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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够两个月
长空以幽深与浓重笼罩大地,唯有伶仃的星辉遥遥相望,皓月则含羞带怯地躲在乌云背后,目之所及仅有寂静。
凌飞在迷离中睁开双眼。
酒精造成的大脑供血不足即刻显现,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唇齿间还滞留着红酒流连过后的醇厚馨香。
只记得被一股温柔的熟悉气息侵入醉梦中,意识堪堪辨别出是楚恬,整个人已溺在浪潮中,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冲刷上岸。
虽然模糊,身体的感知却很真切。
凌飞撑着椅子坐起身来,身体久久地僵住了动作,心跳得太快了,他必须花点时间等待它平复下来。
怦怦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周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掠过的风也没有洒下的灯光,仿佛一切都被遗弃在这个角落。
凌飞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戳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要先按开机键,只是屏幕亮起后依旧没有任何有用的讯息。
他猛地起身。
长腿飞快地迈下楼梯,在昏暗中循着小径跨过连接柑园与餐馆的侧门,然而里面并没有他以为的门庭若市,更没有他想找的人。
他转头又穿过停车场跑出大门,可得到的只有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光的房子,甚至连停在门口的车也不见了踪影。
唯有零星的碎叶蜷缩在地面。
当凌飞再次跑回餐馆,只剩下在收银台前拿着钥匙准备打烊的容姨,他喘着呼吸便问道:“楚恬呢?”
“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容姨头都没抬一下。
“撒谎!她家根本没人。”
“嘿——”容姨拖长尾音,戒备地叉起腰,“我说你不用上班也没正经事吗?一天天就蹲在我们店里堵我们老板。”
闻言,他没再追问,不是被说中的哑口。对方也并非故意挑刺,而是得到了楚恬的示意,比如中午找不到人时的不被搭理。
只是沉默倒像是验证了不务正业的谣言。
“她现在不在,明天不在,后天也不在,你也别来了。”说完,容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他驱赶,不允许他继续提问。
凌飞往后连退了几步。
错乱间,视线落在收银台后面的一个纸皮箱,里面装了满满当当一整箱妃子笑荔枝,楚恬每到季节都会到附近农庄摘给程双。
兴许是连枝干一同摘取的缘故,硕大的果实还保持着水分饱满的新鲜姿态,此时却被孤零零地遗忘在角落里。
心头浮起一个侥幸的猜测。
他赶忙掏出手机,当着容姨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最后得到了允许,大摇大摆地将那箱水果搬到自己车上。
噗!
楚恬往前一栽直接扑倒在床上,又抓起枕头死死地悬空掐住,痛心疾首地大喊道:“苍天——你糊涂啊!”
须臾,她一个翻身将枕头压在底下,未几又懊恼地自省道:“我应该确认一下的,一整支红酒,万一他已经醉了呢!”
程双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床上撒泼打滚的人,打趣道:“多复盘复盘,说不定下次就能想起我的荔枝了。”
“你还说风凉话,信不信我先把你干掉!”
“无所谓,我都放你两回鸽子了,是该有点心理准备。”程双有恃无恐地摊了摊手,又一脸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话及此处,楚恬直接泄了气,想了想又不服气,索性用枕头箍住程双使劲地摇了摇,直到对方求饶才松开手。
因为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个对程双生气,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嚷嚷着算账,实际上屁颠屁颠地飞奔来南城。
挨她雷劈的唯有凌飞。
须臾,楚恬没有脾气地丢开枕头,跟着两手一摊就鸣冤道:“我也没想来找你,鬼知道范耀城的破坏力那么大。”
“危机感嘛,理解理解。”
“我以前怎么没这样。”
“讲道理,不是你没有,是人家压根没给你发挥的空间。”
闻言,楚恬瞬间噤了声。
不管是两人同在南城时被她撞见过的,又或是分居两地时不知道的,凌飞从来不跟别的女生有任何亲密的来往。
这种毋庸置疑的忠诚是她感到归属的来源,一度难以割舍,否则何至于缠缠绕绕好几年,可很多东西不是舍不得就合适的。
良久,楚恬听见程双在耳边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办。”她掷出结论。
“哟!装死吖。”
“不然呢?万一他根本没想起来,难不成我还自动送……”她言之凿凿地分析形势,仿佛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应对方案。
可老天爷,就是你怕什么就给你来什么。
“人头”两个字还没有讲完,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自埋在被窝里的手机响起,只不过不是她的。
楚恬一眼瞄到屏幕上的来电备注,纠结着要不要越俎代庖地替程双挂掉,又担心这样反倒暴露了她的阵脚大乱。
只是一个迟疑的功夫,程双已经按下接听键又点开了免提,对面传来凌飞直截了当的发问:“楚恬在你那里?”
