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海燕起飞了吗？

　　季风的话，让钟燕有了尝试的勇气。
　　虽然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但钟燕还是习惯提前做预习功课，于是回去连夜看起MIND的视频。

　　虽然MIND的产出不算多，但经年累月下来也有21个视频，视频的时长都不短，所以钟燕不知不觉就看到凌晨两点。

　　一旁的手机屏幕幽幽亮起，钟燕以为是垃圾短信没有管，但是没过多久，黑下去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这么频繁的“垃圾短信”让钟燕忍不住好奇地拿起手机，然而那并不是短信，而是绿泡泡信息。
　　——来自WIND。

　　钟燕注意到屏幕上边的时间是02：45，已经将近三点。

　　季风从没有这么晚发过信息给她。

　　WIND：【临时抱佛脚？】
　　WIND：【睡吧，这不是考试】

　　季风怎么知道她在看他的视频，补充知识？

　　钟燕转头观察，正在看的视频左上角赫然显示“1人正在看”。

　　季风是靠这个确认自己的？
　　她连忙上网搜索博主后台能否看见观众的资料，得知由于保护用户隐私，平台是不会显示观众详细信息。

　　钟燕捧着手机，蹙着眉。
　　他不是在诈自己吧？

　　要是不回复装睡，季风也没有办法确认凌晨还在看他视频的人是她。

　　可是她又实在好奇季风怎么肯定是自己。

　　权衡之下，她打了一个问号发过去。

　　WIND：【51分钟的飞行器入门视频你已经看了100多分钟了】

　　他笃定的话语让钟燕忍不住环顾四周，脑海里回想起各种出租房被装监控器的社会新闻。
　　她谨慎地给季风回了一句：【为什么确定是我在看？】

　　【之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原来还是诈她来着。
　　钟燕松了口气，问：【你怎么还没休息？】

　　WIND：【睡不着】
　　笼：【为什么睡不着？】
　　WIND：【想着怎么回答你的为什么】
　　笼：【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WIND：【是】

　　看着那简短的字，钟燕浮现出季风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在说谎，但钟燕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笼：【那我去睡觉了。】
　　WIND：【晚安】
　　笼：【晚安。】

　　/

　　同样晚睡的两人在白天的表现截然不同。
　　钟燕哈欠连天，季风还精神抖擞。

　　钟燕解释：“我上学时最晚不会学习超过十二点半。”
　　良好的睡眠能够给第二天的学习提供充足的动力，这也是妈妈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季风递给她一杯咖啡，“好习惯。”
　　钟燕尝了一口，苦得钻心，连眼睛都没忍住闭紧了。

　　季风问：“那昨晚怎么看那么晚？”

　　钟燕不好意思说：“你讲得太好了，就是太难了，我只能反复听才能勉强弄懂。”
　　她甚至还做了笔记，但这一点她更不好意思告诉季风。

　　季风说：“我如果真讲得好，你就不会听不懂，不过我那个视频原本也不是为你准备的。”

　　飞行器爱好者多少懂一些基础。

　　钟燕看着桌子前并排的两个椅子，“那现在算是名师一对一？”

　　季风笑了下，“我收费很贵的。”
　　钟燕眨了几下眼睛，“我会打工还你的。”

　　“那要等多久。”季风一副自己将要上当受骗的模样。
　　钟燕认真计算：“等我大学毕业，不考研的话四五年吧，如果考研的话六七年？”

　　季风笑容淡去。
　　钟燕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没等她忐忑怀疑，季风已经坐下，开启他的私人课堂。

　　读书时钟燕经常上一对一的辅导。
　　她算不上绝顶聪明的孩子，但胜在听话和刻苦，所以成绩才能一直保持前列。

　　她跟过许多老师，也接受了不同的教学方式。
　　季风绝对是里面最简单明了的那一个。

　　他先用几个思维导图阐明遥控飞行器的三大块：机体结构、动力系统、控制系统。
　　再逐一解释三大块的细支。

　　条理清楚，逻辑紧密。
　　钟燕的脑袋里迅速充盈起有关飞行器的知识。
　　就像是饱吸水分的谷子快速充盈，结成饱满的穗子。

　　“其实组装模型不用了解这些，但是知道也没有什么坏处。”
　　钟燕点头。
　　听话是她的优点。
　　先不管有没有用，听进耳朵里再说。

　　季风讲完基础理论，就开始教她使用基本工具。

　　钟燕根据季风为她简单画的拼装图，开始分割机体部件，再一一组装。
　　这并不是市面上售卖的成品模型，而是季风自己设计来玩的，所以遇到弄不清楚的部位，她只能直接拿去问季风，季风总能一眼认出来，再告诉她是什么名字，做什么用的。

　　钟燕虽然很少有玩玩具的机会，但是她确实有一双很适合做手工的手，可以精准控制笔刀分切零件。

　　季风并不是一直看着她，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专注起来一两个小时都不带抬头。
　　直到一个阶段完成，他揉着脖颈转动椅子，才注意到桌子另一边认真工作的钟燕。

