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 木有舟

　　第一节 登堂入室

　　比赛之后第一个周末，我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不少。一觉睡到自然醒，爸妈也不催。
　　阳光真好，房间里洒满金色，我伸个懒腰，扫视一眼房间，随后眯眼发呆。

　　“木木，下来吧，”接通电话，他的声音笑吟吟的，“我在你家楼下。”
　　我纳闷了一会儿，脑子开始回魂，他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噢，上次酒吧喝酒，他送我回家的。
　　我披上大衣跑下楼，沈先生正等在家门口，神采奕奕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的疲倦。
　　然而一见到我，他的笑容就收了起来，严肃地上下打量着。
　　我被他盯得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嗯，我下楼之前明明照过镜子了！
　　终于，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了：“我的礼物呢？”
　　说着他伸出左手，摊开手掌，一脸无辜地冲我笑。
　　我无语了。一大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什么礼物？我……没有准备。”哪有这样上门要债似地要礼物的啊，我撇撇嘴，“那我的礼物呢？”
　　“不是早就送过了吗？礼物就在我家呢？”他认真地说，“要不你现在去拿？”
　　啥叫“去我家”……拿？
　　我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迟疑地问：“去哪里拿？”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不动声色：“我家。”
　　他不慌不忙地说“其实我别有目的。”
　　我……我当然知道你别有目的，哪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口的……
　　“是这样的，”他不紧不慢地陈述：“你知道了我家的密码，我以为你知道，结果我等啊等，你竟然没来，甚至好像忘了这件事。你真是小没良心的，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我……我没说……去你家！”我心虚了。
　　“那么，今天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跟我走！”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
　　“什么情况？我还穿着睡衣呢……”我的内心拒绝，使劲挣脱开。
　　莫名其妙被他拉着，还是蓬头垢面的样子，我有些无语。
　　“那么，给你十分钟，上楼洗漱？”他总算明白我想干什么了。
　　“等我……”我飞快地跑上楼。
　　“好呀！”他故意喊得很大声，生怕邻居听不见。
　　“别喊了，我马上好。”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了他一眼。

　　被这么一搅和，我随便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套上一套针织衫，脸都来不及涂，直接上了“贼船”。
　　而某人一脸得逞似地，不停调戏我。我装作没听见，继续会我的周公。

　　第二节 沈先生的隐藏技能
　　二十分钟后，一栋老式别墅出现在我面前，红色的外墙，复古的风格，别墅外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上面种满绿植，生机勃勃。
　　“这是你的家？”我有些好奇，他会如此低调。
　　“嗯，以后也会是你的。”他藏不住心思，脱口而出。
　　“我没答应……”有点儿心虚，干咳了一下。
　　“好，我们进去吧。”他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我有点儿“羊入虎口”的感觉，主动“投怀送抱”，死灰复燃的记忆，又在我脑子里闪现。
　　所以我觉得我对沈先生的信任，已经“更上一层楼”，被灌了迷魂汤了，怎么如此听话就跟他走了？

　　走到门前，我自动退到门边，等他开门。他缓缓开口：“送你的礼物，由你打开。”
　　我伸出手指，在锁面快速摁了数字，门被打开了，我定睛一看，果然“人不可貌相”。
　　偌大的客厅，除了一张灰白沙发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最惹人注目的是靠墙的那面展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飞机、战船、机器人模型，旁边还有半成品，工具，显然是模型工作台。模型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我的面前。
　　沈先生还有这爱好？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我认识的沈先生吗？
　　“这些都是你拼的？”我震惊了，难以置信地上下给他瞧了个遍。
　　“怎么，不相信，我现场给你拼一个。”他傲娇地正要动手。
　　“我相信，只是没想到你的爱好竟是……”我吞吞吐吐。
　　“是什么？”他好整以暇等我回答。
　　“沈先生，竟这般孩子气。”我笑了，有些得意。
　　“不过，这也是个优点。”我忍不住调侃。
　　“那么，木木，你喜欢这个优点吗？”他突然认真。
　　“嗯，言归正传，你送我的礼物呢？”我故意转移话题。
　　“礼物嘛，就藏在这些模型里，找到了就归你。”他神秘兮兮，朝我眨眼。
　　我不经意朝展台扫了一眼，顿时愣住：“这也……太多了吧？”
　　“我不确定我有这个耐心，给点提示呗。”我给他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么没耐心，你还是我认识的木木吗？”他开始用激将法。
　　“好吧。我努力找找看。”瞧着那堆“威风凛凛”的模型，我感觉天要塌了！

　　第三节 关于沈先生的父母
　　半个小时过后，工作台上出现这么一幕画面：一位抓狂的美女，疯狂地拆了一个又一个模型，散落工作台的零件，一块一块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被迫分离。
　　她就这么埋头苦干了半个小时，万物安静，美人变哈士奇，疯狂拆家。
　　而导致这一结果的“罪魁祸首，气定神闲地在厨房里，慢悠悠地煎一块牛排，听着音乐。
　　偶尔出来偷偷瞄一眼，明显是“做贼心虚”。

