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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宜之计
纪月笙右手握着剑,左手背在腰后,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纪月芦。
她心里很清楚,这场比武根本没有悬念,她赢的可能性微乎及微。毕竟纪月芦十五年来除了少有的几次昏迷,其他时候,即便是脑子烧得能烙饼,也要爬起来练武。
她天赋比纪月芦高,可两年多的努力跟十五年的经验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这份时间上的差距,靠天赋和两年多的努力并不能轻易弥补。
三月的天还有些冷,肌肤暴露在外久了,多少有些僵硬。
纪月芦右手握横刀,刀背朝下扛在肩头上,左手叉着腰,目不转睛盯着纪月笙。
纪月笙自然了解纪月芦的实力,她知道对方是故意露出破绽,等她先出手。
一直僵持着也是在消耗,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先出手,猛地向纪月芦刺去。
纪月芦猛地侧身,躲过了这一剑,随即后撤了两步,马步按刀,随时迎接她下一招。
云临目不转睛盯着擂台。纪月芦那稳得没有一丝破绽的步态看得他心头一紧。
只是这短短一瞬,长年练武的人就已经看出了纪月芦的基本功有多扎实。
刘若君磕着瓜子,跟坐在一旁的藤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你说,这一局会是谁赢?”刘若君明知故问,说着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右肘抵着桌面,身子向藤镜微微倾斜,眼睛却望着擂台。
藤镜不假思索道:“毫无悬念,自然是月芦赢。”
纪月笙的武艺提高了很多,这两年多她没少下功夫。她只是缺了实战的经验与技巧。
此时却眉正追着一个男童喂饭,男童围着擂台绕圈,他小小的身体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幅画面让云临不禁勾唇笑了笑,台上刀光剑影,台下却其乐融融。
十几个回合后,纪月笙的招式显得力不从心,而纪月芦则游刃有余。
在男童转到第八圈的时候,纪月笙的剑被纪月芦的横刀砍断。
断剑落地,比武结束。
纪月笙毫无悬念的败给了纪月芦。
她把手中那上半截断剑扔了出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随后更是不顾形象地躺倒:“姐姐还是那么厉害,恐怕只有师父才能打得过你呀。”
她说到云岑,纪月芦来了兴趣:“我倒也想跟你师父比一比,看看到底是我的刀厉害,还是他的剑更胜一筹。”
“那肯定是我师父厉害!”她语气笃定,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向纪月芦,单手支着脑袋:“我和云临合力才勉强打得过师父。”
云岑几天前扔下一句“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就溜得没踪没影,好像京城是捆着他的牢笼似的。
林溪为此气得火冒三丈,纪月笙和云临反倒看得开。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云岑早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了他们。
接下来除了勤加练习,只能自己去悟,悟出最适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招式。
“这么对比,确实是他更厉害。唉~可惜了……”纪月芦感叹着,也翻过身侧躺着,跟纪月笙面对着面:“你若从小便跟着他习武,今日赢的肯定不是我。依我看,如今你单独对付叶安是有胜算的。”
纪月笙皱起眉头:“难说,毕竟没有正面交过手。”
她吃过轻敌的亏,即便真如纪月芦说的那样,她也不能有半分松懈。除非她的武艺已经可以跟云岑一较高下。
“若我能调回京城就好了。”纪月芦脸上露出自责。
纪月笙连忙安抚:“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右相是公孙盛的人,只要这个人在位一天,就不可能让你调回京城。”
“话说回来,”纪月芦并没有被她安慰到,眼里的自责变成担忧:“既然元尚书是魏王的人,那铨选的时候,他让元尚书给你个边陲下州的官,将你派到穷乡僻壤的地方,那可如何是好?”
纪月笙猛地起身,坐了起来,眼里竟然带着一丝期待:“若他将我调离京城,我便做出成绩来。那时自然有人替我说话。”
这两年,吏部和礼部的两位尚书被拉下马。吏部尚书被公孙盛的人补上。
虽说文官任免的肥差落到了公孙盛手中,但好在礼部尚书是长公主的人,会试得以公平竞争。
如今殿试也已经结束,她和云临并列榜眼。
而她入仕最难的一步,是三日之后,由吏部主持的铨选。
榜眼及第是皇帝亲封的,公孙盛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阻碍他们入仕,毕竟他不会蠢到去否定皇帝的眼光。
就如纪月芦所言,公孙盛极有可能让吏部尚书元敏授他们地方官,将他们派到穷乡僻壤的边陲下州。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若真的将她打发到边陲下州,她就做出成绩来。
到时候实绩摆在眼前,纵使元敏时公孙盛的人,也不能对她的实绩置若罔闻。
纪月芦起身,盘腿坐着,眼里的担忧散了一大半:“你提前有打算就好。”
“放心吧姐姐,我心里想法多着呢。况且,云临会陪着我。”纪月笙说着望向云临,眼里满是柔情,随即又转回头,目光落在纪月芦脸上:“铨选他不去。”
纪月芦望着缓缓走来的云临,满是诧异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要放弃入仕?”
