的和服上，锻料原本的纹理清晰可见，在灯光下鱼鳞泛着光，腰间点缀着精致的绳结，被羽织遮挡部分，整整齐齐地收束进袴中。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羽织，其上纹着五枚图案略有古怪的家纹，仿佛一翻腾的黑色浪花。

　　“五条先生好帅啊。”中岛敦很是捧场。

　　五条悟对他的夸赞很是受用，十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佐佐木一案所带来的沉重一时间都消散了一二。

　　国木田独步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真的会弹吗？”

　　“就算我不会，那把筝也会自己弹的啦，国木田。”五条悟不以为意地回答。

　　他这一句话，不只是国木田独步疑惑，一旁安安静静的芥川龙之介也颇为不解。

　　“什么意思？”芥川龙之介问。

　　“因为这里所有的乐器——都被诅咒了。”
　　五条悟笑道，笑意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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