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好香啊

　　聚餐在一种很莫名的氛围中结束。

　　太子是最后一个走的。

　　临走前还在叮嘱着孟舒宁小心地上的瓷屑。

　　孟舒宁很大逆不道地将人推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孟舒与眼睛盯着面前的炭火。

　　炭火还剩下不少，孟舒与数着不停冒出来的火星子。

　　孟舒宁复又在他身侧坐下，同他一起盯着面前的炭火。

　　孟舒与手指蜷缩了一瞬，数字也停了下来。

　　良久，孟舒宁语焉不详，叹了一口气。

　　“舒与，你和晏清是好朋友，我理解。”

　　“但是就算是朋友也要保持一点距离。”

　　说完，又解释道。

　　“我不是想干涉你交友的意思，只是想……”

　　他好像有什么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嗫喏了半晌，终究是没说出口。

　　以为孟舒宁来问他味道的事情孟舒与：“……啊。”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舒与回过神来，松开了褶皱的袖口，点头。

　　“明白，距离产生美。”

　　孟舒宁怎么突然说这个问题。

　　因为刚刚晏清说的话吗？

　　孟舒与其实一直觉得同性朋友之间有些身体接触很正常。

　　虽然他以前没什么朋友，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的一位同事和他的朋友就是这样。

　　孟舒与碰见过很多次他们牵着手。

　　他们仔细说起来都不算同性，一个是alpha，一个和他一样是beta。

　　对于他们beta而言，alpha只是比他们身体机能更好一些，并没有什么差别。

　　每次孟舒与撞见的时候，他们都会说，我们在交流兄弟感情。

　　想到这，孟舒与慢半拍的想起了自己如今算是半个Omega。

　　那也和晏清也算是半个同性朋友。

　　孟舒与曾经刷到过一个科普视频，说是古代人都很有边界感，不是很喜欢亲密的身体接触。

　　或许是晏清刚才说的擦脸让孟舒宁感到奇怪了吧。

　　孟舒宁不知道孟舒与想了些什么，他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孟舒与的脑袋。

　　“对，距离产生美。”

　　*

　　秋猎过后，京城里的秋日气氛不知从哪一日开始突然浓厚了起来。

　　树叶彷佛被秋风一夜之间染成了金黄，院子里的那颗银杏树散落了一地的树叶。

　　桌上也多了许多由桂花制成的食物。

　　桂花糕，桂花酥，桂花茶，整个秋日彷佛都是桂花味的。

　　就连孟舒与每天都要吃的药膳上面都点缀了几抹金黄的桂花碎。

　　孟舒与坐在院内的石桌上，将药膳吃光后又捏起了一块桂花糕。

　　“公子最近食欲好像变好了不少。”

　　铜雀坐在孟舒与对面，也在吃着糕点。

　　“可能是吧。”

　　桂花糕入口绵软，甜而不腻，又做的十分小巧精致，孟舒与近来吃了不少。

　　“说起来明天就是秋宵节了，公子打算怎么过？

　　今年可不能再向往年一样随便吃几口月饼就糊弄过去了，更何况秋宵节还是……”

　　“还是什么？”

　　铜雀站起来转身行了个礼。

　　“大少爷。”

　　孟舒与也站了起来，他嘴角弯起。

　　“兄长怎么来了。”

　　孟舒宁拍了拍孟舒与的肩膀让他继续坐着，自己则是坐在了铜雀的位置上。

　　“也是来和你说秋宵节的事情。”

　　孟舒与第一次听说秋宵节的时候便直接将其与中秋节联系在了一起。

　　但是秋宵节和孟舒与印象中的中秋节不一样。

　　孟舒与熟知的中秋节是农历的八月十五，这个朝代的秋宵节则是在十月十五。

　　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秋宵节等节日的来历他未曾考据过。

　　只知道二者在团圆这一方面的寓意倒是颇为一致。

　　孟舒与给孟舒宁倒了一杯茶，里面掺着桂花蜜，是他近几日喝的最多的款式。

　　“陛下今年只召开家宴，我们这些臣子不用去参加。”

　　孟舒与点头。

　　“原来如此。”

　　孟舒与的官职不高，秋猎人多，他能蹭到一份。

　　但是宫宴这种，他这芝麻小官是一点也够不到的。

　　孟舒宁眼里溢出了温柔的笑意。

　　“所以今年我们一起过秋宵节。”

　　孟舒与一时怔愣住，等到眼睛干涩的发疼才缓慢地眨眼。

　　“奥。”

　　转眼便到了秋宵节这一天。

　　丞相府处处挂着红绸，喜庆地仿佛谁要结婚了一般。

　　孟舒与被丞相夫人抓着换了四五套衣服，最终在她的目光攻势下穿上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

　　孟舒与第一次穿这么明亮的颜色，他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

　　“是不是有点怪？”

　　丞相夫人轻轻摇头，头上的珠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怪不怪，好看的很！”

　　丞相夫人不由分说地塞给了孟舒与一个兔子灯，转着圈打量了孟舒与几圈，抚掌轻笑。

　　“好一个俊秀的小郎君。”

