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梅子爸被打后，总是头晕恶心，后来去医院做了检查，本以为没什么事，拿到结果一看：脑震荡！所以立即回家休息了好一段时间，工地上也是由黄爷爷帮忙看着，梅子爸根本动弹不了多一会，不然就会天昏地暗地晕。经过这件事后，显然是安静了一段时间，那些混混没敢再来叨扰。但没有得手的混混貌似不想就此罢休，小厂建设到安装窗户玻璃的时候，这天下午他们又堂而皇之地来闹事。提出的条件就是要在这个厂里谋得一份差事。
　　“我要求不高，给我一个事做做，也像城里人那样，拿一份工资就行。”带头的就是小刚姐夫。
　　“这厂子还没建好，我们都不知道要有什么位置给你，现在不好答应你。”梅子爸强按着心中的怒火答道。
　　“没有位置，那不干什么事白拿工资我也不介意，你看，你们建厂开厂的，没人保护你们怎么行？”小刚姐夫个子很矮，扬着头望向梅子爸，带着挑衅。
　　“到时候再说！”梅子爸已经没有太多耐心。
　　“我等不了，就得现在说！”显然这是谁也不想让步。
　　“你想怎么着？上次的事我没有追究，你们还敢再来？”
　　“上次什么事？你被打？你哪只狗眼看到是我们了？”这次来的是小刚姐夫和他的哥哥这个小团体的人，再也没见小刚的影子。这时候哥哥说话了：“我们就是要个事做做，正经上班。”大哥还是比小刚姐夫要实在得多，为了不让弟弟再把事情闹大，一再拦着他。
　　“我不说了吗？再等等，再等等，你让我现在应承你们，我应承不了呀！”
　　“装什么孙子，哥别跟他废话，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说着小刚姐夫抄起家伙就把刚安的玻璃砸了个稀碎。梅子爸见状，直接就要打电话报警，这时候哥哥过来急忙拦住：“别别别，有话好说，我们真的是来讨个差事。”
　　“这是讨事情做的态度吗？我不欠你们的！”说着就打电话报了警。小刚姐夫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他见怪不怪，已经被拘留传讯过了，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警察奈何不了他，根本不在乎。这可急坏了哥哥，他知道，如果因为这次的事再牵扯出上次的事，恐怕不是传讯拘留这么简单了。
　　“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小，不懂事，我这个当大哥的这次跟着他来，其实真是想谋个事做。”小刚姐夫就是死鸭子嘴硬，他何尝不想有个正经事做，但碍于上次的事，自己不能服软低头，怕给人把柄口实，就得硬挺着。但梅子爸也一肚子气呢，上次的事还没追究，现在又过来想讹上个事做，这样的人招进来，不是给自己招个贼吗？
　　好说歹说着，双方谁都不让步，镇里警察到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口角，小刚姐夫把玻璃砸了已经是既定事实，警察就把双方带到了所里。
　　“说吧，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又闹事？这次又把人玻璃砸了？”警察无奈地看着小刚姐夫，并无太多耐心。
　　“我不就是想找个正经事做做吗？这犯法吗？事事儿的，瞧他那副德行，挣俩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小刚姐夫不服气地答道。
　　“我现在问的是你为什么砸玻璃，这是找个事做的态度吗？”警察一怒之下打断小刚姐夫，猛拍了下桌子。
　　“您别生气，他还小，他还小，不懂事！”哥哥这时候插话道。
　　“他还小？婚都结了，孩子也有了，还小呢？这次人家要是揪着不放，加上以前的案底，你觉得他还能出去吗？”警察望着这个哥哥直摇头。
　　梅子爸一直顶着火：“这次绝不能再放过他，上次去我的厂房里偷东西我还没追究呢！”
　　“你放屁，谁能证明我们偷东西了，我们偷什么了，啊？”小刚姐夫宁死不招。
　　这时候只见梅子妈也来了，她还带来了小刚。警察前脚刚带走他们，梅子妈后脚就去小刚家，死活都要拉着小刚跟着她一起去所里。因为是梅子妈长期对小刚的爱护和帮助，梅子妈要小刚说出上次打梅子爸的主使。小刚也为难，一边是善良的嫂子，一边是自己的亲姐夫，姐夫进去了，姐姐和孩子怎么办。
　　小刚刚露面，姐夫一脚就踹了上来：“谁他妈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小刚姐夫暴怒，众人拉着他到一边。小刚刚才还在犹豫，被踹了一脚后恍然大悟：他在家姐姐也没得到好处，活要干，孩子要带，钱也要自己挣，没事还要看他脸色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要挨打，为什么还要维护他？就这样，小刚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上次梅子爸被打的经过。
