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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诚与墙头
雪涧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褪。他没想到慕倬云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动作如此之快,查得如此之深。他张了张嘴,最终,所有辩解的话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他低下头,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认命般的平静:“是。我是伍相公府上的死士。自苏小姐……接近您开始,主人便派我潜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必要时……清除隐患。此事,苏小姐并不知情。”
他顿了顿,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甚至露出一丝解脱的苦笑:“属下……无话可说,但求一死。”一个见不得光的死士,顶着“雪涧”这层皮,偷偷在这繁华之地、在这几分真心假意交织的【倾君阁】里,活了这么久,感受过从未有过的“存在”,或许,也值得了。
慕倬云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他并非没有察觉雪涧的挣扎。上次遇刺,他明明有机会补刀却选择了救人;这次山中,他们被困陷阱,若雪涧真想他死,大可带人出现,轻易便能得手,何必等到现在?但理智上,他无法接受身边留着这样一个隐患,一个与苏家、与那段过往持续牵连的钉子。接二连三的背叛,让他心冷。
他沉默良久,最终狠下心肠,声音冷硬:“我不杀你。你自行消失吧,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雪涧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复杂的情绪,最终重重叩首:“……谢东家不杀之恩。”他起身,没有丝毫犹豫,拖着伤体,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如同他从未出现过。
处理完雪涧的事,慕倬云只觉得心头烦闷更甚。信任之人的背叛,旧情牵扯的龌龊,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他独自一人走出【倾君阁】,在寂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企图通过走路消散心头的那股沉闷情绪。
等他回过神来时,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停在了酒馆的院墙外。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句:慕倬云,你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可理智归理智,他的身体却先一步行动。足尖轻点,他利落地翻过那不算高的院墙,身形轻盈地落在院内。他想着,就看一眼,确认她有没有按时煎药,是否安好,然后便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他双脚刚站稳,抬眼望去,就撞进了一双带着惊愕和审视的眸子里。
本该在厨房煎药的江影,因着春夜回暖,竟将小泥炉搬到了院中桃树下。此刻,她正坐在小凳上,手里还拿着蒲扇,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平静:“慕老板,深夜翻墙,所为何事?可否给个解释?”
慕倬云:“……”
纵使他见惯风浪,此刻被抓个正着,脸上也难免闪过一丝尴尬。但这尴尬也只是一瞬,他迅速镇定下来,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非但没有退走,反而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目光扫过那不算高的院墙,一本正经地批评道:“你这院墙太低了,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等天气再暖些,我找人来给你垫高一些。”
江影被他这倒打一耙、理直气壮的无赖行径给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放下蒲扇,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慕倬云自顾自地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抬眼看向江影,烛火和炉光映照下,她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他心下稍安,随即一种莫名的、想要靠近这点人间烟火的冲动涌了上来。他忽略掉心底那点异样,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江影,有吃的吗?”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饿了。”
江影看着眼前的人,这人翻墙而入,被抓包后不但不慌,反而堂而皇之地坐下来讨吃的?她一时气结,又觉得有些好笑。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此刻他脸上的轻松十分难看,整个人眼底藏不住的疲惫,幕倬云放任她审视般的看着自己,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转身走向厨房,冷淡地丢下一句:“等着。”
她把剩的饭菜热了一下,温热的肉汤浇在白花花的米饭上,就是简单的一餐。
慕倬云吃完那碗热汤饭,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心头那沉甸甸的郁气都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他坐在石凳上,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安静地看着桃树下扇着炉火的江影。炉火跳跃,映得她侧脸轮廓柔和,与这静谧的小院莫名和谐。
过去的背叛、算计,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空旷的沙滩和一丝释然。他忽然觉得,过度沉湎于过去的须臾年华,只会让自己陷入虚妄的泥沼。他更应该去抓住眼前触手可及的、真实的东西。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忙碌的纤细身影,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松动。
江影正扇着风,忽觉后背莫名一凉,下意识地朝炉火靠近了些。
慕倬云收回视线,起身。“我走了。”他说道,动作熟练地翻上墙头,姿态依旧带着惯有的优雅。
江影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个念头闪过,脱口而出:“慕倬云,你不是第一次翻墙进来吧?”
墙上那人身形明显一僵,脚下差点打滑,幸好他反应极快,单手在墙头一撑,稳住了身形。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声说了句“做个好梦”,便身影一闪,消失在墙外夜色中。
江影看着空荡荡的墙头,挑了挑眉,没再深究,继续低头照看她的药炉。”
第二天,两件事如同惊雷一样,在表面平静的京都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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