　　对服装我是有无限耐心的，可模型？
　　“滋啦……滋啦……”焦香的食物，我忍不住吸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我放下这堆“机器”，好奇地朝厨房走。
　　沈先生站在灶台前，修长的手指捏着牛排的边缘，将牛排轻缓放入锅中。
　　煎牛排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沉稳极了。
　　我从身后抱住他的腰，附在他的耳边：“你诈骗也要有点诚意吧！”
　　“这话从何说起？”他猛地扭头，好整以暇地看向我。
　　“借送礼物的名义，满足你的童心。逼我当“工具人”，而且无偿的那种！”我十分不爽，瞪圆了眼睛。
　　沈先生大概是被我瞪圆眼睛的样子逗乐了，他忍俊不禁：“拆完啦？”
　　他摸着我已经炸毛的头，把我圈在怀里，微微倾身，“还有更过分的。”
　　“嗯？”
　　“再重新把它们都装回去。”
　　“啥？”
　　“所以……他在捉弄我？”我一时语塞。
　　好一会儿，我才理解他的想法，原来他在和我分享他的童年，只是方式很特别。
　　“洗洗手，过来吃午餐，吃饱了继续“干活”。他宠溺地捏我的鼻子。
　　“噢……”
　　过了一会儿，他左手拿盘，右手拿勺，开启餐厅服务模式。
　　大白天的他竟然搞这一出，不过挺浪漫，关了灯的室内，顿时，有种进入餐厅用餐的氛围。
　　他绅士地推开我旁边的椅子，然后利落地摆盘，美食在前，美色在侧，我竟有些飘飘然了。
　　沉浸式体验这一套，被他运用得恰到好处。
　　暗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特别勾人，真是摄人心魄，我被迷得神魂颠倒。
　　痴痴地盯住他，突然我郑重其事：“说说，为什么喜欢拼模型？”
　　“那架飞机，是爸爸送我的，第一架模型。”他指向展台最顶端，安静摆放的大飞机模型。
　　“爸妈工作都很忙，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不回家。所以我是个留守儿童，后来，爸爸说他要出国了，再也不回这个家，妈妈没有挽留，他们和平离婚了，再后来，妈妈也很少回家，我就一个人生活。走之前，爸爸留下这架飞机，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明白，他向往自由，窒息的婚姻，把他困住了，他需要解脱……”
　　烛火摇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我一直都是孤独的，孤独到只能和这些冰冷的机器作伴，我理解他们，也尊重他们，人生很短，追求幸福，追求自由，追求理想，并没错。”
　　“好在……我现在有你了。”他突然含情脉脉。
　　“嗯，我愿意……”不知道是出于心疼，还是受到蛊惑，我脱口而出。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惊喜万分。
　　“嗯，我的意思是……我愿意陪你把模型拼完整。”
　　啊啊啊……我又甜又囧，刚才在说什么呀，又不是求婚，说什么我愿意，覆水难收啊，只能想办法圆回来。
　　“那么，吃完继续？”他一副看透的表情。
　　总算沈先生识趣，看破不说破，我才逃过一劫。
　　除了吃西餐以外，今天的活动安排确实很满啊。
　　不是拼模型，就是整理家务的，奇怪了，这些不是他的“活”嘛？怎么全部变成我的“义务劳动”啦。
　　不过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兢兢业业呀，是我最大的诚意。

　　“木木啊，上次让你相亲的小伙子，还有联系吗？”老妈电话那头传来殷切的慰问。
　　“我……”我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林恒。”
　　“嗯，有……”隔壁的沈先生眼神可以杀人，我只能小声应付着。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啦？跟妈妈说说。”老妈继续追问。
　　“嗯，我们是……朋友。”我战战兢兢地吐出这几个字。
　　沈先生摆弄模型的手，此时已经握成拳头。很明显，他生气了！
　　“改天把他带回家，吃个饭，正式定下来。”老妈剃头挑子一头热。
　　“好！”我语无伦次。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怎么样？”
　　“明天我有事，还是改天吧。”我总算清醒过来。
　　“挂啦，我这边……信号不好。”
　　最后的话没出口，电话已经被沈先生抢走：“阿姨你好，我是沈舟扬，木木的男朋友，明天，我会准时参加，阿姨，再见！”
　　不带一丝犹豫，他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得逞似地笑了。
　　我愣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心虚开口：“我有想过解释的，但是……”
　　“我明白，但是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啥……”我有些恍惚，明明刚才，我们还在讨论“童年”的事。
　　这会不会太快了呢？一下子就要见父母，一下子就要确定未来，但我好像一点也不排斥他的行为，也不排斥他的“心急”。
　　阳光斜斜照进来，工作台的模型，被他一个一个组装起来，温度正在上升，再也不是冰冷的“机器”了。
　　我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今天这份礼物，确实与众不同，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有温度的家”，他在郑重地邀请我，成为他未来世界里的常驻。
　　关于礼物，总算沈先生识趣，看在我“义务劳动”的份上，给我准备了一个留白的抱枕，而且是情侣款，一个放在主卧，另一个嘛，当然是被我带走了，作为交换，我答应，给他绣个特别的图案，然后必须去他的家里绣。
　　果然，沈先生的算盘珠子，打得很响。他这是光明正大地，让我反复光顾他的“家”，不对，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家了……
　　把送我的抱枕堂而皇之地抢走，还依依不舍地在我额头亲了一口，过程总共不到五秒，宛如一场仓促的交易，不过亏的那个人好像是……我？
　　吃西餐的浪漫劲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真的特别……幼稚，而且好像……不想长大！
　　至今为止，我都不是很想回忆……
　　至于沈先生，大概躲在房间里研究，抱枕该绣个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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