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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秋意渐浓时,归离原的芦苇荡染上了一层金红。赫乌利亚踩着没过脚踝的草穗往山坳走,发尾的盐晶坠子随着步伐轻响,惊起几只藏在苇叶间的秋虫。她怀里揣着刚晒好的盐花干,是归终念叨了好几天的——那丫头说要给机关鸟做个盐花香囊,说是能驱散瘴气留下的腥气。
转过一道山梁,就看见归终的工坊冒着袅袅白烟。木栅栏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零件:用琉璃做的鸟羽、缠着铜丝的兽骨、还有串成排的铃铛,风一吹,叮铃哐啷响成一片。阿萍正坐在门槛上削竹片,骨笛斜插在腰间,看见赫乌利亚便扬了扬手里的半成品:“快来看看,我新做的排箫,归终说要装在她的机关鸢上。”
“又在折腾你的破鸟?”归终的声音从工坊里传来,伴随着一阵齿轮卡壳的闷响,“阿萍你别帮她!上次把骨笛装在机关鸟上,飞得倒快,就是吹出来的调子跟哭丧似的!”
“那是你机关没调好!”阿萍回嘴,手里的竹片却削得更认真了,“这次我算准了气流角度,保证吹出来的是《归雁辞》。”
赫乌利亚笑着走进工坊,正看见归终蹲在地上跟一只巨大的机关鸢较劲。那鸢身有半人高,翅膀是用薄如蝉翼的青桐木做的,上面还贴着几片用盐晶打磨的羽毛——显然是借了赫乌利亚的盐晶碎屑。归终手里拿着个小锤子,正往鸢嘴里塞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回头,鼻尖沾着灰,眼睛却亮得很:“赫乌利亚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铃铛装得对不对,我总觉得声音差了点意思。”
机关鸢的喙里挂着串小巧的铃铛,铃舌是用月光石做的,比之前那串琉璃铃铛更温润。赫乌利亚伸手轻轻拨了下,铃铛发出一声清透的鸣响,尾音里竟带着点盐晶特有的颤音。“很好听啊,”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鸢翼上的盐晶羽毛,“只是这羽毛贴得太密,怕是会影响飞行。”
归终拍了下大腿:“我就说哪里不对!还是你细心。”说着就要去揭盐晶羽毛,却被阿萍一把按住:“别动!这样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归终瞪她,“这机关鸢是要送去给守山的夜叉们报信的,飞得慢了要误事的!”
“那也不能丑!”阿萍固执地护着盐晶羽毛,“夜叉们天天跟妖邪打架,看些好看的东西心情也能好些。”
两人又要吵起来,赫乌利亚忙把盐花干递过去:“先尝尝这个,我加了点蜂蜜。”
归终立刻忘了争执,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好吃!比上次的甜些。”阿萍也拿起一块慢慢嚼着,嘴角悄悄扬起。赫乌利亚看着她们,忽然注意到归终刚才塞进鸢嘴里的,除了铃铛还有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模糊的“魈”字。
“这是……给魈的?”她轻声问。
归终嚼着盐花干点头:“嗯,那小子总一个人待在绝云间,上次去送药,看见他对着块石头发呆。我想着做只机关鸢给他,里面藏了些安神的香料,还有阿萍录的虫鸣,省得他总闷着。”
阿萍削竹片的手顿了顿:“我还录了段《静心咒》,用骨笛吹的,藏在铃铛后面的暗格里了。”
赫乌利亚的心微微一暖。她想起魈脖颈处那道淡红色的咒印,想起他每次战斗后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这吵吵闹闹的工坊里,藏着比盐花更暖的东西。
正说着,留云借风真君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带着惯有的清冷:“归终!你的机关鸢又飞进我的药田了!”
归终吓得一哆嗦,抓起机关鸢就往工坊后面跑:“你别告诉帝君!我这就去追回来!”阿萍也跟着跳起来,顺手把排箫塞进赫乌利亚手里:“帮我拿着!”
赫乌利亚看着她们一前一后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想去应付留云借风真君,却看见院门口站着的不止真君一人。摩拉克斯正负手站在那里,玄色衣袍在秋风里微动,目光落在工坊墙上挂着的那串琉璃铃铛上——正是上次被他收走的那串,不知何时被归终偷偷拿了回来,还在铃舌背面刻了些细碎的花纹。
“帝君。”赫乌利亚轻声唤道,心里替归终捏了把汗。
留云借风真君正要告状,却被摩拉克斯抬手止住。他走进工坊,目光扫过散落的零件、阿萍没削完的竹片、归终啃了一半的盐花干,最后落在那串琉璃铃铛上。他伸手取下铃铛,指尖抚过铃舌背面的花纹,那上面刻的不是咒印,而是三个极小的字:归、离、原。
“这铃铛,”摩拉克斯的声音很轻,“比祭祀时用的那串,多了点人气。”
留云借风真君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个。赫乌利亚也有些意外,看着摩拉克斯将铃铛重新挂回墙上,动作竟带着几分小心。
“归终的机关术,是用来让璃月变得热闹的。”摩拉克斯转身看向院外,归终和阿萍的笑闹声顺着风飘进来,夹杂着机关鸢试飞的嗡鸣,“只要不违天道,热闹些,也好。”
留云借风真君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拂了拂袖,转身去检查被机关鸢踩坏的药田,嘴角却没像往常那样紧绷。
赫乌利亚站在原地,听着远处的笑闹声,忽然觉得这山间的风都变得暖了。只是当她目光掠过工坊角落时,瞳孔微微一缩——那里扔着块被废弃的月光石铃舌,上面竟有一道极深的裂痕,裂痕里卡着点暗红色的粉末,与上次在魈指甲缝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此刻在绝云间的某个山洞里,魈正坐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擦拭长柄武器。洞口突然掠过一道青影,是归终的机关鸢。他伸手接住落下的小包裹,里面除了安神香料和刻着“魈”字的木牌,还有一张字条,是归终歪歪扭扭的字迹:“阿萍说听《静心咒》能压心魔,我觉得听我的铃铛更管用,你自己选!”
魈指尖划过字条,忽然注意到木牌背面刻着个小小的盐花图案。他抬头望向归离原的方向,脖颈处的咒印轻轻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远处的天空中,一朵灰色的云正悄然凝聚,形状像极了一张微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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