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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第18章
昏暗的屋内,浓厚的药味经久不散。
瘦骨嶙峋的少年躺在床榻上,呼吸轻浅。牵扯着人的神经,仿若一个不经意间,少年就会随着呼吸一起中断。
昏迷中的沈霄感觉自己的意识犹如一叶浮萍,随着深暗无际的海面浮动,不知归途。
身体的沉重感让他无意识蹙紧了眉,昏昏沉沉间他听见屋外的交谈,不待他听真切,躯壳的无力感又迫使他迷迷糊糊再次昏睡过去。
屋外,额间裹着纱布,英姿挺健,浑身泛着被阳光眷顾的色泽的少年正和许阿叔说着话,他将这两天才泡好的豆芽送给许阿叔。
前两日自从沈秀才夜间发热烧起来后,这两日便一直断断续续,没有降下去。
为此,许阿叔一家都憔悴不少,药味更是没有断过,方轻和方宁待在家中也能闻得到。
方轻也没想到沈霄居然发了热,并且来势汹汹。
他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发生过沈霄生病的事情,难不成是他的重生导致一些事件脱离了轨迹?
先不管这些,方轻想到沈秀才命不久矣的身体状况,想种点能快速成熟的蔬菜送给许阿叔,让他们做点清淡的食物给沈秀才吃。
他的蔬菜有治愈能力,想来沈秀才应该能很快降热。
而能短期内快速生长入口的,他将主意又打在了豆芽身上。
只要有豆子,豆芽很快就能生长入口,是他心中的不二人选。
恰逢沈秀才身边的李旭也言谈沈秀才吃了他家之前送来的豆芽咳嗽减少了。
这更坚定了方轻的想法。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家里现在哪有豆子?
他只好向许阿叔借了点。
许阿叔哪有不同意的,更别说他现在看着篮子里的豆芽,知道轻哥儿借豆子也是为了他们家沈霄,心头泛起暖意。
看着许阿叔将豆芽收了,方轻松了口气。
他之前在方家时用来泡豆芽的豆子是他以前种的,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治愈能力跟种子有没有关系。所以他跟许阿叔借完种子后,在豆子发芽的过程中很是担心了一段时间。
幸运的是,治愈能力并没有消失。
他这才将豆芽交给了许阿叔。
正如方轻所料,没多久便传来沈霄烧退了的消息。
甚至徐郎中都很惊讶,因为按照他把脉的结果来看,沈霄这场病异常凶险,怕是很难熬过去。没想到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烧便退了。
他虽然好奇,但最关键的是人没事,这便够了。
而沈霄却从醒来后,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旁人不知晓,他却对自己的身体变化心知肚明,他怕是活不久了。
心里不禁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来寻阿舅他们,仅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便来拖累阿舅一家?
看着阿舅他们为了自己忙前忙后,他不免唾弃自己:
沈霄啊沈霄,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就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等待死亡呢。
非要来亲娘的故土瞧一瞧,可最终除了徒惹烦忧外,又得到了什么?
……只会给人增添麻烦!
“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便走吧。”
李旭大惊失色:“少爷,你这是哪里的话!您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沈霄苦笑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实在不好耽误你。”
“我知你一直感念我和母亲对你的恩情。但故人已去,卖身契也已归还于你。你合该为自己打算。”
李旭跪在他床前,泣不成声。
他是幼时被拍花子拐去的,所幸老天眷顾,被夫人买去,陪伴少爷左右至今。
然老天又何其不公,夫人和少爷多好的人呐,怎么就落到个如此下场!
沈霄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语调喃喃:“去寻你的亲人吧……”
方轻家内,徐佳这会子无事,便过来找方轻他们聊天。
他们聊着聊着便说到前几日对刘大牛和许癞子的处理结果。
那天夜里,不算走不动的老人孩子,基本都到了祠堂前。
他们所有人望着被杖刑的两人。
人群拥挤,却一致静默无言,除了两人的惨叫不绝于耳。
杖刑结束后,方轻要的三两银子的补偿,经由里长做主改成了二两。
三两实在太多,人均一年才几两银子的人家不是谁一下就能掏出三两银子还不心疼的。
可就算如此,二两银子也是在剜两家人的肉。
方轻给里长面子,再低却不成了。
本就是为了给两家吃一个教训,让他们轻易不敢来招惹他和宁哥儿。
若是不够深刻,那还算什么教训,只会助长两家气焰,肆无忌惮轻贱他们哥俩。
两家日后若还放任刘大牛和许癞子如此行事,就先想想他们的银子兜不兜得住。
“佳哥儿,你家的银子要回来没有?”方轻倒了碗热水给徐佳。
家里现在没什么好招待人的,只能先让徐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要回来了。”徐佳捂着热乎的碗壁,满是懊悔:“也怪我当时被姓曹的气狠了!竟觉得刘大牛合适。”
狗改不了吃屎说的就是刘大牛这样的汉子!
出了刘大牛和许癞子夜袭方轻他们家结果自己被野猪拱了的事情后,徐家隔天就闹上了刘寡妇的门。
徐家表示这门亲事他们不要了,让刘家将之前给的六两银子退还给他们。
刘寡妇自然不依,她才忍痛出了二两银子给方轻,这下又要她把之前还没捂热乎的六两银子还回去,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奈何她如何撒泼打滚都无济于事,徐家是铁了心要和刘家断亲。
刘寡妇见此事没有回转的的余地,也不装了。口不择言道:“就你们家那个面丑嫁不出去的哥儿,你真当我们刘家稀罕!”
