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敌

　　晨光熹微，驱散了别院最后一缕夜色。

　　凌蚀睁开眼，掌心那枚冰魄玄晶已然黯淡无光，内部飘舞的雪花虚影彻底消散。一夜抽取炼化，晶石精华尽数吸收。

　　效果显著。

　　经脉解封近半，灵力运转恢复了六七成顺畅。金丹表面的冰晶仅余薄薄一层，旋转平稳有力。唯有核心那点透明幽光依旧被重重锁链禁锢，安静蛰伏。

　　代价是神魂的剧烈消耗。绝情道意虽强，但一夜高强度的精细操控与对抗，依旧让他眉心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起身，推开窗户。晨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与草木芬芳涌入，冲淡了房间内残留的冰寒气息。庭院中已有早起的弟子在清扫落叶，动作轻缓，低声交谈，一片安宁景象。

　　若非昨夜那两次隐晦的波动，眼前这一切几乎能让人忘记外界的纷扰。

　　房门被轻轻叩响。

　　“凌蚀道友，可醒了？”是墨渊的声音，听上去精神了不少。

　　凌蚀打开门。墨渊站在门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常服，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显然也恢复了不少。

　　“早。”墨渊笑了笑，目光在凌蚀脸上扫过，微微一顿，“看来道友恢复得不错。”

　　“尚可。”凌蚀语气平淡，“何事？”

　　“白露姑娘方才传讯，云鹤长老在‘听雨轩’备了早茶，想请我们过去一叙，算是正式接风，也顺便……”墨渊顿了顿，“聊聊如今的局势。”

　　凌蚀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他也想见见那位云鹤长老，探探这别院的虚实，以及青玄宗对如今风波的看法。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走向位于别院西侧的听雨轩。那是一座建在清池边的水榭，四面轩敞，晨雾未散，池面荷花含露，景致清幽。

　　云鹤长老已在轩中等待，白露侍立一旁。见两人到来，云鹤起身相迎，态度依旧和煦。

　　“昨夜休息得可好？”云鹤请两人落座，白露熟练地沏上灵茶，茶香袅袅。

　　“多谢长老款待，已好多了。”墨渊接过茶盏，客气回应。

　　凌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了云鹤长老手边放着的一枚青色玉简上。玉简表面灵光流转，显然刚被读取过。

　　“二位小友想必也清楚，如今北境因青玄令之事，颇不太平。”云鹤长老抿了口茶，开门见山，“不瞒二位，我青玄宗也因此被卷入漩涡，门中弟子在外屡遭截杀，便是这别院……近日也多了一些不明来历的窥探。”

　　他看向凌蚀：“凌小友‘冰心客’之名如今广为流传，更有传闻小友对青玄令不屑一顾，视元婴机缘如无物。此等气度，老朽佩服。只是……树大招风，小友如今恐也成了不少人的目标。”

　　“长老有话直说。”凌蚀放下茶盏，声音没有波澜。

　　云鹤长老抚须，神色郑重：“老朽想请二位，在我这别院多盘桓些时日。一来，二位伤势未愈，需要静养；二来，这别院有阵法守护，等闲宵小不敢擅闯，可暂避风头；三来……”

　　他顿了顿：“若有可能，老朽也希望二位能在别院暂居期间，帮忙留意、震慑一下那些暗中窥探的鼠辈。作为回报，别院内的资源、包括那口‘寒泉灵眼’，二位可随意取用。”

　　这是要将他们暂时绑在青玄宗的船上，互为屏障。

　　墨渊看向凌蚀，等他表态。

　　凌蚀沉默片刻。云鹤长老的提议符合双方利益。他需要安全的环境和资源来彻底恢复、炼化冰寂之力，青玄宗需要强者坐镇威慑。

　　“可。”他简单应下，“但我需要绝对安静，不喜打扰。”

　　“这是自然！”云鹤长老面露喜色，“二位所居之处已划为禁地，不会有闲杂人等靠近。寒泉灵眼位于后山‘冰雾谷’，白露会带二位前去。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告知老朽或白露。”

　　事情就此定下。早茶又闲聊几句，云鹤长老便以处理宗门事务为由告辞。白露则领着两人前往后山。

　　穿过别院后门，沿一条青石小径蜿蜒向上，空气中水汽渐重，温度也明显下降。约莫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一处被淡淡白雾笼罩的山谷入口。

　　“谷内便是寒泉灵眼所在。”白露在谷口停下，递过两枚温润的玉牌，“这是控制谷内部分禁制的令牌，二位凭此可自由出入。谷内寒气较重，请务必量力而行。”

　　墨渊接过玉牌，道了声谢。凌蚀也接过，指尖传来玉牌温润的触感和一丝微弱的阵法共鸣。

　　两人步入山谷。

　　雾气缭绕，视线受阻，但能清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精纯水、冰属性灵气，以及一股源自地底的、更加深沉阴寒的气息。

　　前行数十步，雾气稍散，眼前出现一口约莫三丈见方的水潭。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水面上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潭边岩石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潭水中央，有一处泉眼正汩汩涌出更加冰冷的泉水，那便是灵眼所在。

　　“不错的地方。”墨渊深吸一口寒气，精神一振，“这寒气对压制你体内的冰寂之力应当有益。”

　　凌蚀走到潭边，伸手探入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但很快便被绝情道体适应、吸收。他能感觉到，这寒泉中蕴含的阴寒之力，确实与他体内的冰寂之力有某种微弱的共鸣，若能合理利用，或许能加速炼化进程。

　　他盘膝在潭边一块平整的寒冰石上坐下，准备尝试引寒泉之气入体。

　　墨渊则走到山谷另一侧，寻了处相对干燥的石台坐下，也开始调息。

　　谷内重归寂静，只有泉眼涌动的细微水声，以及寒气流动的嘶嘶声。

　　而在冰雾谷外，白露并未立刻离开。

　　她站在谷口，望着那被白雾笼罩的入口，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取出一枚小巧的传讯玉符，犹豫了一下，还是低语了几句，将凌蚀与墨渊已入驻寒泉灵眼的消息传出。

　　玉符化作流光，飞向别院深处，云鹤长老所在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山风拂过，吹动谷口的薄雾，也吹散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冰雾谷内，凌蚀忽然睁开了眼睛。

　　深灰色的眼瞳望向谷口方向，冰冷锐利。

　　他感觉到，刚刚那一瞬间，谷口的禁制，被从外部……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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