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的推理笔记

　　“下一场展览的开幕倒计时。”

　　埃文·周的话像一枚冰针，刺入指挥室瞬间凝固的空气。

　　那温和的语调里蕴含的恶意，让在场所有经验丰富的警察都感到一阵寒意。

　　00:46:18

　　00:46:17

　　猩红的数字在昏暗的工作室里无情地跳动。

　　“什么地方？！什么展览？！”

　　吴俊霆一把揪住埃文·周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声音因暴怒和急切而嘶哑。

　　埃文·周却只是微笑着，甚至惬意地调整了一下被弄歪的金丝眼镜：“吴警官，暴力无法加速真相的揭示，只会让你错过关键的细节。艺术……需要耐心品味。”

　　“你他妈……”吴俊霆的拳头就要落下，被旁边的队员死死拦住。

　　“俊霆！”张云溪上前一步，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在享受！别中计！”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控制室，大脑飞速运转，“倒计时是同步的，他肯定设置了触发条件！强行中断可能直接引爆！”

　　她转向埃文·周，直视着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仿佛深渊般的眼睛：“‘馆长’先生，你的‘画廊’已经被查封，你的‘作品’无人欣赏。这场孤独的闭幕式，配不上你的野心吧？”

　　她在试探，试图用激将法撬开他的嘴，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

　　埃文·周的笑意更深了，似乎很欣赏张云溪的尝试：“张法医，真正的艺术从不孤独。它会自己寻找观众……在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他的目光再次瞥向那个倒计时器，“比如，四十六分钟后。”

　　00:45:03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砸在人们的心上。

　　“搜！把他这里所有的设备、所有数据、每一张纸都给我查清楚！找出这个倒计时连着什么地方！”吴俊霆对着通讯器低吼，指挥待命的技术人员立刻涌入。

　　控制室内瞬间忙碌起来。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连接电脑，尝试破解密码，访问系统底层；其他队员则开始对工作室的每一个角落进行地毯式搜查，寻找任何可能指示地点的线索。

　　埃文·周被牢牢控制在房间角落，他看着忙乱的警察，嘴角始终挂着那抹令人极度不适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张云溪没有参与搜查，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埃文·周身上。心理学上，这种极度自恋且控制欲强的罪犯，在计划即将达成时，总会流露出一些破绽，一些想要被“理解”甚至“赞叹”的渴望。

　　她注意到，埃文·周的目光虽然看似随意，但总会若有若无地瞟向主工作台下方的某个抽屉，那个抽屉被一把老旧的黄铜锁锁着，与周围高科技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个抽屉。”张云溪低声对吴俊霆说。

　　吴俊霆立刻示意。队员找来工具，强行撬开了那把铜锁。

　　抽屉里没有炸弹触发器，只有一些泛黄的旧图纸、几张老照片，以及——一本皮革封面的、厚厚的手写笔记。

　　照片是几十年前的“曙光”电影院和人防工事的建设旧照。而图纸，则比警方掌握的更加详细，甚至包含了一些未被记录在官方档案中的、后期私自挖掘或改造的通道示意图。

　　其中一张图纸上，用红色的笔清晰地圈出了另一个出口，标注着“废弃，通向阳河地下排水主管道，73年封”。这个出口，与他们之前掌握的所有图纸都对不上！

　　而那个被红圈标注的出口位置，指向的是——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环球时代广场”的地下停车场深处！

　　阳河是流经本市的主要河流，其地下排水系统庞大复杂，如同城市的静脉。“环球时代广场”就建在阳河的一条旧支流河道上！

　　“他的目标在环球时代广场！”吴俊霆瞬间明白了过来。那里人流密集，一旦发生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00:38:11

　　“立刻通知环球广场安保部！疏散人群！封锁地下停车场！排查所有可疑物品！”命令通过通讯器迅速下达，外围待命的警力立刻像潮水般涌向几公里外的商业广场。

　　指挥车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时间太紧了！疏散一个大型商业广场需要时间，更何况是在深夜，人员分散且警惕性低！

　　“你做了什么？！”吴俊霆再次逼问埃文·周。

　　埃文·周终于收起了些许笑容，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不是我做了什么，警官。是‘艺术’本身……将在最繁华的废墟上重生。我只不过……为它提供了舞台和一点点……催化剂。”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远方的混乱，“听，倒计时的声音多美……”

　　00:35:49

　　技术员突然大喊：“吴队！破解了一部分！他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最终乐章’！里面是……是化学方程式和……和阳河排水系统的水位实时数据！”

　　化学方程式……水位数据……

　　张云溪猛地抓起那张标注着通往排水主管道的图纸，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他不是在广场内部放了炸弹！他是要通过排水系统……把某种东西……灌入广场的地下 layers （层）！可能是毒气，也可能是强腐蚀性或易燃性液体！”

　　利用城市的地下脉络本身作为武器！这才是他痴迷于地下图纸的真正目的！

　　“通知排爆组和生化应急组！目标不是常规□□！重复，目标不是常规□□！可能涉及化学危险品！需要疏散范围扩大至周边街区！”吴俊霆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

　　整个城市的应急系统被彻底激活。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朝着市中心汇聚。新闻频道开始插播紧急疏散通知，睡梦中的人们被惊醒，恐慌开始蔓延。

　　00:25:30

　　时间越来越紧迫。

　　技术员还在试图获取更具体的化学品信息，但系统加密极其复杂。

　　埃文·周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因大规模疏散而开始出现的交通拥堵和混乱画面，脸上露出了近乎陶醉的表情。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被捕，只关心他的“最终乐章”能否如期上演。

　　“你阻止不了的。”他轻声说，像是对吴俊霆，也像是对自己喃喃自语，“熵增是宇宙的法则，混乱是艺术的温床……多么……壮丽……”

