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辅助不可能这么可爱

　　看守所的会面室，冰冷，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绝望的气息。一道厚厚的玻璃墙，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李文蕊坐在玻璃外，手指冰凉，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她看着对面那扇门打开，周沐穿着统一的号服，在狱警的带领下，沉默地走进来，坐下。

　　几天不见，他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锋利，但背脊依旧挺直。额角那道在仓库留下的浅疤，在苍白的灯光下格外明显。他抬眼，目光穿过玻璃，落在她脸上，沉静，深邃，没有意外，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李文蕊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

　　周沐看着她，没有否认。

　　“你知道我父亲参与了构陷你父亲，你知道那笔导致李氏濒临破产的借款背后肮脏的交易，你知道你接近我，就能最快地接触到李家的弱点，甚至可能找到线索！”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被欺骗、被利用的尖锐痛楚，“所以你来了，带着你精心设计的‘实习生’面具，一步步引我入局。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那些‘惊艳’的设计心动，为你那些半真半假的遭遇担心，甚至……甚至在你吻我的时候，笨拙地回应！”

　　提到那个吻，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耻辱的红晕，眼眶瞬间红了。

　　周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着，默认了一切。

　　他的沉默像汽油，浇在了李文蕊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说话啊！周沐！你不是很能说吗？你不是最擅长用你那套冷静理智的分析把人耍得团团转吗？！”她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旁边的狱警警惕地看了一眼。“看着我因为对父亲的愧疚而坐立难安，看着我为你的安危提心吊胆，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觉得我李文蕊，从头到尾，都活该是你棋盘上最可笑的那颗棋子？！”

　　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下。她不是在哭诉，而是在用眼泪作为武器，控诉他的残忍和算计。

　　玻璃对面，周沐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他看着她崩溃的眼泪，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交织的痛苦、愤怒和受伤，一直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难以辨明的情绪。

　　“不是棋子。”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许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

　　李文蕊泪眼模糊地瞪着他。

　　“我承认，最初接近你，目的不纯。”周沐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穿透玻璃，似乎想直抵她的灵魂，“我想报复□□，也想从他最在意的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利用你，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如此直白地承认，让李文蕊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极其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那些设计，是你的灵感，我只是把它们呈现出来。那个吻，是意外，也是我失控。在仓库让你先走，在警察面前护住你，不是因为计划，是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那个答案重逾千斤，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他的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翻滚，最终化为一句低沉而嘶哑的：

　　“……我不能让你出事。”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两个字，像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撞在李文蕊的心上。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因为它剥离了所有华丽的修饰，只剩下最原始、最不容置疑的本能。

　　眼泪还挂在脸上，她的愤怒和控诉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和……隐藏在深处的、同样深刻的痛苦。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迷茫，“为什么不能？因为我是你报复□□的工具？还是因为……‘林晚’这个身份还有用？”

　　她在逼他，用最伤人的方式，逼他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或者……让她更加混乱的答案。

　　周沐深深地看着她，隔着冰冷的玻璃，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无限远，又仿佛无限近。他嘴唇动了动，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舌尖滚动，最终却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不能。至少在现在，在这个地方，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任何看似温情的东西，都可能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会将她拖入更深的深渊。

　　他的沉默，在李文蕊看来，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回答。

　　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像打了一场耗尽全力的仗，却发现自己连敌人都没搞清楚。她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玻璃那端的他，眼神恢复了某种冰冷的清明。

　　“周沐，真相大白了，我父亲有罪，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利用我，我也认了。我们之间，扯平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李氏服饰的死活，不用你再操心。你和你父亲的清白，我也再无瓜葛。”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何表情，决绝地转身，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梁，一步步走出了会面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周沐独自坐在玻璃后，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因为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色。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痛苦、挣扎，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寂。

　　玻璃隔绝了声音，也仿佛隔绝了温度。

　　他赢了真相，似乎……却输掉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而这刚刚厘清的棋局，因为这番隔着玻璃的质问与决裂，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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