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梯·女子拜相

　　回到泾川里自家那熟悉的小院，王氏则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二十两银子和卖菌菇的铜钱，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二……二十两……”谢蕴粗糙的手指颤抖着，几乎不敢去碰银子。

　　秦梅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是喜悦，更是难以置信的冲击。

　　谢慧则瞪大了眼睛，看看银子，又看看一脸平静的谢明昭，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女。

　　巨大的惊喜过后，是漫长的消化过程。

　　一家人围着八仙桌，谢明昭这才将鸿运酒楼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包括与郑长椿的交谈、尝鱼的过程，以及最后达成的交易和优先收鱼的承诺。

　　“就是这样，郑掌柜答应，只要咱们村送去的是新鲜活鱼，一律按县城当日的市场价收。”谢明昭最后强调道。

　　“好！好啊！”谢蕴激动地一拍大腿，“阿辞，你……你真是咱家的福星，还给村里谋了条好路子。”

　　秦梅紧紧搂住女儿，声音哽咽：“娘的阿辞……真有出息。”

　　王氏更是老泪纵横，自己的这个孙女一点都不输小子，可比村里的那些只会捣蛋闯祸的小子聪明多了。

　　待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谢明昭看向王氏：“阿奶，这事得尽快告诉村长伯伯，让村长通知乡亲们。谁家能打到鱼，以后就有个稳定的去处了，价钱也公道。”

　　“对对！这是正理！”王氏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她收起银子放好，揣起激动的心情，就急匆匆地往村长谢源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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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谢源家。

　　听完王氏的讲述，看着眼前这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婶子，谢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二十两……卖方子？还……还答应以后优先收咱们村的鱼？按市价？”他连问了三句，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王氏用力点头：“千真万确，村长，都是阿辞谈下来的。”

　　谢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欣喜于村里多了条财路，更震撼于谢明昭的胆识和心性。小小年纪，不仅为自家赚了泼天富贵，竟还想着拉拔全村。

　　“好！好一个谢辞！”谢源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闪烁，“婶子，你放心，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这就让水生去通知大家伙儿，都到村头大槐树底下集合。立刻！马上！”他一边说，一边高声喊儿子谢水生。

　　谢水生得了父亲的命令，立刻出门，挨家挨户地去通知：“村长有令，各家各户，立刻到村头大槐树集合，有要紧的好消息宣布。”

　　这急促的锣声划破了泾川里傍晚的宁静。村民们纷纷放下碗筷，走出家门，脸上都带着疑惑。多久没这样紧急集合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前年发大水的时候。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水生说是好消息？

　　族长谢宏正坐在自家堂屋里喝茶，听到动静，眉头紧锁。他放下茶碗，起身出门，正好看到步履匆匆、同样面带疑惑的秀才谢允。

　　“允哥儿，可知发生了何事？”谢宏拦住谢允问道。

　　谢允摇了摇头，“回叔公，侄儿也不甚清楚。水生来通知，只说村长召集，有要紧的好消息宣布，让大家务必都到大槐树集合。”他心中同样存疑，紧急集合通常意味着大事，好消息？会是什么？

　　两人结伴往村头走去。路上遇到的三三两两村民，脸上也都是茫然，互相打听着，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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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昭一家人也随着人流走向村头的大槐树。谢明昭被秦梅紧紧牵着，她能感受到娘亲手心微微的汗意和激动。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亲身参与古代乡村这种自发的、关乎全村利益的集体活动。

　　村头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此刻已经黑压压地聚满了人。男女老少，几乎全村能走动的都来了。孩子们不明所以，在人群外围的空地上追逐嬉戏。大人们则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站在大石凳上的村长谢源身上，以及他旁边同样神情郑重的王氏。

　　谢源见人来得差不多了，用力清了清嗓子，双手抬起向下压了压：“乡亲们！静一静！都静一静！”

　　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几百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村长，屏息以待。

　　“今天把大家伙儿紧急召集过来，不为别的，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告诉大家。”谢源的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好事，是咱们村的谢辞丫头，给全村挣来的。”

　　“谢辞？”

　　“阿辞丫头？”

　　“她能挣来啥好事？”

　　人群瞬间又炸开了锅，无数道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定格在秦梅身边那个小小的、穿着半旧花布衫的身影上。有惊疑，有好奇，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族长谢宏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闻言猛地一震，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谢明昭，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谢辞？那个十岁的小丫头？她能给全村带来什么“天大的好事”？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谢允。