云临立在原地,神色笃定,缓缓开口:“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已得及第出身,不必着急入仕。若我与月笙一同去铨选,元尚书定会将我们分开。”
以他对公孙盛的了解,两个人一起去铨选,元敏肯定会将他们天南地北的分开,到时候几年见不上纪月笙一面,他可忍受不了。
想到这一点,他宁愿放弃入仕,当纪月笙的随从,跟她去外地任职。
“什么权宜之计,”一旁的却眉早已没有耐心喂男童吃饭,她轻轻一蹿,一屁股坐到擂台上,语气直白又带着几分调侃:“分明就是想黏着我们家月笙,舍不得分开罢了!”
被一语戳中心思,云临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纪月笙连忙笑着为云临打圆场:“你呀,都当娘了,还一天天没个正经。赶紧喂纪无尘吃饭吧!”
听到后半句,却眉刚抛之脑后的烦躁又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你来喂吧,我实在没精力陪他折腾了。”
纪月笙挪了挪身子,接过碗筷,目光投向还在院子里撒欢跑跳的男童,清了清嗓子,大声喊:“纪无尘!”
正在撒欢的纪无尘一听到纪月笙喊他的全名,动作猛地一顿,小小的身板僵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乌溜溜的眼睛对上纪月笙略带严肃的目光时,瞬间掠过一丝慌乱。
纪月笙对着纪无尘勾了勾手指,声音放缓了些:“过来。”
纪无尘像只被揪住了脖颈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屁颠屁颠跑到却眉身边,仰头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说:“娘,抱我上去。”
却眉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抱到擂台上。
纪无尘刚站稳脚跟,便转过身,对着纪月笙张开嘴:“啊……”
纪月笙立刻舀了一勺饭送进纪无尘的嘴里。
这场面把刘若君逗笑了:“也就月笙治得了这皮猴儿。”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笑开了,连丫鬟和仆人们都抿着嘴偷笑。
院子里一片祥和,纪月笙和云临紧绷的神经也短暂的放松了下来。
可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很久。
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赖二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大喊:“三小姐回来了!”他因缺了一只手臂,步态有些踉跄。
笑声戛然而止。
纪月笙将手中的碗塞给却眉,霍然起身,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去。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强忍着,早已夺眶而出。
赖二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彻底打乱了一片祥和的前院。
刘若君也连忙起身,快步跟上纪月笙,脸上满是急切与期盼。
纪月芦跳下擂台,却不立刻跟着出府,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藤镜,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慌乱与不安。
藤镜见状,立刻伸手握住纪月芦微凉的手,柔声道:“别担心。”
云临与却眉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他率先开口,对着纪月芦说道:“那件事情,本就是她自己的决定,你不必因此太过自责。”
“可终究是因为我……”纪月芦的声音带着哽咽,满心的自责压得她气息都乱了,这幅模样,与刚才在擂台上跟纪月笙对决的飒爽判若两人。
藤镜望着纪月芦,满眼都是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能让她释怀。
却眉替他开了口,慢条斯理道:“这件事情追根溯源,不过是因为公孙盛的疑心。我们本想中立,却因为他的猜忌,被迫卷了进来。三妹不过是在当时的处境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非你要求她去做。”
云临接过话头,补充道:“所以你不必太过自责,坦然去面对她就好。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为此事自责,久久无法释怀。”
纪月芦抬头看向藤镜,仿佛是想要从他眼中得到鼓励。
藤镜凝视着纪月芦,眼神坚定而温柔:“走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面对的是谁。”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纪月芦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找回了平时的自己。
云临笑着弯腰,一把将纪无尘抱到自己肩膀上:“走吧,去接你小姑。”
却眉笑着拍了一下纪无尘肉嘟嘟的屁股,随即将碗轻轻放在擂台上,纵身跳下擂台。
几人一起向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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