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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杀的
祝庄身后,刺眼的血液和棉花融合在一起,被风带起,在地上滚动着。
他身上简直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地方,衣服被血液浸染地看不清材质,越往身后颜色越深,像是背后受了重伤。
左虞颤颤缩缩地伸出手,脑海里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祝庄会出现在这里,她扶住那人的脸颊,指尖触到了滚烫的血液。
“祝庄,祝庄,”她语无伦次地喊着,像是被人电了一下,浑身哆嗦地使不上劲,手指发软,脱落般垂落在他的肩上,“祝入蝶。”
祝庄像是听到了一般,原本僵硬的头部缓缓移动着,垂落在身侧的手徐而动之,仿佛在找着什么东西。
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左虞的那一刹那,忽然画面全权黑了下来,她听见系统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混杂着黑白电视的雪花一般,像一个大手死死攥住她的心脏。
【你想好了......】
【是的。】
【最后的代价你是知道的,纵使再多次,这也只是一个......】
语音戛然而止。
左虞抬起恍惚的双眼,大脑像是被灌进了一团浆糊,搞不清现状,分不清这里到底只是一个噩梦还是系统空间,抑或是,真实世界。
她轮回太多次,很多久远的记忆已经开始消散,她的很多行为已经不符合现代社会,只要闲下来,脑袋里全都是宗门里那些小屁孩——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跟了她六个轮回,每次宗门里都会有他,左虞不是故意没看见,而是这个人出现的次数太过频繁且殷勤,却又总是腼腆地躲在最角落,心细地做好很多事。
她曾经绕过库邬进行过调查,但是这个人背景太过干净,叫她找不出问题,而且系统的胁迫近在眼前,也没有分出心思过来好好找他聊过一次。
直到现在。
或许从她绕过库邬调查开始,异样就已经产生了,只不过当时的祝庄看上去太小,她自动绕过了情情爱爱。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试想一个人无理由跟在你后面轮回这么多次,每次看见他就好像心被抚平了一般,无意识的亲昵。
左虞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看似摆烂躺平,实则极度缺乏安全感,而似乎无处不在围着她转的祝庄恰好填补了这一缺陷。
她在一片黑暗里捂住自己的头,缓缓蹲下。
两个怪物。
清晨的阳光永远是那么明媚,洋洋洒洒地落在训练场的弟子身上,似乎要将他们的阳气都晒出来。
左虞气定神闲地站在高处俯视着弟子,眼睛四处巡视,最后落在了领头的人身上。
库邬一般来说会参与这些基础训练,但是最近事情太忙了,她几乎要在七个门里转来转去,忙得不知东西,左虞便替她请假,转而要求祝庄领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祝庄的身量好像略长了一些,似乎褪去了原来的稚嫩,有一点少年气息了。
不过鉴于此人的年龄不详,她也不好做出其他判断。
这人似乎有些害怕她,想靠近又有些迟疑。
左虞摸着下巴,觉着还是自己主动出击比较好。
不过下一秒眼前冒出一个跳动的白色雪花,她心下一颤,手指微曲叩向空气。
形冽里的虚影投射到她的面前,那人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眉目里透露着清冷,似乎谁也不能靠近,可只有几位长老才知道,他没当上掌门之前,其实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虽说也爱穿白衣,但总归是让人心安,而不是刺骨。
“昨日的事还记得吗。”
他意外地没有直接切入话题,而像是试探着左虞的态度一般,从侧面发问。
形冽里很少这么干,除非是昨天的对视引起他的警觉了。
左虞没有办法确认他是否是对立面,毕竟他的举动似乎一直就是在为玄虚山的复兴而作努力。
左虞道:“记得。”
形冽里道:“那就过来,没有迟于洄。”
说完他就挂断了通讯。
左虞深吸口气,觉着此朝是非去不可了。
近些天出去开会的次数着实是有些频繁,是时候带七门的弟子下山溜达一圈了。
但时间安排......
