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

　　夏见青的指尖抵在医院病房的玻璃窗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蔓延到心脏。窗外的老树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晃，像极了她此刻摇摇欲坠的生命。

　　住院的这些日子，白色成了生活的主色调——白墙、白床单、白大褂，还有江叙白永远带着消毒水味的白衬衫。

　　她腻了，也倦了，与其在这充斥着药水味的地方等待生命一点点流逝，不如去看看阳光，看看那些还没来得及告别的风景。

　　“叙白，我想出院。”夏见青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江叙白正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闻言动作一顿，锋利的刀刃在苹果皮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抬起头，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见青，不行。你的病情还不稳定，医生说需要继续观察，万一出了什么事，医院能及时救治。”

　　“能救治到什么程度呢？”夏见青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江叙白脸上，“不过是多延续几天，在这白色的牢笼里苟延残喘罢了。叙白，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都浪费在这里。”

　　“见青……”江叙白放下水果刀，握住她的手。夏见青的手很凉，骨节因为消瘦而格外突出，“我知道你难受，但我们不能冒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带过来，或者我陪你在病房里看电影、听音乐，好不好？”

　　“我想要自由。”

　　夏见青抽回手，指尖蜷缩了一下，“我想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想去江边看日落，想躺在有阳光的阳台上看书。这些，在医院里都做不到。”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叙白，算我求你了，让我出院吧。哪怕只有几天，我也想活得像个正常人。”

　　江叙白看着她眼底的执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她认识夏见青十几年，从青涩的校园时光到步入社会，她从未见过夏见青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定。

　　她知道，夏见青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可一想到夏见青的病情，她就忍不住担忧，“可是你的身体……”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夏见青打断她，“我会按时吃药，会听你的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而且，有你在我身边，不是吗？”她的目光温柔了些许，带着一丝依赖。

　　江叙白沉默了。她看着夏见青苍白的脸颊，看着她眼中对自由的渴望，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我们马上回医院。”

　　夏见青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像冰雪初融，“谢谢你，叙白。”

　　办理出院手续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江叙白跑前跑后，替夏见青收拾好东西，又仔细叮嘱了医生各种注意事项，才扶着夏见青走出医院。

　　阳光洒在身上，带着暖意，夏见青微微眯起眼睛，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是释然的神情。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江叙白问，语气里满是宠溺。

　　夏见青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江叙白又开口了，“不如，去我家住吧。”

　　夏见青愣住了。

　　“你的房间，我一直没动。”江叙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还是你离开时的样子，窗帘是你喜欢的浅蓝色，书桌上还放着你没看完的书。你住过去，我也能方便照顾你。”

　　夏见青的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记得，当初父母车祸去世，陆知乔在葬礼上几句哄人的话，自己便妥协，从江叙白的家搬出了。

　　临走时，江叙白也是这样看着她，眼底满是不舍，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这么长时间了，江叙白竟然还保留着她的房间。

　　换做以前，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可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系那些虚假的关系，也没有勇气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江叙白的提议，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

　　江叙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等等。”夏见青摇摇头，“我需要先回家一趟，我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要拿。”

　　江叙白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我送你。”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夏见青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思绪万千。

　　曾经，她和陆知乔也经常开着车，在这条路上兜兜转转，聊着未来的憧憬。

　　那时的阳光总是那么温暖，未来总是那么美好，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陆知乔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她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见青”，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皱了皱眉，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她和离夏在酒店待了几天，离夏的温柔体贴让她暂时忘记了夏见青带来的烦恼。

　　可当她回到这个充满了她和夏见青回忆的家时，那份不安又开始蔓延。

　　她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夏见青打电话，问问她去哪里了，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陆知乔心里一喜，连忙迎了上去，“见青，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家……”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夏见青。

　　夏见青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了许多，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外套，显得有些单薄。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陆知乔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上前一步，想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夏见青淡淡的声音响起：“这对你来说重要吗？或者说，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刺进陆知乔的心里。

　　陆知乔愣住了，她看着夏见青没有表情的脸，心里一阵慌乱，“见青，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啊。”

　　她说着，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抱住了夏见青。

　　夏见青的身体很凉，而且，在她的身上，陆知乔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味道很轻，却异常清晰，让陆知乔的心猛地一沉。

　　她皱了皱眉头，松开夏见青，急切地问道：“见青，你去医院了吗？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如果是以前，听到陆知乔这样关心的话语，夏见青一定会很开心，会扑进她的怀里，向她撒娇，告诉她自己哪里不舒服。

　　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陆知乔在哪里？

　　在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享受着温柔乡。而现在，她又何必来假惺惺地关心自己？

　　夏见青的眼神更加淡漠了，她推开陆知乔的手，后退了一步，“陆知乔，我要走了。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拿东西，拿完我就走。”

　　“你要走？”陆知乔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见青，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走？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告诉我，我改，我都改。”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抓住夏见青的手臂，急切地追问：“还是说，你喜欢上别人了？是江叙白，对不对？”一想到江叙白，陆知乔的心里就充满了嫉妒和不安。

　　“这次你要走，是不是要去找她？告诉我，是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丝失控的疯狂。她摇着夏见青的手臂，眼神里满是痛苦和质问。

　　夏见青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心里一阵悲凉。

　　这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吗？那个曾经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陆知乔，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记得，以前她们吵架的时候，陆知乔总会先低头认错，会温柔地哄她开心。

　　可现在，她只会质问，只会怀疑，只会用最伤人的话语来伤害她。

　　夏见青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甩开了陆知乔的手，转身走向卧室。她的步伐很轻，却异常坚定。

　　她记得，那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放在卧室的抽屉里。

　　陆知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急又痛。她想追上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夏见青走进卧室，看着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雪景水晶球。

　　陆知乔的目光落在水晶球上，瞳孔猛地收缩。她记得这个水晶球，那是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用两个人挣到的第一桶金买的。

　　那天，她们一起去逛商场，夏见青看到这个水晶球就走不动路了。水晶球里面是一片皑皑白雪，有两座小小的房子，还有一对牵手的小人，只要轻轻摇晃，就会飘起漫天的雪花，非常漂亮。

　　夏见青说，她希望她们的爱情能像这雪景一样纯洁美好，永远不会变质。陆知乔当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会的，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夏见青小心翼翼地捧着水晶球，用袖口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水晶球里的雪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洁白了，就像她们的爱情，早已被蒙上了一层灰。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见青！”陆知乔突然冲了上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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