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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
一个肤色黝黑的怪物掠过夜色,轮廓在火光与阴影间一闪而过。
空气被挤出一声低沉的爆裂声,还没来得及惊呼的人,喉咙已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
血液溅在地上,热气混着尘土,升起一阵腥味。
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身体抽搐了两下,就软倒下去。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像是在确认猎物已经失去气息,又像是在倾听周围的声音。
片刻后,怪物抬头。
脸庞被夜色包裹,只能看清肌肉线条紧绷的轮廓。
血从指缝滴落,沿着它黝黑的手臂滑下,在地面留下细细的一串痕迹。
它没停留。
下一秒,风又被划开,黑影掠向更深处的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黝黑的怪物抬起头,嗅嗅空气中残留的空气。
猎物的气息还在附近,慌乱、破碎、带着汗的咸味。
它的肩膀微微一动,脚步几乎没有声音,人影晃动。
一阵短促的惊呼在喉间被掐断,接着又归于死寂。
等一切重新归于安静时,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落在地面上,照出一片乱七八糟的影子。
怪物伫立在中央,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也像是在聆听寂静。
……
塞特停下脚步。
夜风从他耳边掠过,却没有带来任何声响。
没有虫鸣,没有风吹草叶的摩擦,连远处的水声都不见了。
太安静了。
今晚什么都没有。
就连空气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只剩一股微妙的、发闷的气息在皮肤上游走。
塞特放慢了呼吸。
他侧耳去听,却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沉稳、又带着一点不该有的急促。
塞特的耳尖一动。
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节奏慌乱,像是谁在极力压低呼吸,却又快要窒息。
他转过头。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暗处跑来。
那身长袍在月光下显得凌乱,衣摆拍打着地面,带出一阵沉重的沙声。
直到那人靠近,塞特才看清,是长老。
他的呼吸紊乱,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混着灰尘流下来。
月光照亮他的一侧肩膀,那上面布满了暗红的痕迹。
塞特下意识上前一步,只是...
长老袍子上的血,
大片、浓重,从袖口一路染到下摆,滴滴答答地坠在地面,在碎石上洇出黑色的光泽。
“……发生了什么?”
长老张了张嘴,喘息夹着哽咽,却像被什么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塞特的指尖微微收紧,长老的嘴唇在颤,像是想说什么,却被空气割裂了声音。
塞特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
那一瞬,掌心传来的湿黏让他皱眉,血已经透过布料,几乎浸满了整只手臂。
“是谁?”塞特低声问。
长老的眼神涣散,瞳孔在颤抖中聚焦,似乎总算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张了张嘴,呼出的气带着血腥味,“是古..”
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一阵咳嗽,鲜血从唇边溢出,那点红在月光下像随手洒下的油漆。
塞特下意识扶紧,长老的身体却已经失去支撑,整个人无力地滑了下去。
“古朗基..在...”
塞特沉默地看着他,他站起身,抬头望向长老来时的方向。
那里一片死寂,什么都看不见。
///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子,微弱的月光从树缝间洒下,把地面照得斑驳。
祭台那边已经没有了火光,只剩零星的灰烬在风中漂动。
古兹汭顺着视线瞥向祭台那边,手指轻轻拨弄着脖子上的橡果项链,把刚戴上的橡果项链轻轻摆正,低声对卡尔特斯说:“仪式好像结束了。”
卡尔特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祭台,然后又瞄了瞄散去的人群,神情里带着一点兴奋,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戒备。
“嗯……走吧。”
古兹汭说,“我们赶快回去吧。”声音里有一丝急切。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随着众人的离去,他总感觉如果再不采取一些措施...会有什么东西失去。
两个人沿着草地往村里走去,脚下的草叶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伴随路程离村子越近,古兹汭逐渐从走路,发展到小跑,又到奔跑。
快点、再快点。
///
村外的风很冷。
夜色压在大地上,像一层厚重的幕布,火光在远方的山腰闪烁,忽明忽暗。
战士们排成列,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护送着老人和孩子沿着狭窄的小道前行。
脚下的土壤潮湿,每踩一步都带出一声轻闷的声响。
没有人说话。
只有急促的呼吸,以及孩子被母亲按进怀里时闷闷的呜咽。
领头的战士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他咬了咬牙,低声催促:“快点,别停。”
队伍默默地移动。
长老走在最前,一只手握着法杖,另一只手紧压在胸口。
他的步伐稳,却能看出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他没有回头,只是在风中低声念着什么。
