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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烂尾楼3
张念安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小猫,“流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流金很无辜地歪歪头,琥珀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是小猫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纯良模样。但就在它卖萌的同时,后爪却精准地一蹬,又把那个试图偷偷溜走的虚影踹得一个趔趄。
“喵~” 流金得意地叫了一声,尾巴尖儿愉快地晃了晃。
张念安把视线移到倒在地上的虚影。那影子渐渐凝实,显出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瘦弱男人形象。他穿着沾满灰渍的旧工装,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整个人透着一股长期营养不良的虚弱感。
“你是……?” 张念安试探着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男人有点心虚地瞟了一眼张念安,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被愤怒取代,他猛地抬起头,怒目瞪着张念安,声音嘶哑地吼道:“这是我的家!你滚出去——!”
“喵!” 他话音未落,流金毫不客气地又是一脚踹在他背上。
“流金!” 张念安赶忙制止,伸手想把小猫捞回来。流金却灵巧地躲开她的手,轻盈地跳到了一根裸露的钢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呜呜”声。
男人被流金这么一吓,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依旧梗着脖子,愤愤地瞪着张念安。
男人茫然地挠了挠头,脸上的愤怒被一种更深沉的困惑取代。“我……我叫……阿亮?对,好像是阿亮。”他喃喃着,眼神飘忽,“工地上,他们都这么叫我……王工头,李工头……是了,我在这里干过活,后来……后来也买了这里的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是想要个家啊……”
张念安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我并不知道这是……抱歉擅闯了你的家。”
“也……也没事,毕竟我也……”听到这话阿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亮,你愿意帮我吗?”
“帮你?怎么帮你?”
“9栋三楼,我的同伴在那里,你能帮我带个路吗?”
“为什么?明明我刚刚才……”阿亮抬头看张念安。
“你之前有没有这样害死过人?”
“没没有,之前除了这里的住户之外基本上没人来,你是第一个……”说着说着阿亮低下了头。
“那就对了,你刚刚可是差点把我弄死了,总要有点补偿吧。”
阿亮用手背抹了把脸,撑着膝盖有些吃力地站起来。“嗯,这边走,近道。”他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看起来像是未完工的电梯井,黑洞洞的,只有几根钢筋裸露在外。
张念安挑了挑眉毛“这里?”
“嗯,这真的是路,从这里穿过去,能省不少路。这楼……盖得乱七八糟的,路不好认。”
流金轻盈地跃到她脚边,冲着那里探头探脑的看了看,然后“喵”了一声。张念安弯腰抱起了流金。冲阿亮点了点头。
阿亮对这里果然极其熟悉,他带着张念安在迷宫般的混凝土骨架中穿梭,避开那些看似结实实则脆弱的地板,绕过隐藏的管道坑洞。
“阿亮,你一直一个人在这里吗?”
阿亮脚步顿了顿,背影显得有些萧索。“算是吧。刚开始还有几个一起的……老张,小李子。后来好像都慢慢不见了。”他语气迷茫,“有时候能听到他们哭,有时候又好像……被什么吃掉了。”他缩了缩脖子,“再后来我就一直呆在家里。”
吃掉了?
“到了,这就是三楼,但是你的同伴?”
“喂!不是吧,你这也能赢?”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张念安的左侧角落传来。
张念安循着声音,小心地绕过几根承重柱,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时有些无语。
只见欧阳揭坐在地上,正对着蹲在他面前的乐猿,一脸难以置信。乐猿则抓耳挠腮,伸出的“手”保持着“布”的姿势,而欧阳揭出的则是“石头”。
然后张念安就眼睁睁地看着欧阳揭连输了七把。
“啊啊啊,不玩了不玩了!”欧阳揭哀嚎一声。
乐猿早就注意到张念安和流金的到来,欧阳揭一认输,它立刻丢下这个手下败将,吱吱叫着,几个轻盈的跳跃就凑到了张念安身边。
流金蹭了蹭乐猿,随即“喵”了一声,躲到了张念安腿后,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打量着欧阳揭。
张念安挥挥手,心念一动,乐猿的身影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这猫哪来的?也是这烂尾楼的吗?”欧阳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好奇地歪头看着试图把自己藏在张念安脚后跟后面的流金,他蹲下身,试图用手指逗弄它,“嘬嘬嘬,咪咪?”
但流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转过了头,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
“这是我的猫,不知怎么地跑到这里的。”张念安弯腰,将流金抱进怀里。小家伙一回到熟悉的怀抱,立刻安心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
“啊~可惜,”欧阳揭遗憾地咂咂嘴,随即又笑嘻嘻地看向张念安,“刚刚那个式神是你的吧?眼神挺好。”
“因为自己连输好几把?”张念安挑了挑眉。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张念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把话题拉回正事:“其他人呢?”
“没,”欧阳揭摇摇头,表情也正经了些,“我一进来就发现只剩自己了,正想找人,就碰上你那猴子了。”
“喵呜——!”
怀里的流金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惊叫,全身毛发瞬间炸起,原本蜷缩的身体猛地绷直,立起半个身子,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向前方无尽的黑暗。
几乎是同时,一旁畏缩缩跟着的阿亮脸上血色尽褪,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双手抱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形容的恐怖景象。
“它……它来了!不……不要!我不要被吃掉!!”阿亮发出凄厉的哀嚎,再也顾不得张念安和欧阳揭,像是被无形的恐惧攫住了灵魂,转身连滚带爬地冲进旁边的废墟阴影中,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念安和欧阳揭反应极快,瞬间背靠背呈防御姿态。
然而……
什么也没有发生。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死寂。灰尘漂浮在空气中,仿佛都凝固了。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咚咚”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这反常的寂静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人心悸。张念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发紧。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流金的手臂。
但流金的挣扎却愈发剧烈起来,四只爪子胡乱蹬踹,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甚至试图用牙齿去啃咬张念安束缚它的手臂。
“流金!”张念安低声喝道,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就在这时,流金不知从哪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个猛子,竟然真的从张念安怀里挣脱了出来!它轻盈地落地,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狂奔而去!
