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鱼

　　“所有人？”
　　顾一的呼吸停滞了片刻，可以理解长辈的疼爱，却无法理解这种密密麻麻，处处存在的爱。
　　“是，包括您。”
　　贵和看顾一沉默了下来，脸上皆是冰冷，便好意开口解释道：
　　“您不太了解林家的情况，小姐的小时候老爷并没有过多的掺杂小姐的生活，但是总会有居心叵测的人用各种理由试图贴近小姐的生活，所以老爷也是迫不得已，对能出现在小姐身边所有的人进行调查，包括您。”
　　“还请您见谅。”
　　顾一呼出一口气，感受着从脚后跟蹿到脑后的凉意。
　　“那...她知道吗？”
　　贵和摇头，然后继续开口：
　　“您是唯一一位知道这些的被答谢者，老爷说小姐长大了，身边会需要您这样的心思纯洁的朋友。”
　　“朋友？”
　　“是。朋友。”
　　“拿钱和物质，代替她交易来的朋友吗？”
　　犀利的语句，倒是让贵和的心里颤动了一下，不自觉的细细打量起的面前的这个女孩。
　　手指紧紧的攥着上衣的衣角，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愤怒，手指用力的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从见面就皱着的眉，现在锁的更深了，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理解与愤怒。
　　“不，这些只是想感谢您，对我家小姐的照顾。”
　　“那，我拒绝收下这些。”
　　“顾小姐，按照您的经济水平，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这些东西是您未来五年都消费不起的，您没必要因为心里一时的不快，而拒绝这些。”
　　“你们对我查的很透彻，连买来的衣物都是我的习惯和尺码。”
　　“但这一切，并不能基于我和林小姐做朋友的情况下。”
　　“我对林小姐的照顾，是基于她是林虞，她是我的学姐，相处融洽，会可以做朋友。”
　　“而不是，被金钱和物质掐着脖子去她身边和她做朋友。”
　　“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顾一用平淡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似乎是松开了心中郁结的那口气，也一并松开了自己紧握着的手，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对林虞的一丝心疼。
　　“呼~”
　　顾一吐出一口气后，拿起了一边座椅上的背包。
　　“抱歉，既然学姐有人照顾，我就先回学校了，我下午还有课。”
　　然后绕过了桌子朝外走去。
　　“顾小姐...”
　　身后是贵和的声音，却在有在中庭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被从远处推过来的林虞。
　　顾一深吸的一口气，好似是在安抚自己。
　　抬脚朝林虞的方向走去。
　　“怎么样？骨折了吗？”
　　林虞摇了摇头，
　　“你要走？”
　　“嗯，我看你家里人来了，刚好我下午还有课，就准备先回去。”
　　林虞不肯，拉住了顾一的手。
　　“你等我一起好不好，我也回学校。”
　　顾一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指尖，在传达林虞的害怕。
　　可是，她害怕什么呢？
　　却又不自觉软下了语气。
　　“好。”
　　林虞听到应答，似乎开心了一些，眼角眉梢都沾染了一些开心。
　　“贵和爷爷，您怎么来了？”
　　贵和自后方慢慢走来，和林虞问好。
　　“小小姐，医生说您的脚没有大碍，但是最近几天最好是不下地，不沾水。”
　　“嗯，我知道，刚刚大夫已经和我说了。”
　　“那近几日，我安排人，去您的住处给您做饭，送您上课，您看如何？”
　　顾一看到的是贵和礼貌的询问，是林虞逐渐不悦的脸色，以及慢慢退远的医护，意识到站在原地不合适的顾一，也想往后退去。
　　林虞察觉到顾一想要离开，在她脚步挪动之前，再次牵上了顾一的手，抬头看着她：
　　“不用走。”
　　“贵和爷爷，麻烦您回去转告一下爷爷，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安排人照顾我，我自己有把握。”
　　贵和看了看自家小姐，从摔倒在地上都需要哄半天的小娃娃，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般袅袅婷婷的模样，牵着身边人的手，这条路不会好走的。
　　“小小姐，您是打算让顾小姐照顾您吗？”
　　“不行吗？”
　　林虞歪头看了看顾一，再去看向贵和。
　　顾一想抽回手，来表示自己的拒绝，但是却又能感觉到林虞是在借她的体温，来对抗贵和代表林家爷爷的安排。
　　便任由林虞就这么牵着了。
　　最终是贵和妥协了。
　　“那我送您和顾小姐回学校。”
　　贵和先去停车场开车，顾一推着林虞往下走。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
　　“你怎么没要那些东西？”
　　“什么？”
　　顾一神色微动，不便喜怒。
　　她知道？
　　她知道贵和给我送来了东西，那其他人的人，她也知道。
　　“就是贵和爷爷，送来感谢你的那些东西。”
　　没有回答，却先做出了反问。
　　“你都知道？”
　　“嗯，但我猜，你拒绝了，对吗？”
　　顾一低头，看着林虞，她的手有些紧张的扣在轮椅的扶手边。
　　在紧张吗？
　　可是紧张什么？
　　紧张我收下那些东西？
　　还是紧张我会和别人一样？
　　“叮~”电梯到了一楼。
　　出电梯前，顾一用很轻的声音：
　　“嗯，拒绝了。”
　　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轮椅上的人，身体也再没有那么紧绷了。
　　“我可以去你宿舍住几天吗？”
　　“为什么？你的住处离学校也不远。”
　　林虞歪着脑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一。
　　“你想想哈，我这脚不方便，我的卧室在二楼，又没有电梯，我如果在蹦上楼的时候摔倒了，是不是就伤上加上了。”
　　“但是，虽然你宿舍在三楼，但是有电梯啊。”
　　“而且，刚刚我已经和贵和爷爷说了，你会照顾我的。”
　　“......”