“要不是他当初死皮赖脸缠着我家大牛负责,我们会和你们定亲?”
“我倒要看看 一个被摸了身子的哥儿还有谁要?到时候你家哥儿便成了这十里八乡独一份嫁不出去的,你们可别回来求我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人当着自家人的面辱骂自家的哥儿,是个有血性的都忍不了!
汉子不能跟妇人动手,她儿子他们总归收拾得了。
于是徐家的妇人、夫郎撕扯着刘寡妇。徐家的汉子们则是逮住刘寡妇家的小儿子往死里走。
更有甚者,直接去了刘大牛的屋子,见刘大牛趴在床上惊恐的盯着他们,面色不善的上前对着他的脸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屁股烂了,这不是还有脸,打不死就行了。
到最后,刘家人不止还了银子,还留了一身的伤等着徐郎中来治。
“找个合适的汉子成亲可真难。”徐佳眼珠子一转,落在方轻方宁身上:“你们现在和方家断亲了。对自个儿的亲事有着落没?尤其轻哥儿你,年岁不小,可不能再拖了。”
方轻一愣,随即无奈:“哪有那么快的。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先把家里日子过起来。一穷二白的,想那些也没用。”
“可惜我家里哥哥们都有嫂子了,不然咱们就可以做妯娌。”
“你这话可别当着你家里人说。”
“这自是不会。不过你院角落里辟出来的那一小块地你种了什么?”徐佳话题转移很快,转而又跑到院里方轻才收拾好的地里。
说起这个,方轻将早就留下的一小部分土豆给他:“这是给你留的。你若是信我,可以在家里先种着。”
他土豆本就不多,他留了一点给许阿叔一家,剩的这点是给徐佳的。
徐佳好奇的拿起一个看看,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坚信方轻不会害自己,也就不推拒,收下了。
他们又闲谈一会儿,徐佳便告辞离开。
一出门,他便碰上隔壁家的李旭,他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李旭怔怔望着徐佳远去的背影,心不在焉的敲响了方轻家里的门。
门是方宁开的,方轻此时正在家里合计接下来的打算。
之前用来算计方家的玉佩完好的情况下确实是二十两银子,这个也不算诓骗方家人。
不过玉佩本身早就碎成了两半,价格便就大大折扣。他也不好欠李家人情,便给了他们十两银子。
这样一下来,除去他们去县里购置的一些零碎物件,手里还有四两五百六十文。再加上前两日刘大牛和许癞子两家的赔偿,就是八两五百六十文。
过一两日家里收拾妥当,他还得去镇上购置家具,总不好一直借用邻里邻居的东西,这些东西往最低的算也要二三两。
那他们手头就剩下四五两,外加他和宁哥儿的四亩薄田。
家里的土豆已经种下了,地里也到该种庄稼的时候。但现在他们手头根本没有粮种,就只能从村里人手中买,还有蔬菜的种子,这一下来又要好些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宁哥儿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他的嫁妆也要备好。
处处都要用钱。
方轻眉头紧蹙,顿感肩头重量。
看来他要赶紧想办法赚钱了。
现在唯一快速的办法就是他先从村里收购一些豆子,泡发豆芽,拿到镇上或县里卖,凭借他蔬菜的奇特能力,他相信他很快就能将花出去的银子赚回来。
而在这时,方宁提着篮子进了屋。
方轻问道:“是谁来了?”
“是许阿叔家的李旭,阿叔想托你再泡些豆芽。说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沈秀才吃过你送去的豆芽,沈秀才发热的情况明显好转,所以想再托你泡点。”
“这倒是不妨事。你先放厨房,等会儿我好弄。”
方宁应了声,拎着篮子便去了厨房。
方轻只听脚步凌乱,抬眼一瞧,方宁忙又跑了回来。
“哥,许阿叔还送了一斤肉过来!”
肉不便宜。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能沾几次荤腥,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这也是方宁着急的原因。
方轻沉默半晌,还是让方宁收了起来。
许阿叔既然送了,送回去他也不会再要。
只能日后有能用到他哥俩的时候,他们尽心尽力回馈许阿叔他们。
方轻规划好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便将银子分成两部分。多的那部分先藏起来。少的则留作日常家用。
这边方轻方宁两兄弟有了对日子的盼望,对将来的日子有了打算。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
另一头的方家却在和方轻方宁他们一家断亲后,日子诸多不顺。
这两日方家屋顶仿若笼罩了一层乌云,致使他们这两日过的那叫一个热闹。
之前方轻方宁在时,家里的活计都是压在两个小哥儿身上,现在人走了,家里不少的活只能家里的媳妇,夫郎来做。
妯娌之间的矛盾没有了两个小哥儿的调和,整日里争吵不断。
家里老人疼爱的两个乖孙又出了事,都在床上躺着,还要每日给他们煎药吃。
家里的蔬菜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
方家现在就一个鸡飞狗跳了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方老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拍板:“你们去找轻哥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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