“是——啊,你找她?”
“不用了,我在餐馆看到一箱荔枝,应该是给你的,我明天一早回南城顺便给你捎过来。”
程双嗯嗯额额地还没捋清状况,娴熟于后勤的一方已经擅自挂断电话,至于另一方,则掩耳盗铃地躲进了被窝。
清晨八点未及。
来电震动响起的第一下,楚恬就径直掐断,然后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慢吞吞地钻进浴室洗漱,接着外套一裹便下了楼。
刚刚推开大堂的门禁,一辆黑色汽车的车门同时被推开,车上的人利落地绕了半圈到车后,从后尾箱抱出了一个纸皮箱。
似是生怕她多走一步就累着,车尾的箱盖还高高翘起,他就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站定在她眼前。
迎面扑上薄荷的清香。
凌飞显然是一大早拾掇过再来的,周身的酒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沐浴露的味道,眉眼间尽是神清气爽的意味。
相比之下,楚恬随手抓了两把头发就出门,睡衣经过一整晚的翻转碾压更是爬满了褶皱,无不透露着酣睡被扰的敷衍与不满。
“放心,你不想提的话,我不会去定义昨天发生的事。”他自以为通情达理地说着,仿佛兴师动众一趟就只为了见一见人。
落在她眼里却与挑衅无异。
此时的他就像是握住了最后一张的大王,而牌局已然敲定单出的形势,不管她抛出哪一张,他都胜券在握。
可她不想被拖在牌局里面了,也不想好不容易赢得的筹码功亏一篑,更不乐意对方占了便宜还占尽上风。
楚恬伸手接过纸皮箱,沉甸甸的重量将她的重心往下一压,若不是事先做好绷住肌肉的准备,必定失衡地往前一跌。
凌飞倒没打算让她抱着这么沉的东西站太久,点了点下巴以作示意,便自觉地往后一退,作出撤离的姿态。
转身同样利落。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许久,似是延迟的网络突然畅通了一般,轻声开口道:“没什么不能提的。”
话音一落,正在离开的人脚步一顿,乖觉地转回身体,抬脚迈到了比先前更近的距离,近到只隔着一只粗糙的纸皮箱。
“需要提醒你我的定论吗?”他垂眸缓缓凝视着,却没有留下回答的空隙,“楚恬,你的身体心理都还接纳我,你还喜欢我。”
沙哑的嗓音平添了蛊惑。
楚恬不甘示弱,昂起脖子迎着凌飞的眼眸追上去,即使那里流转着波澜与柔光,尽是他借以引诱的欣喜与深情。
只是钥匙挂在食指实在硌得生疼,她不免分出来一条神经,单手借力一翻将钥匙抽出来,随即抬手一抛。
金属悬空折射出零星光芒。
何必一寸一寸地试探攻略呢,如果执着的只是那扇门,那她大可以将门敞开,左不过是将问题暴露得更彻底些。
叮啷!
钥匙稳稳地落在凌飞手上,他慢慢地摊开掌心,迟钝地盯了半晌才抬头看向楚恬:“你家的钥匙,这是……”
“下次回新市直接去我家,我不希望再发生昨天的事,也讨厌有人打扰我在餐馆和柑园做事。”她干脆利落地说明道。
“你答应我了?”他怀疑地眯起眼睛。
“嗬——”她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转而继续说道,“我给够你两个月的时间,不能让我心悦诚服,就别再纠缠我。”
两个月就结束两年的悬案,怎样都划算。
对方冷不丁被砸了一脑袋,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场无名无分的对赌,只是斟酌片刻后,他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咔嗒!
大堂的门禁再次被推开,对话被一个闪现向小区大门的身影打断,从拎着的饭盒不难看出是正在赶早八的上班族。
再不走就堵车了。
楚恬扫了一眼凌飞,短暂地流连在挺拔又熨帖的西装上,温声开口打破沉默:“你应该也赶时间吧。”
闻言,他迟疑许久才点头应下这道逐客令,补了一句早上要开会的解释,便转身驱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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