　　谢允在听到谢辞的名字时，心中的震撼丝毫不亚于任何人。他看着那个在众多目光注视下依然显得沉静的小女孩，听着村长激动地讲述她如何将去鱼腥的秘方卖给了县城鸿运酒楼的东家，卖了整整二十两银子。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还为泾川里所有的乡亲，争取到了鸿运酒楼长期、优先、按市价收购鲜鱼的承诺。

　　“……事情就是这样。”谢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以后，咱们村打上来的鱼，只要新鲜，送到县城鸿运酒楼，人酒楼东家说了，统统收，按当天的好价钱给。这是谢辞丫头给大家伙儿挣来的，是咱们泾川里的福气。”

　　“二十两银子？”

　　“老天爷啊！”

　　“鸿运楼收咱们的鱼？还按市价？”

　　人群彻底沸腾了，巨大的惊喜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头顶炸开。怀疑被狂喜取代，难以置信变成了由衷的赞叹和感激。无数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谢明昭身上，这一次，充满了激动和不可思议。

　　赵婶子更是激动地拍着大腿：“哎哟！我就说阿辞这孩子打小就机灵！了不得！真了不得啊！”

　　谢允站在沸腾的人群中，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声的世界。他看着那个被秦梅护在身前、承受着全村人感激目光的小小身影，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二十两……卖方子……为全村谋利……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这岂止是聪明？倘若她是个男孩，有这份心性和能力，加上读书明理，将来封侯拜相或许不敢说，但光耀门楣、造福一方是必然的。

　　惋惜之后，一个念头又如同微弱的火苗般升起——大虞王朝，是首开了女子科考的。女子，亦有读书进学、甚至为官的可能。

　　然而，科举之路，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男子尚且艰难万分，寒窗十载也未必能中个秀才，何况是女子？其中的艰辛、非议、阻力……他比谁都清楚。那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瞬又化作了更深的、更无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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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头大槐树下，欢呼声、赞叹声、感激声如同潮水般将谢明昭一家包围。王氏和秦梅被热情的乡亲们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鸿运酒楼的细节，脸上洋溢着光彩和自豪。

　　谢蕴不善言辞，只是咧着嘴笑，脊梁似乎都挺直了几分。谢慧牵着儿子紧紧跟在嫂子身边，也感受着这份喜悦。

　　谢明昭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热切目光，小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心里却像揣了个小鼓。

　　在纷乱的人影和喧闹声中，她无意间瞥见了一个身影，堂叔谢允独自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微微低着头，侧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无法理解谢允此刻复杂的内心世界。

　　热闹散去。人群开始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散去，谢明昭也被秦梅牵着往家走。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堂叔谢允的背影。

　　谢允好似感受到了身后有目光看向自己，他转身看去，正好对视上侄女看过来的目光，他脸上流露出欣赏的微笑，随即便抬腿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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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油灯再次点亮，谢明昭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底气。盖房子，立刻提上了日程，刻不容缓。

　　“阿奶，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咱家有一笔二十两的银子，不敢保证有那眼红病的起了什么歪心思，所以这二十两银子不能存下来，必须花出去，而且还是大置办的花出去。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盖房子的事了，码头那边的摊子可以先暂停一下。”

　　秦梅和谢慧虽然有些不舍那每日的进项，但也明白轻重缓急。

　　点头道：“是该停一停。盖房子是大事，我和小妹得留在家里张罗，烧水、照应匠人和帮工，都离不开人。阿辞还小，也不能总跟着我们起早贪黑去码头。”

　　王氏也道：“是这个理儿。盖房子要紧，摊子停了就停了，现在秋收完了，正是农闲，请人也好请。等房子盖好，咱们再想新花样，重新支起来。”

　　谢明昭对此毫无异议，她看向谢蕴，“阿爹，请人帮工的事，您打算怎么弄？按天算钱还是包工？”

　　谢蕴显然已经想好：“按天算，干一天活结一天工钱，这样灵活。工钱就按咱们县城附近盖房帮工的市价给，一天三十文。不管饭。”

　　“行。”大家都点了点头，按市价给足了工钱，管饭花费大，众口难调，反而容易出岔子。

　　谢明昭看着家人兴奋地讨论着新房的布局，心里也充满期待。

　　这时，她想起了阿奶之前的承诺。

　　“阿奶，”谢明昭看向王氏，“您之前说，赚了钱就送我去读书。现在是不是可以安排年后学堂开课时去了？”

　　王氏被孙女一问，立刻想起读书这件大事，连忙点头：“对对对，读书。阿奶说话算话，年后开春，学堂一开课，阿奶就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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