她忽然想起来云岫山似乎给她发过类似于挑衅书一般的东西,既然他发出邀请了,左虞也没有不去的意思。
正好勘探一下云岫山的地形是否和系统给的地图一样的。
左虞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祝庄,抬掌甩袖,转眼间就消失于天地间。
形冽里已经在守心殿等了许久了。
准确来说,他除了在藏书阁“偶遇”左虞,几乎没有离开这儿。
他自从被迟于洄找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去看过,明明是从小修炼的地方,现在却没有一点想要重温的欲望。
自从修炼那个道开始,他的七情六欲就像是逐渐被封锁了一般,慢慢的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心底唯一的欲望就是振兴宗门。
这也是他飞升之前唯一的念想了。
左虞推门坐到他身边的时候,形冽里还在神游,完全丧失了警惕性,眼神清澈地像个初进山的小弟子。
左虞试探性着在他眼前摇着她的手,道:“掌门?形冽里?师兄?”
形冽里眼神逐渐聚焦,最后落在了她极瘦的手腕上,随口道:“最近没吃饭吗?”
左虞一愣:“呃...最近有些忙,也顾不上吃饭。”
“行,等忙完这阵子,就可以安心备战灵山大赛了,”形冽里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你昨天去藏书阁发现什么了。”
左虞最烦这种疑问当作陈述句的话了,听上去像是被审问了一样。
她随口道:“整理了一下时间线,看看近些年来发生了什么。”
“嗯,”形冽里点头,“可以。”
左虞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像是要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只是隔了层玻璃纸。
守心殿没有关窗户,偶尔有冷风穿堂而过,打在她身上,却感不到寒冷。
形冽里今日穿的依旧是一声雪白,只不过他的肌肤过于冷白,竟然衬得白衣有些落魄。
白衣上用闪着光泽的蚕丝,绣的是天山雪莲,象征着主人纯净的心灵,任谁看到都不会敢再抬头看一眼,生怕亵渎。
然而就是这样的高岭之花,他眯起眼睛,近乎透明的瞳孔被隐藏在眼皮后,眉间像是落下了大雪,只看见雪白的睫毛。
“是我杀的。”
她听见形冽里如是说。
左虞看着他衣服上的雪莲,没有作声。
现在明明是晚夏,清凉爽身的时候,左虞却感觉如坠冰窟。
形冽里似乎在喃喃自语:“他们联通了外界,试图加害于玄虚山,被我发现后仍不知悔改,便将其斩杀......”
他看向了左虞,神使鬼差道:“你知道的,对吧。”
左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知道什么,只能说她从形冽里口中得知三位长老已死的消息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了。
她并不想看向形冽里,便随意一般看向了守心殿的其他地方,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神似玉净瓶的杯子。‘
“这是什么?”
左虞怀疑道。
形冽里精神似乎有些恍惚,洁白的眉眼瞥向了“玉净瓶”,轻声道:“魂杯。”
左虞闭上眼睛,像是做了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看向形冽里,言语有些尖锐:
“你疯了?杀人又救人,想干什么?活活耗费寿元?”
她平日里很少动怒,极少对师兄弟同门言语相向,但是对于形冽里,她真的忍不住了:
“魂杯什么副作用你不知道吗?平白耗费寿元过多你是撑不到飞升的那天的——别以为自己是半神就可以肆意妄为——”
“那你呢?”
左虞被他戛然而止的问题打了个措不及防:
“什么我?”
形冽里似笑非笑:“玉净瓶的功效跟魂杯不相上下,只不过是扩充了储存量而已,且别说我,你一个普普通通的雷修者,怎么敢拿阳寿来保一个弟子?”
左虞道:“是我害得他走了,自然要帮他回来。”
“那就是了,”形冽里道,“是我害得他们走了,自然要让他们回来。”
左虞几乎要把他的眼珠子抠下来扔地上。
这能一样吗?
左虞懒得跟他废话了,打算直接切入主题:“你现在什么意思,告诉我的意义是什么?”
形冽里道:“没什么,就是让你知道一下。”
左虞道:“你......真是疯了。”
她从座椅上起来,意识到当时在藏书阁的心悸是什么了——是形冽里几乎远离人的心态,却端着一副人的形态,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有着所有人难以企及的法力,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
他明明可以束手旁观,可他非要插入因果,强行扭转局面,却又因为自身原因导致现在的局面
这就是所谓的心魔吗?
左虞觉着滚滚的信息量像是泥石流一般从大山上奔涌而下,源源不断地坠落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可有不得不强撑着爬出来找到生路。
她的手指点在了掌心:
“给你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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