　　00:15:17

　　环球广场传来消息：地下停车场B区深处，发现一个被伪装成维修间的密室，里面找到了复杂的管道接口和远程控制阀门，阀门连接着深埋的、通向主排水管道的非法改装管道！

　　管道内壁检测到不明化学残留！排爆组正在尝试确定管道内物质的成分并设法阻断，但需要时间！

　　00:10:05

　　“成分分析出来了！”

　　技术队终于破解了部分关键数据，“是一种高度挥发性的、混合了多种化合物的有机溶剂蒸汽，遇明火或高温极易爆燃，而且……具有强神经毒性！”

　　一旦这种蒸汽通过通风系统或各种缝隙涌入商场内部……后果不堪设想！

　　00:08:44

　　“切断所有阀门！注入中和剂！”吴俊霆对着通讯器吼道。

　　“不行！阀门被远程锁死，而且是物理旋钮，需要人工操作！管道很深，中和剂需要时间扩散生效！”

　　00:07:11

　　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快。

　　每一秒都伴随着可能发生的、巨大的灾难。

　　张云溪突然看向埃文·周，发现他正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倾听什么遥远的声音，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期待？

　　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也在等。

　　等那个“开幕”的时刻。

　　为什么？

　　如果他只是要制造混乱，现在目的已经部分达到了。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个精确的时间点？

　　除非……那个时间点本身，具有某种不可替代的“仪式性”意义？

　　“时间点！”张云溪猛地抓住吴俊霆的胳膊，“查那个时间点！凌晨四点四十四分！这个时间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

　　吴俊霆立刻下令。技术人员疯狂检索一切与埃文·周、与时间点“04:44”相关的信息。

　　00:03:29

　　“找到了！”一个技术人员几乎是跳了起来，“埃文·周的早年档案记录显示，他的母亲，是在他十岁那年的一场凌晨火灾中丧生的！消防记录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左右！”

　　一切瞬间贯通！

　　他的母亲死于凌晨四点四十四分的一场灾难（火灾）。他现在要在这个精确的时间点，在另一个繁华之地，制造另一场“灾难”作为“祭奠”和“艺术”的再现！完成他扭曲的、跨越时空的“仪式”！

　　“他不是随机选择时间！他要精准复刻！”张云溪喊道。

　　00:01:55

　　这个信息至关重要！知道了他的执念，或许能找到阻止或干扰的方法！

　　但时间太少了！

　　环球广场那边，英勇的排爆队员正在不顾危险地尝试手动关闭最深处的那个主阀门，进展缓慢。

　　00:00:47

　　指挥车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屏幕上多个实时画面——环球广场混乱的疏散现场、排爆队员头盔摄像头里传来的艰难操作画面、以及工作室里那个猩红的倒计时。

　　00:00:10

　　埃文·周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期待表情。

　　00:00:05

　　吴俊霆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00:00:03

　　张云溪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00:00:01

　　00:00:00

　　倒计时归零。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寂静了一秒。

　　紧接着——

　　“砰！！！”

　　一声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即便隔着数公里，通过通讯器也能隐约听到！

　　环球广场方向的地面监控画面剧烈晃动！广场边缘的一个地面通风口猛地喷出一股浓密的、带着诡异颜色的蒸汽，直冲夜空！

　　“阀门未能完全关闭！部分泄漏！”通讯器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蒸汽喷出！正在扩散！浓度在升高！”

　　所有人的心沉入了谷底。

　　还是发生了。

　　然而——

　　预想中的冲天火光和剧烈爆炸并没有发生。

　　那些喷出的蒸汽在夜空中迅速稀释、消散，除了那股刺鼻的化学气味，似乎……并没有造成立即的、灾难性的后果。

　　“怎么回事？”吴俊霆急切地问。

　　“不清楚……检测显示蒸汽浓度不足以达到爆燃临界点！而且……它的成分好像……有点不对？”前方的声音带着困惑和一丝侥幸，“像是……被稀释过？或者……配方本身就有问题？”

　　控制室里，埃文·周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的期待和陶醉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困惑，以及……难以置信的愤怒。

　　“不……这不对……”

　　他第一次失态地喃喃自语，挣扎着想站起来，“这不可能！我的计算完美无缺！应该是火焰！是升华！是完美的终章！”

　　他的反应比蒸汽泄漏本身更让吴俊霆和张云溪惊讶。

　　他的“最终乐章”……失败了？

　　或者说，被人动了手脚？

　　张云溪猛地看向那个被撬开的、放着旧图纸和笔记本的抽屉。

　　她快步走过去，拿起那本厚厚的皮革笔记，快速翻到最新写满的一页。

　　上面的化学方程式密密麻麻，但在其中一个关键参数的旁边，有人用极其细微的、不同颜色的笔，写下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修正数值。

　　而这个笔迹……

　　张云溪瞳孔骤缩。

　　这个笔迹她见过！在之前调查林晟案时，看过他母亲（那位被“雨夜屠夫”杀害的女性）的旧日记和家庭账本！

　　是林晟母亲的笔迹！

　　埃文·周也看到了那个修正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是她……她早就……”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去，眼神空洞，不断地重复，“她早就发现了……她改了我的……她甚至……算计到了今天……”

　　这一刻，这个掌控一切的“馆长”，仿佛被一个早已逝去的亡魂，给予了最致命的一击。

　　吴俊霆和张云溪对视一眼，心中骇浪滔天。

　　这场黑暗的游戏里，似乎还有他们从未知晓的、更深层的纠葛和因果。

　　倒计时结束了。

　　灾难性的后果并未完全降临。

　　但真相的漩涡，却刚刚开始显露它更加深邃、更加惊人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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