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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块石头,似乎使得师飞霜与纪慈之间,有了一条无形的、却更加牢固的纽带。那块名为“青鸟”的奇石,被她小心地收在枕边锦盒之中,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慰藉。纪慈依旧恪守着礼数,没有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但隔三差五,总会有些小物件通过师飞英或者纪娴的手,悄无声息地送到枕霞阁。
有时是一卷难得的孤本残卷,扉页上有他清峻的批注,恰好解了她读书时的疑惑;有时是几支品相极佳、用料考究的紫毫笔,附笺上写着“偶得良材,与君共赏”;有时甚至只是一小盒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香饼,纸条上寥寥数语,提及是某次路过香料铺子,觉此气息清冽,似有安神之效。言辞清雅,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逾矩,又处处透着不动声色的用心。连青黛都忍不住私下嘀咕:“纪二公子瞧着温吞,这心思可真是细得很。”
这般动静,师家和纪家的长辈们,自然都瞧出了端倪。
礼国公府,瑞霭堂茶室。
纪坦然老爷子捻着佛珠,听老妻奚若水说着近日京中的传闻,脸上是惯常的儒雅温和。“师家那丫头,听说书读得不错,性子也静。”他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相如兄教孙有方,家风是清正的。飞英那孩子在大理寺,仲仁也常夸他踏实肯干,是个可造之材。”
奚若水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轻轻摩挲,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她特有的、仿佛能洞察世事的淡然:“模样是顶好的,气度也沉静,不像些轻狂的。只是……我前儿个去大相国寺进香,悄悄让住持帮着合了合他二人的八字,”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的意味,“住持只说‘自有缘法’,这缘法……唉,总让人心里不踏实。”她信佛有些痴迷,尤其关心儿孙运势。
纪坦然笑了笑,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慈儿近来气色都明亮了些,读书办案也更有精神头,可见是顺心遂意的。只要孩子自己喜欢,家世清白,品性端方,便是良配。些许波折,人生常态,不必过于忧心。”
另一边,纪慈父亲纪叔明的院子里。
纪叔明性子随和,正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花,听了妻子严灵仪略带挑剔的话语,手上动作不停,温和道:“我瞧着挺好。娴儿那丫头回来把那师小姐夸得跟什么似的,说她看着冷清,内里却有丘壑,不是那等唯唯诺诺之人。慈儿性子是温和了些,找个有主见的,未必是坏事。”
严灵仪坐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修剪下来的花叶,有些意兴阑珊。她容貌极美,即便已为人母,依旧保持着皇室公主的骄矜。“有主见?我看是心思深沉。”她语气淡淡,“这才回京多久?范家赏花会得了脸,这又……哼,魏藻前儿个还在我耳边嘀咕,说这师家孙女野心不小。我们这样的人家,何必找个心思太多的媳妇?平白添了是非。”
纪叔明放下剪刀,旋身走到妻子身边,笑道:“魏藻那张嘴,你还不知道?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孩子们自己处得好,比什么都强。你呀,就是眼光太高。我看那孩子,比许多徒有其表的世家女强多了。”他知道妻子并非真的厌恶师飞霜,只是天性傲娇,加之身份使然,对接近儿子的人总带着几分审视。
严灵仪瞥了丈夫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将那碧绿的兰叶丢回案几上,目光望向院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纪仲仁和魏藻居住的东院,气氛则更为微妙。
纪仲仁刚下朝回来,脱下官袍,换上常服。他面容严肃,带着大理寺官员特有的刚正之气。“师飞英能力出众,踏实肯干,是个好苗子。有其兄必有其妹,师家家教应当不差。慈儿性子沉稳,若能与书香门第结亲,互相砥砺,是好事。”他对儿女情长不甚在意,更看重对方的家世门风是否清正。
魏藻正对着账本核算这个月的开销,闻言抬起眼皮,精明的眼中光芒闪烁:“老爷说的是。师家门第是清贵,可毕竟离京六年,根基浅了。那师小姐嘛……模样才华是没得挑,可我总觉得她太‘明白’了些,处处掐尖要强。范夫人跟前,公主殿下跟前,哪一回不是她露了脸?”她放下账本,凑近丈夫低声道,“我听说,她私下里没少向她那哥哥打听朝中之事,一个闺阁女子,关心这些做什么?只怕心气高着呢,未必甘心只做个安分守己的媳妇。”
纪仲仁皱了皱眉:“女子有些见识并非坏事,只要不行差踏错即可。你也不必过于揣测。”他虽如此说,但魏藻的话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丝痕迹。
魏藻见丈夫不以为意,也不再争辩,只心里盘算着:师家回京也很有段时日了,师相如在礼部颇有政绩,师飞英这小辈在大理寺也是屡破悬案,在皇帝那儿都挂了号。若这门亲事真成了,三房有了师家这门姻亲,怕是更要压他们二房一头了。她得为自己两个儿子多打算打算。
而纪家最关心这对情感进展的,当属纪娴。她忒是积极:今日问送了何物,明日问是否要帮忙约请飞霜妹妹喝茶赏花,简直把牵红线当成除练枪外,最值得花费心思的妙事。
这位见习月老此刻正斜倚在自己院中的软榻上,擦拭着心爱的银雪枪,对贴身丫鬟笑道:“瞧见没?我弟那块木头,总算开了点窍。父亲母亲那儿问题不大,祖母也就是嘀咕几句,二婶那边嘛……哼,她再算计,也拦不住两情相悦。”她放下枪,伸了个懒腰,“看来,我还得再添把火才行。总得让那榆木疙瘩多跟飞霜妹妹处处,光靠送书送笔,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娶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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