　　孟舒与皮肤白，脸上稍微有些温度便会红起来。

　　他脸颊边泛起了红晕。

　　见他这样脸皮薄，丞相夫人也收了神通不再打趣他。

　　青云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丞相夫人眨眨眼，对孟舒与道：“好啦，晚膳准备好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孟舒与一直没有和丞相夫人一家一起吃过饭。

　　他们很细心地照顾孟舒与，怕他不习惯，于是一早就和孟舒与说过他不要拘束。

　　他可以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餐桌上也会一直有孟舒与的位置，不论孟舒与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今天是秋宵节，孟舒与不好在自己的小院里吃独食，便说好了大家一起吃饭。

　　孟舒与环顾四周，没有见到铜雀的身影，他心下奇怪。

　　铜雀这家伙跑哪里去了，以往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在他身边的，今天怎么也没有和他说一声。

　　孟舒与摇摇头，写下自己和丞相夫人去用饭的字条压在了桌上，确保铜雀回来一眼就能看到。

　　不然铜雀找不到他该着急了。

　　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给铜雀带些吃的，铜雀向来喜欢吃东西。

　　孟舒与关好门，随着丞相夫人去了膳堂。

　　膳堂的门正紧紧关着，丞相夫人上前轻叩了三下。

　　暗红色的木门缓缓打开，孟舒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浑身一震。

　　膳堂里面挂了许多小灯笼，将整个屋子照的明亮如昼。

　　圆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每个都用绸带仔细的包装好。

　　盒子摞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山。

　　孟舒与心底隐隐有些猜想，但是他不敢确认。

　　脑袋里空荡荡的，脚下也仿佛生了根，他竟一步都迈不出去。

　　丞相夫人回头一笑，拉起孟舒与的手向里走。

　　孟舒与这才有了主心骨一般亦步亦趋。

　　“今天既是秋宵节，也是舒与在这里的第一个生辰，这可是双喜临门。”

　　丞相夫人按着孟舒与坐在桌子上，一个个地将礼物递到他的手上。

　　“这个是我找人用暖玉做的玉佩，你常年体寒，带着个比寻常的玉会舒服一些。”

　　“这个是新来的绣娘绣的腰带，想着你戴肯定好看，我便拿来了。”

　　“这个是玉冠，这个是发带，舒与想梳什么样的头发都能用的上。”

　　“这个是你伯父珍藏的砚台，里面据说是掺了什么……哎呀我说不清楚，总之用这个写出来的字会带着细闪，舒与写字好看，这个刚好衬你。”

　　“这个是元瑾买来的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送酒给你，若不是这酒闻起来甜甜的像梅子，我非骂他一顿不可，不过舒与可要少喝一些哦，偶尔喝喝没关系。”

　　“……”

　　丞相夫人介绍完一个便放在孟舒与手里一个。

　　孟舒与听着看着，眼里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他没有生日。

　　他从记事起就住在福利院，福利院的大家都过同一个生日，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

　　那时候，每到生日这天，院长就会买回来一个大蛋糕。

　　蛋糕很大，很好看，上面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奶油花，还用果酱写着“生日快乐”。

　　福利院里的小朋友很多，所以每人只能分到小小的一块。

　　孟舒与两口就能吃完，那时候的他觉得蛋糕可真好吃，奶油甜甜的，地下的蛋糕胚湿湿软软的。

　　可是蛋糕只有小朋友可以分到，孟舒与五年级之后就是大孩子了。

　　后来他离开了福利院，也有了给自己买蛋糕的能力，他在那一天给自己买了一个蛋糕。

　　又照着视频上刷到的过程插上了一根蜡烛。

　　但是蜡烛的质量不是很好，好像受了潮。

　　孟舒与点了许久才点燃。

　　蛋糕也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又甜又腻，孟舒与不想浪费食物，强逼着自己吃光。

　　从那天开始，他就没再买过蛋糕。

　　也没有过过所谓的生日了。

　　手上的礼盒越来越多，孟舒与固执地抱着它们。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不想放下这些。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糖果的小孩，紧紧地将糖握在手心，生怕自己一松手，手中的糖果便消失不见了。

　　礼盒越摞越高，甚至要抵到孟舒与的下巴。

　　最终还是孟丞相看不下去了，他轻咳了一声。

　　“好了，舒与都快拿不下了。”

　　丞相夫人惊觉，连忙放下手中的礼盒。

　　“你瞧瞧我，竟然没注意到，舒与先把这些盒子放边上去吧，你这么抱着多废力。”

　　孟舒与抱着礼盒，和丞相夫人对视了两秒，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将礼盒放在手边，不时看上几眼。

　　手上被礼盒压出了痕迹，孟舒与将它们缩回袖子里。

　　消失了半天的铜雀终于出现了，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公子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他穿着新衣，笑得见牙不见眼，口中说着滔滔不绝地吉祥话，将长寿面放在了孟舒与的面前。

　　孟舒宁紧随其后，他形象少见的不规整。

　　袖口上头发上都沾上了白白的面粉。

　　“我和铜雀学了一整天，这碗是我最满意的作品，还望舒与不嫌弃。”

　　孟舒与哪里会嫌，他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吃了一口，眼泪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落进碗里。

　　孟舒与咽下面，不住点头。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孟舒宁脸上的紧张消散，他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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