那些听不清的词句,像是祈祷,也像是某种咒。
山道尽头,几间用石块与木材临时搭建的避难屋已然可见。
几名年轻的战士在那里迎接,接过怀里的孩子,引导人群进去。
“进去之后关好门,不要出来。”领头的战士声音沙哑,“等我们回来。”
老人没有应声,只是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避难的人群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
塞特回过头,目光扫向身后仅剩的十几名战士。
他们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冷硬到近乎木讷的平静。
“把火堆点高。”他低声命令。
几名年轻的战士立刻行动,将干草和破木块堆在一起,点燃。
火焰升起时,照亮了他们手里的武器,粗糙的矛、破裂的盾,还有被磨得发亮的刀刃。
风一吹,刀面映出短暂的光,像闪烁的星,却让人感到寒意。
战士们开始散开。
没有口令,也没有喧哗,他们只是默契地各自行动,像在完成早已熟悉的仪式。
几个人蹲在地上,用短刀撬开土层,把削尖的木桩插入坑底。
木桩上缠着兽筋,筋上涂了从火堆旁取来的树脂,点燃后能爆出一瞬的火光。
这是他们最后能做的陷阱,火和声响,也许能换来一点混乱。
另一些人则绕道而行,悄无声息地钻进更深的林子。
他们要去埋伏,等古朗基经过时,从阴影里突袭。
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脚底的落叶发出极细的“沙”声。
塞特看着他们分散开去,没有出声阻止。
这些人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却依然选择留下。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他们的位置,又回头看向祭台方向的火光。
火光把他的侧脸照得很深,他握紧手里的短剑,刀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红光。
远处,一声野兽似的低吼划破空气。
藏在树林中的几只鸟惊飞而起,扑棱棱的翅膀声像是某种预兆。
没有人说话,空气几乎凝固。
他们继续手上的动作,埋陷阱的继续埋,埋伏的继续潜行,
只有火堆在风里晃动,光亮一闪一闪,像是呼吸。
有人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矛。
几滴汗从他们的额头滑落。
塞特环视一圈,他能看见每个人的神情,年轻的、年老的、疲惫的、甚至颤抖的。
但没有一个人退后。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向那片漆黑的林子。
风再次吹来,火堆的火焰在风中倾斜,长矛的影子拉得很长,
“陷阱准备好了吗?”几名战士轻声应了,动作微微僵硬。
“埋伏位置确认。”又有人点头,眼神紧盯着周围的黑暗。
塞特缓缓转动视线,扫过每一个人。
火光照亮他们紧握武器的手,映出他们额头的汗珠和下意识咬紧的牙关。
“记住,”他继续说,“今晚不允许任何失误,我们不能后退,不能让恐惧控制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每一步,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决定生死。”
战士们都低头应声,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手指紧握的武器,以及背后微微颤抖的身影。
塞特的目光最后落到队伍最边缘,那里几名年轻的战士还在偷偷交换眼神。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风吹过,带起地面上的尘灰,却掩不住那种沉重的腥气。
古兹汭目光扫过街道。
那些平日里热闹的地方,井边、屋前、石道旁如今只剩散乱的东西,破碎的碗,倒下的木桶,还有某种让人不敢细看的痕迹。
墙面上溅着暗色的印迹,在月光下反出微弱的光。
地面不再干净,像被夜色浸透。
塞特的脚步极轻,可每一步都像踩进了什么沉重的回忆。
他在风的间隙里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动,那是衣布轻微摩擦的声音,也是呼吸彻底消失后的空白。
转角处,小小的影子倒在路边。
风吹起那孩子的发丝,在黑暗中晃了两下,又静止不动。
风穿过屋檐,带出几声破碎的回响,像村子本身在发抖。
村子正在燃烧,不是火,而是那种彻底的“失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尔特斯的声音轻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又几乎被风吞没。
他的眼睛盯着远处那些黝黑的怪物缓慢移动,每一步都像压在胸口的重量。
脑海里翻涌着不解和恐惧。
平日里只是和古兹汭在林间追逐、摘橡果的生活,此刻像是被狠狠撕裂成两个世界,一个是熟悉的村子,一个是夜色下压迫到窒息的未知。
卡尔特斯握紧拳头,指关节都发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低声自问,声音里带着近乎哽咽的惊慌。
他想去奔跑、去躲避,却发现自己连脚步都像被夜色粘住。
心底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他咬了咬牙,橡果项链在手里微微滑动,带出一点熟悉的温度。
他抬头看向古兹汭,眼神里满是求助,可也夹杂着一种不甘,
他不能接受,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塞特村长说过,只要足够虔诚,神明便会降临。”
卡尔特斯的心,像被什么无形的手狠狠抓住,无法释怀、无法理解、也无法逃离。
他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们去求助神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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