　　小刚姐夫的哥哥叫大金，小刚姐夫叫小金。其实他们不姓金，只是对金有天生的好感，也许当初爹妈给他们起小名时，就想让自己的儿子多金吧。但有时候欲望和现实差距是这样的大，爹妈的期盼好像成了哥俩的执念，想要多金的念头一直在脑袋里转悠，就是没有在脑袋里转悠明白，财富是要用勤劳和智慧去获得的。
　　大金看事态不好，他知道如果这件事被认定，弟弟将要面临着什么。小刚又承认自己是被姐夫教唆着干的坏事，自己是被迫的，把自己的责任全推了出去。大金怕这些事加上以前拘留的记录攒一起，小金要是被判刑，爹妈还不得哭死，便愚蠢地说：“小金上次去厂房偷东西，是我教的，他们都是我让去的，但我们没想打人，就是想拿点东西。”大金意识里觉得反正自己派出所没有任何案底，厂房东西没少，梅子爸就是被打，现在也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这样做可以减少弟弟的罪责，便咬死自己是主谋。大金根本不知道梅子爸去医院做检查，手里握着他被打的证据，自己扛下了所有，最终自己被刑拘，赶上严打，判了两年。
　　人的命呀，就是自己性格造就的。大金为了小金逞英雄，觉得自己是为了家为了爹妈为了弟弟及弟弟一家，结果却葬送了自己及自己一家，这样的事，在农村排行老大的身上并不少见。总以为自己是老大，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但是却把自己和自己的家过乱七八糟。大金，无论是因为愧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不该认下所有，让他们在外边无依无靠；因为悔恨，自己没想到这样严重的后果；还是因为监狱埋在的环境和食物，让他郁郁寡欢，寝食难安，在他刑满释放后的几年内都诸事不利，找不到工作，到处打短工，身心俱疲，患上了肝癌。再没多久，就去世了。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大金是为什么死掉，但是小金却认为都是梅子爸的错。大金刚被埋掉，小金又一次把当时已经建好的厂房的玻璃砸了个稀巴烂。梅子爸和一众人就只能干瞪眼，想着大金的死，谁也没有再报警。虽然梅子爸这边没有报警，想以此把这件事画上句号，但这个仇，在小金这里算是结下了。
　　小金并不打算就砸了玻璃了事。
　　因为当时的公交车刚开始运营，大家为了图个新鲜，去镇上去县里，疯狂地外出。有闲逛的，有上班的，有走亲访友的。但只有这一条公交线路，车上的人挤来挤去的，有时候根本没车可坐，所以便衍生出了拉私活的。拉私活就是自己家买个小面包车，专门拉一些挤不上公交车的，或者有钱点的，不愿意挤公交车的。小金自从没了哥哥，家里就自己一个了，爹妈知道他在外边是找不到什么工作了，便自掏腰包，狠狠心，给他买了个二手的小面包车，让他去拉活。这天，刚出车路过梅子家厂子，正好梅子和妹妹在等车要去县里玩。梅子想这车上是不上，不上车吧，爸爸已经交代过，这事就算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有什么情绪，把事情闹大，饶不了他；上车吧，又是害怕极了。
　　“走吧，上车吧，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不了，我们再等等。”梅子答道。
　　“等什么呀，上一班刚过去，怎么？怕我是吗？我跟你爸的事是我俩的事，跟你们没关系，走吧！”小金还来了一个祸不及家人的样子。
　　梅子想着爸爸的话，小金又这样说，便没再犹豫，带着妹妹上了车。一路上，他们还搭讪了几句，但开着车窗，风太大，根本听不清大家说什么，便沉寂了好一会。梅子一直紧张地看着路线，根本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果不其然，本来要一直走就能到县里主街的时候，小金一把轮打向了左边，拐到了一条河边的偏僻小路上。梅子本能地立即叫喊：“你停车，你要把我们带去哪？救命啊！救命啊！”
　　“我去办点事，然后再送你们，哎！！你们别喊啊！”因为梅子的警觉和突然地喊救命，也一下子把小金搞蒙了，他立即停了车，把两姐妹放在了路边。
　　姐俩的叫喊声一直在小金脑袋里嗡嗡，小金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后，用手捂着脑袋，扒在方向盘上：自己在做什么呀！梅子一家对他一直提防，无下手可能。而且，再下手，再出什么事，家里只有自己一个顶用的人了，爹妈、老婆孩子还有哥哥家的嫂子和侄子，都指着他呢！他再有事，这一大家子，该怎么活呀。大哥的死已经让他后悔不已，长到这个岁数，不能再生事了。
　　人的成长和开悟，有时候就是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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