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师尊，主角他入戏太深

　　“哎哟，原来是钦差大人。”
　　那卫兵身着深绿色护甲，原本的狰狞和狂暴在看清万添翼后沙一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和善与恭谦。

　　“城中近来不太平，上头有令，所有可疑人员都要盘查。”卫兵深凹的眼睛迅速扫过屋内几人，
　　“敢问钦差大人，可有听闻任何异样？”

　　“本宫在此与好友会面，正在兴头上，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倒是你们，扰人清净。”万添翼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怒意。
　　“官令在身，还望钦差大人多多包涵。”
　　说罢，那卫兵迈着大步离去。

　　“粗鄙狂妄。”琼开口。
　　很显然，刚才离去的军官并没有给她的公主足够的尊重。
　　按照外交礼仪，即使是在中立城邦恩玻里欧，代表西荒的卫兵也不能如此懈怠来自中州的钦差，更何况这位是当今夏国的公主。
　　琼身为混血，知礼数却不泥小节。
　　她在意的，是军官对万添翼，以及在场所有非西荒人，透露出的隐秘鄙视。

　　楚元朗听着士官的脚步逐渐远去，心里想的是，如果有人对他师尊是这样的态度，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少说也要在暗地里“稍加惩诫”。
　　而且……他垂眸看向柳明荣微微透光的耳廓，不能让他知晓。

　　屋内保持着沉默，所有人各怀心事，等待着柳明荣的回答。
　　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柳明荣竟先问起言珠的事情：
　　“圣者邬墨什的言珠是何种状貌？”

　　“他的言珠由赤砂国提供，血红色，花生米大小。”洛瀚补充道，“赤砂国是西荒三大国之一，街上穿红的，就是他们的兵。”
　　柳、楚二人心内一跳，不久前那位僧人交给他们的珠子，和洛瀚所说的言珠，色彩、大小都对得上。
　　这可能吗？神秘丢失的物件在他们手中？「逐影会」的袭击也和这珠子有关？那个苦行僧又是为何策划这一切？

　　事情逐渐变得扑朔迷离。柳明荣转向万添翼，问道：
　　“传说，千影蜃楼内藏有世间万物的痕迹。公主要找寻的是什么？”

　　万添翼没想到对方会问的如此直白，不过，她早就准备好了理由：
　　“此事关乎夏国皇家秘辛，请恕晚辈无法详细告知。但绝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可以看作，是本宫的一个小小愿望。”

　　她说到“皇家秘辛”四个字时，只有楚元朗注意到，洛瀚微不可察地，露出一抹嘲弄的神色。
　　不像是对万添翼，倒像是对他自己。
　　那神情有一瞬是如此忧愁和心酸，但是很快就又被洛瀚那副纨绔的样子掩去。
　　看着像雇佣兵，却是公子做派。
　　楚元朗心道，他总觉得洛瀚的耳朵上应该挂满金银宝石才合理。

　　柳明荣继续问：“若你我二人未曾遇见，公主作何打算？”
　　“若未能有幸得遇柳长老，便按原计划，由洛瀚兄弟带领，前往沙漠中找寻蜃楼踪迹。”万添翼回答道，眼中透着非去不可的坚定。

　　“洛瀚兄弟有何妙计可寻蜃楼？”柳明荣问。
　　“您称我为兄弟，真是我的荣幸！”洛瀚俏皮回复，“谈不上什么妙计。我对西荒文物颇有了解，和这些老东西们打交道，过往几年倒也积累下不少偏门知识。
　　“一般人想见到千影蜃楼，全凭运气。若要进入，则必定要通过三重考验。
　　“我们的计划是，先通过考验，再寻找蜃楼，走一步看一步。”

　　他语气轻快，柳明荣却敏锐地捕捉到洛瀚话语中的自信。
　　这份信心藏得极为隐蔽，却是十足的胜券在握，就好像他已经知道蜃楼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一样。

　　柳明荣思忖片刻，同意和万添翼等人结盟，在今夜越过封锁线，共同找寻千影蜃楼的痕迹。
　　多年以后，已然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五人回望，仍会想起那个围着篝火畅想未来的星夜。

　　***

　　“师尊，您的肩膀还疼吗？”
　　两人回到驼铃客栈的房间，楚元朗问。
　　“无妨，可以忍受。”柳明荣见对方眉宇间忧愁不减，便开玩笑道，
　　“下次见缪长老，让他教我屏蔽痛觉，就不用担心再有这种情况了。”

　　“伤口不痛，不代表不存在。”楚元朗抬眸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眸，表情严肃。
　　“至少不会影响行动。”柳明荣很快地作出回答，同时惊讶于他的认真。

　　楚元朗轻叹一口气，缓缓将目光挪开，停顿片刻，说道：
　　“疼痛是保护和警示。感受不到痛苦的人，会不知不觉将自己送入绝路。”
　　精神上的痛苦逼迫人进行反思，冷漠倨傲的人永远不会有所长进。
　　“不过……”楚元朗话锋一转，似是觉察气氛变得微妙，他接过柳明荣玩笑的话头：
　　“师尊若是学会，还请教与弟子。”

　　“嗯？难道你也怕疼？”
　　“……所谓疼痛，不过是感官所累。弟子早已习惯将心神内敛，如此便可忽略肉身的痛楚。”
　　“那元朗为何要学这法子？”
　　“有朝一日，若真到了那个时刻，”他注视着柳明荣，语气坚定，“凭此法，或能搏出生路。”