　　女孩微低下脑袋，刘海被一字夹别在一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些许汗珠，眼睛因为全神贯注好半天也未眨一下，两片长睫翘着，像展开的鸟翅，欲飞未飞。
　　她习惯性地咬住下唇，似还屏住了呼吸，仿佛手里剪的不是两片塑料，而是剪错就会爆炸的炸弹。

　　“砰！”
　　一道拟声，钟燕差点剪坏手里最后一个配件，她蹙着眉头抬头，就见季风托着腮，笑眼望着她。

　　季风问：“做这个你很紧张？”
　　钟燕说：“我怕弄坏了就拼不上。”

　　“它允许有一点误差。”季风检查桌面上的零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钟燕一脸期待。
　　季风表扬她：“非常好。”

　　如果现在钟燕是小学生，就会把脑袋伸到老师手下求摸头。
　　但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只能矜持地微笑。

　　机架部分并不难，按图组装就算慢一些也能完成得不错。
　　难的地方在于控制飞机的电路上。

　　有电调、飞控、图传、接收机、电机、电池等等，为了让遥控飞机能够正常工作，需要将这些电子元件利用线材连接在一起。

　　如果线搭错了，可能不等放飞测试，直接会在通电的那一刻烧冒烟。

　　钟燕此前没用过电烙铁，季风特意给她翻出一个手套。
　　并为她再演示了一遍如何在焊接盘预上锡，裹锡珠，悍完后线头刚好被锡球包住，才算完成一个合格的悍点。

　　钟燕的手很稳，一个个焊点都完成得很好。
　　紧接着季风又教她图传接飞控。
　　飞控板是成品，上面除了焊点、插排之外写满了英文缩写，LED4、RX、GPS、DJI……
　　看得人眉头一紧又一紧。

　　季风拿一根细铁丝给她一一介绍，图传插口的位置、电池插口的位置、接收机插口位置……

　　小小的电路板上排满了功能区，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钟燕做了详细笔记后才敢真的动手。
　　毕竟手下的成品板每一块都是要钱的。

　　紧张地完成图传和飞控的连接，钟燕大松了口气，随即才说：“我好像，还蛮适合做这个。”

　　“不管适不适合，重要的是喜不喜欢。”季风放下一瓶水在她手边，“适合只是退而求其次，喜欢才是能让你遇到重重困难，也坚持往前。”

　　钟燕若有所思，问：“喜欢，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问起来冒昧，还透着傻气，钟燕一问出口就生出无尽的后悔。

　　但是人不是微.信，没有两分钟以内的撤回键。
　　不然她马上就会喊出：“撤回！”

　　季风没有笑她，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异色，他坐下来，沉思起来。

　　钟燕正襟危坐。

　　季风缓缓说：“喜欢是视野自带了柔光，喜欢是心中放起了烟花，喜欢是仅仅靠近就会欣喜若狂，喜欢是无法拥有就心如刀割。”

　　钟燕捧起手里的半成品，还是无法理解喜欢。
　　“你真的好像个诗人。”

　　“为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美。”钟燕顿了下，找补说：“我是说你说的话很美，不是说你……”

　　钟燕的声音再次停止。

　　“不是说我什么？”季风微歪过脑袋，嘴角勾着，帽舌的阴影下眼睛含着看热闹的玩笑。

　　钟燕忍不住脸热。
　　男生可以用美这个字吗？

　　她没法说季风长的不美。
　　但也无法说他长得美。

　　唐突地夸赞对方的面容，似乎是个很奇怪的事。

　　“不太重要，反正就是你说的话听起来很有意境，是因为你会自己写词编曲的原因吗？”钟燕突然想到。
　　季风可能不是诗人，而是作词、作曲家。
　　他上次还唱了一首海燕之歌。
　　一首她在网上完全搜不到的歌。

　　唯有他原创，且从未问世被人耳闻一解。

　　既有工科生的理智与严谨，又兼艺术生的浪漫和感性。
　　上天是多么眷顾他，才会赋予他如此多的技能。

　　钟燕说：“我真羡慕你。”
　　季风说：“羡慕我什么？”

　　“不知道，就感觉很羡慕。”钟燕模模糊糊地说。
　　她其实心底明白。
　　她羡慕的是一个朋友成群，光芒万丈的季风。

　　“不用羡慕。”季风像只长腿青蛙坐在圆凳上，两手把持着圆弧的凳面，他用支撑在地上的腿操控凳子左右小范围地转，声音徐徐，“其实你也有我没有的。”

　　钟燕不解，“是什么？”

　　“你……”季风撩起眼皮，眸光散漫地润开。

　　我？
　　钟燕被他的话音被他的目光浸泡，像是回到了初学游泳的时刻，身体被沉甸甸的海水裹挟，似乎有一不知名的海怪想要把她拉入万丈深渊。

　　胸腔里的空气即将殆尽。

　　她的眼睛在眼眶里开始小范围转动，想要找出挣脱束缚的方法。

　　季风漾出了笑，声音轻快中噙着顽劣，“……猜。”

　　他拖了十八拍后才补全了自己的话。
　　——你猜。

　　钟燕“砰”的一声从海水里挣了出来，有点茫然，又有点解脱。
　　还有一丝奇异的失望。

　　/

　　2025年8月18日星期一
　　他的诗很美，他也很美。
　　我可以这么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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