“流金!”张念安惊呼一声,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要追上去。
然而,她的脚刚迈出一步——
脚下原本看似坚实的水泥地面,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欸?啊啊啊啊!”
“靠!”
张念安只来得及看到身旁欧阳揭那张写满惊恐的、瞬间扭曲的脸,以及他徒劳伸出的手,下一刻,视野被黑暗吞噬,甚至连失重感都还没袭来,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在烂尾楼群的另一片区域。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某种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又像是地壳深处传来的闷雷,猛地打破了死寂,在整个扭曲的空间中回荡开来。
正被一群动作迟缓却步步紧逼的石像农民围攻的齐云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异响。她刚刚侧身避开一柄带着腐臭气息的石锄,眼角余光扫过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紧锁。
“啧。”她啐了一口,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
这些身着麻布古装、如同从古墓里爬出来的石像农民,力大无穷,不知疲倦,更麻烦的是,它们身上不断渗出的青黑色粘稠液体。
“渊毒?!”
越来越多的石像从阴影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挥舞着锄头、犁铧,缓慢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盯”着齐云开,带着一种死物的冰冷和执着。
“没完没了。”齐云开眼神一凛,不再纠缠。她看准石像动作衔接的迟钝空隙,脚下猛地发力,高高跃起,红色的纹路瞬间爬满右腿,狠狠砸向地面!
轰!
地面被砸穿了一个大洞,趁着这个空档,齐云开身影一闪,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巨响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她刚冲出不到百米,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冰冷的混凝土、锈蚀的钢筋、灰扑扑的废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弥漫着潮湿泥土气息的原始森林?
齐云开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身后哪还有什么烂尾楼的影子?同样是望不到边的参天古木,藤蔓缠绕,光线透过浓密的树冠投下斑驳的光点。
空间转换?还是……幻境?
她从战术腰带上取出一副特制的战术手套戴上,然后谨慎地伸出手,轻轻触碰身旁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树干。
触感粗糙、坚实,树皮的纹理清晰可辨,甚至能感受到树木内部传来的微弱生命脉动。
————
一个穿着黑色长款冲锋衣的女子,女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她稳步向前走着,脚下的土地焦黑,混合着冰碴和尚未熄灭的火星。
身后,是无声的屠戮。
试图冲上来阻拦的青壮年农民瞬间被冻结成僵硬的冰雕,随后在细微的咔嚓声中碎裂一地,连鲜血都来不及流淌。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有一道身影在来回穿梭,每一次都伴随着喉管被利爪切断的轻微“嗤”声,无论是老人还是试图保护孩子的母亲,都无声倒地。暗红色的火焰狂暴地席卷着那些简陋的茅屋和精心打理的田地,将庄稼、希望连同生命一起化为焦炭。
女人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对身后的惨状置若罔闻。她像是在寻找什么,目光冷漠地扫过这片正在化为炼狱的村庄。有愤怒的村民举起锄头、草叉,咆哮着冲向她,但还未近身,便被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冰棱刺穿,或被扭断脖子,或被烈焰吞噬,变成惨叫的火团。
哭喊声、哀嚎声、建筑燃烧的噼啪声、冰层凝结的嘎吱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地狱交响乐,却似乎半点都传不进女人的耳朵。她走到村庄中央,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方,一头体型巨大如小山般的青色犀牛,正发出悲痛欲绝的咆哮。它青色的皮甲上凝结着冰霜,也有着灼烧的痕迹,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与滔天的怒火。它看着周围破碎的建筑、满地的火焰,看着那些被冰冻后又遭火焰吞噬、无力倒下的村民,看着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尸体旁,那个幸存却已被吓傻、发出嗷嗷大哭的幼儿。
女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哭泣的孩子。
金色的身影瞬间掠过。
哭声戛然而止。
“嗷——!!!”
青色犀牛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那声音中蕴含的悲伤与愤怒几乎要撕裂天空。它低下头,锋利的独角对准女人,蹄子刨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随即如同失控的山峦,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女人猛冲过来!
面对这排山倒海的攻击,女人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
……
“喂,张念安?张念安!喂,念安!”
一个遥远而焦急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穿透了层层梦境的屏障。
张念安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欧阳揭的大脸,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张念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但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退无可退。
“总算醒了。”欧阳揭往后挪了挪,给她留出空间。
张念安深呼吸了一口气,梦中的冰冷和血腥感依然残留在感官里,让她一阵阵反胃。她撑着发软的身体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
他们身处一片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树林里,树木疏密有致,身下是湿软而厚实的落叶。
张念安坐起身,看到欧阳揭外套皱巴巴的,头发和肩膀上沾着不少碎叶,显得颇为狼狈。
“你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欧阳揭注意到张念安的视线,一边胡乱理了理衣服,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和树叶,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也是。你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掉下来的时候一点缓冲动作都没有,死沉死沉的,要不是我,你早死透了。”
张念安扶着身边一棵树的树干,慢慢站了起来,身体没有不适。“多谢。”
“哼哼。”欧阳揭环顾四周。树林不算茂密,能隐约看到林子的边缘,外面似乎是一片片规整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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