　　柳明荣愣在原地。
　　在他看来，楚元朗的态度不似玩笑，反倒有几分悲怆和决绝。
　　有一瞬，他心头有悲观的预感闪过，不过很快就散去。

　　半晌，柳明荣轻拍楚元朗的肩头，金色的眼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情。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窗外的人从街头走到街尾，柳明荣才低声嘱托：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楚元朗心中霎时涌起潮水般的酸涩。
　　他嘴唇微动，正欲开口，门外却响起连贯、规律的叩声。

　　笃笃笃——

　　柳明荣拉开门，一名赤砂国的使臣站在走廊，身后站着群卫兵。

　　柳明荣作为阵法传人的情报在城内不胫而走，使臣闻讯前来，恭敬地将他二位请入城中央的华美大殿。
　　原本他们计划低调行事，如今却不得不走在明面上，和城内官员打交道。

　　前来迎驾的马车华丽又气派，像故事中的国王才能坐的。
　　柳明荣坐在车内，拨开厚重的红色遮沙帘，恩玻里欧的街景均匀向后滚去。
　　建筑上悬挂的旗帜，颜料般在沙色的墙上被抹成长条，下方人群的嘈杂声不断倒退。
　　马车很高，驾得很快，他无法看清街上行人的面孔。

　　抵达后，楚元朗被请到偏殿等待，柳明荣则跟随使臣来到殿内深处。
　　室内吵得不可开交，还未走近，柳明荣就听见诸方争论：

　　“……与否，合该按习俗先办葬沙礼。”
　　“不可违背传统……言珠……”
　　“当日是青琅国守在内围……”
　　“……民众将如何看待……”

　　“柳长老到了。”使臣在门外喊道，室内瞬间安静。
　　柳明荣被请进这个房间，他惊奇地发现，这是个圆形房间，两道拱形穹顶交叉成十字，中心吊着一盏水晶灯。
　　室内五个人或站或坐，同时向柳明荣投来目光。
　　柳明荣从容与之一一对视：赤砂国、青琅国、苍泉国各一名代表，一位僧人，还有坐在正中的、恩玻里欧的城主。

　　使臣悄然离去，大门随之关闭，房间内仿佛另一个世界。
　　青琅国与城主都主张在没有言珠的情况下先行举办葬沙礼，目的是能早日疏散聚集在恩玻里欧的民众。
　　赤砂国则一定要找回言珠才举办仪式，为此宁愿承担城中的损失。
　　苍泉国更关注言珠为何丢失，而对葬沙礼何时举办不作表态。
　　那位僧人，即使柳明荣并未刻意使用神识试探，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依旧令他脊背发毛，倍感不适。

　　赤砂国请柳明荣来，是希望他可以协助找寻言珠的下落。
　　葬沙礼本应在两日后举办，想要民心安稳，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回言珠。

　　“打扰到柳长老，我等实在抱歉。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不得不请长老前来相助。天幕阁以阵法闻名天下，不知可有方法寻到言珠？”赤砂国代表率先发问。

　　柳明荣在想，如果应下寻找言珠的差事，今夜就无法与万添翼等人会面，前往千影蜃楼。
　　恩玻里欧现在已经开始对往来人员进行盘查，今日之内，必定封锁，再之后，行动将受多方限制。
　　最关键的是，柳明荣无法确定，早前那位苦行僧交予他们的那枚珠子，到底是不是邬墨什丢失的言珠。

　　突然，柳明荣脑中闪过一个疑问：言珠里到底记录着什么，才让赤砂国非要找到它不可？
　　用一个装饰珠取代，走完流程不也可以吗？
　　有什么秘密，是一定要被带到沙子里的？

　　就在这个瞬间，柳明荣作出决定：
　　“有。”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柳明荣不习惯说谎，哪怕这个谎言是包裹在真话之中——天幕阁没有方法，但评论区有。

　　在场诸位反应各异：
　　苍泉国的满不在乎；青琅国感到意外；城主是惊喜与赞服；僧人气定神闲，仿佛早就预料到柳明荣的选择；赤砂国的最特殊，即便极力克制，柳明荣仍能察觉对方心下的狂喜与庆幸。

　　“甚好！”城主很高兴事件出现新的可能性，“葬沙礼不可拖延，在此之前，劳烦柳长老费心。”
　　赤砂国现得到天幕阁相助，便也不以“传统”为借口，要求仪式延期。

　　此前提到“传统”二字，苍泉国代表，塞诺娅，表现得格外不屑一顾。
　　在之后的某次私下对谈中，柳明荣从这位代表口中得知，赤砂国现今的统治者乌洛尔，弑兄夺位，他们整个国家若扯“传统”，才是最大的讽刺。

　　事情敲定，柳明荣和赤砂国的代表穆夏尔、僧人梵辛吉共同搜查言珠，其余人则确保葬沙礼如常举办。
　　他三人留下，另外三人离去。
　　柳明荣这时暗中向楚元朗传讯。

　　彼时的楚元朗在偏殿中随手翻阅着西荒故事集，突然感觉胸口一热。
　　红枫被他置于中衣的内层中，四周皆是卫兵，他用神识解读其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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