　　“我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林虞干脆回头趴在顾一扶着轮椅的手上，故作可怜的看着顾一。
　　顾一抬头看向远方，试图用这种方式去躲避林虞的眼神。
　　别去看她，别去看她。
　　她不是非要你照顾不可。
　　她在装可怜。
　　“大一的课比大三的多很多，我没有时间照顾你。”
　　“你如果不想让你家里安排人照顾你，可以请个护工。”
　　“顾一，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躲着不见我，躲着不回我消息。
　　顾一本还想说什么，却因为这一句话，又彻底乱了。
　　直到车子开到林虞家楼下，顾一都再没有开口过。
　　“你真的不打算收留我一阵子吗？”
　　车子的驾驶室和后座是有挡板分隔开的，所以说话的时候，也不需要顾忌什么。
　　“你自己下去收拾东西，还是我给你去帮你收拾。”
　　压抑了一路的空间，终于在此刻投射出了别样的光彩。
　　林虞扬起一个大大笑脸，现在恨不得在顾一脸上吧唧亲上一口。
　　却忍住了，怕一时得寸进尺之后，顾一就不让自己住她宿舍了。
　　挺难忍的，一路上林虞都在偷偷观察顾一，除了拘谨，更多的看到顾一的犹豫不决。
　　“嗯，你抱我，要不然我万一又摔了，可就麻烦了。”
　　得寸进尺。
　　那又如何，顾一，你还是妥协了，不是吗？
　　林虞坐在床尾榻上，很自然的指挥了顾一帮她收拾衣物，洗漱用品。
　　顾一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喂，教授。”
　　“顾一，说好在工作室开会呢，你人呢？”
　　顾一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看了一眼时间。
　　“抱歉，教授。”
　　“林虞学姐的脚扭了，我陪她去了医院，耽误了一点时间，我把她送到我宿舍，就立马赶过去。”
　　“林虞？你现在和林虞在一起？”
　　“是的教授。”林虞对这个顾一手机的方向，喊了一声。
　　“哦，行，那我们先开会，你们结束了再过来吧。”
　　“好的教授。”
　　挂掉电话后，顾一转头问林虞
　　“学姐，你要住我寝室，需要给学校报备一下吗？要不然会不会算我带外人留宿。”
　　“嗯，确实是需要报备一下，我来说吧，别影响你评优评先。”
　　林虞在手机上摆弄了几下，便解决了顾一思考了良久的问题。
　　“学姐...”
　　“嗯？”
　　还在看手机的林虞，没听到后续的声音，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脸通红的顾一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下方被打开的抽屉里是林虞的贴身衣物。
　　“噗呲~”
　　“顾一你是害羞了吗？”
　　“都是女生，不至于吧。”
　　“我...我...”顾一支支吾吾半天，脸越憋越红但是也能没说出什么来。
　　“过来，扶我一下，我自己收。”
　　林虞伸出长臂，将扬在空中，等着被人搀扶，却突然意料之外的被直接抱起。
　　“你...”
　　顾一别过脸去，并不看她，只有些别扭的开口：
　　“你的脚不能用力，你坐这个滑椅上收拾。”
　　“我先把这些已经收拾好的送到楼下，一会在上来拿别的。”
　　被安置在椅子上的林虞，就看着顾一仓皇的往外跑，还差点被自己绊摔了一跤，惹的林虞在后面哈哈大笑起来。
　　“哟~顾一，这是你什么兼职吗？”
　　推着林虞去工作室的顾一，老远就被坐在二楼玻璃窗前喝茶的陈教授看到了。
　　“你也不缺钱啊，这林大小姐是给了你多高的工资啊？”
　　“教授既然没事，不如下来搭把手。”
　　“呦呦呦，现在抱不动了？从食堂到医务室，从医务室到校门口那么长的路都能抱动，现在上几阶楼梯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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