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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
2013年9月2日傍晚17：00
而拥有同样一双麻木而空洞的眼睛的柳明光，正将杯中的酒送进他早已失去味觉的嘴里。
自从那个暴雨天之后，他就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
味觉、嗅觉、甚至痛觉。
包括这个世界的所有颜色，在他眼中也从此失去了意义，而只是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形容词。
卧室里，落地窗前，在满天血红的火烧云的渲染下，他匀速解开蓝白条衫的扣子，暴露全身的伤疤，缓缓把自己溺在满是冰水的浴缸里。
火烧云的红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仿佛一池鲜血。
诡异却前所未有的灵魂安宁。
陷入回忆。
瓢泼大雨里，
他双目充血地站在荒野，
然后，一双柔软的手出现，遮住了他眼睛。
忽然，门铃响起。
他浮出水面，换了干的衣服，去开门。
“姐姐。”
眼前人竟是王燃，她身披一件薄薄的米白色毛衣外套，搭配着浅色牛仔裤。浅浅的眉毛下，一双湿润的眼睛，笑得像弯月牙：“带了宵夜给你。”
“刚好饿了。”
两人坐在沙发前，王燃问起柳明光最近的实习，告诉他要注意身体，又回忆起从前的日子。
小明光放学路上被突然冲出的一只大黑狗拦住去路，幸好王燃及时出现，她说以后每天我都接送你上下学。
从那之后她便真的做到了。
春夏秋冬，风雪晴天。
冬天，她会给他带热腾腾的烤红薯。
夏天给他带甜甜的冰棒。
十五岁生日，她送了他一块廉价的手表。
提醒他争分夺秒，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强大的大人。
柳明光起身去书房，拉开抽屉，那块手表虽然陈旧，却被精心保护在盒子里，放在里面，旁边是一枚深棕色的抽绳布袋。“礼物，庙里求的平安福。”
王燃打趣他：“这你都信？傻不傻。”
柳明光却偏要给她戴上。
他很是郑重：“我信它，自然有我的原因。无论任何时候，千万不要摘下来。”
黑夜里，窗外忽然腾空而起绚烂的烟花。
璀璨艳丽的光芒瞬间点亮整座城市。
同一时刻下，
秦家小区的大爷大妈们正兴致高昂地跳着广场舞，
高档会所前，紫色跑车里走下来一个陌生男人，
包厢里男欢女色、醉生梦死，
孙如娣正坐车搬去弟弟家，
程守贞将有关宋成龙的所有东西都打包进纸箱里，
林清独自坐在车里，守在阳光孤儿院前，
孤儿院里，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正排排坐看动画片，
沈不念伏案在律所里准备即将再次到来的开庭，
方楠正缝合秦还恩的尸体，
而就在此时的警局的档案室里，一份陈年的卷宗正安静地等待着被人再次翻阅。
王燃望着盛大的烟花，忽然感慨道：“从前我不理解，为什么所有的电视剧电影里，在最关键的情绪节点都喜欢放烟花，我却只觉得很吵闹烟雾太大，而最近或许是年纪到了的缘故，每次看到烟花都觉得有种悲凉的绚烂，莫名其妙想大哭一场。一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居然有了温情，也是神奇。”
柳明光望着王燃虚幻的侧脸。
她那因生病而枯萎的身体，此刻薄得似白纸一般，相比两周前的见面，这次她的眼窝又明显凹陷了许多，尽管她已经努力画了明媚的妆，精灵般的眼线和枫叶橘的口红，可是依然掩盖不了她日渐加重的疲态。她褐色的眼瞳里倒映烟花的幻影，像极了动漫里的女主角。
柳明光：“你如果真是只冷血动物就好了。可你不是。”
“嗯？为什么这么说？”
柳明光转而望向窗外，默然。心里却想：若你真是冷血的动物，对一切痛苦和罪恶都无动于衷，更不执着于追求一个必然走向毁灭的幻象，那我便可以得偿所愿地带你离开这里，而不是此刻站在这里，为你等待光明后的黑暗。
烟花散尽，城市堕入幽暗的夜。
2013年9月2日晚上20：10
望京实验中学门口的宵夜摊。
沈不念到的时候，刘世安已经点好菜。
晚自习下课的孩子们正陆续走出
“抱歉刘警官，我这马上有几个开庭，忙得差点忘了时间。”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刘世安提杯倒酒。
“这不会是鸿门宴吧，先问清楚，你我这算是相亲见面？还是办案问询？”
“沈律师倒是够直接啊，明人不说暗话，名义上相亲，实际上办案。”
“那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刘世安递来酒杯，眼神不容拒绝：“恐怕不行。”
沈不念接过酒杯，浅喝一口：“怪不得你如此优秀还没对象呢，不奇怪了。出于好心奉劝您一句，没有女孩子喜欢被威胁的，女孩子是得哄的，懂么？”
“不想懂，行吗？”
沈不念无奈附和着：“好吧，做你自己就好。”
“昨天下午三点钟前后你在哪？”
“这么开门见山？”
“我奉劝你，趁我现在好好说话，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刘警官，这一堆学生们看着呢，你虽然没穿警服，那好歹也得注意一下基本的社会影响吧，咱别整的跟□□一样好么，我又没说不回答。”
刘世安不情愿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和蔼可亲：“那你说吧。”
“昨天我有点不舒服，睡到中午才起，吃过饭就在家准备开庭的资料，直到今早准时八点出门上班。”
“谁能作证？”
沈不念无奈摊手道：“我自己家里，哪有什么人作证。”
“好，我会去查小区监控的。”
“请刘警官务必彻查，也好还我清白，不然您这三天两回地找我，我还真要怀疑您对我的情谊了。”
刘世安表情甚是无语。
“关于最近的两起凶杀案，你有什么看法。”
“血字11杀人案？”
“是。”
“网上最近对这件事情讨论度越来越高，不过我没什么看法，我是律师，凡事讲证据的，不像那些三人成虎的市井之人，凭一张嘴就能断案定罪。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问题。”
“不知道刘队长你是否看过猫和老鼠，老鼠逃，猫咪追，而就算猫抓到了老鼠，也吃不了他，因为老鼠的身后还跟着一条狗。我很好奇，刘队长你觉得自己是那只猫、还是老鼠？”
……
刘世安连夜去查沈不念的住处华都苑，发现小区监控录像没有存储功能。
“监控录像不能回看，为什么没有修？”
保安邓叔说：“俺也不懂，这机器从来没搞过，况且平时也没人要看回放。”
“小区监控有死角吗？”
“有的，去年小区有户人家遭了窃贼，警方来查的时候发现的，但后来物业一直没整改。”
刘世安瞥见其手里的水杯，上面写着“卫民安保”
“邓叔，您在这干几年了？”
“两年。”
蒋寻义很快赶来，他详细检查过监控系统后。
“这个监控程序被改写过，即存即删。这个人很聪明。”
“能查到是什么时间修改的吗？”
“应该就在近期，具体时间暂时确定不了，因为嫌疑人是通过更换存储卡的形式改写的，程序是被提前植入在存储卡里，查出存储卡是什么时间被换掉的，就迎刃而解了。”
“邓叔，最近机器有维护过吗？”
“没有。”说着，保安老邓从抽屉里找出一本册子，“但有派出所的核查记录，上次已经是个把月前了。”
“看来存储卡被换应该就在近一个月内。”
刘世安盯着电脑显示屏。
沈不念，林清，这俩人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全身而退。
一个律师，一个军校退伍，两人看似毫无交集，却住在同一个小区。
可是两起凶杀案监控录像都显示凶手是女性，但沈不念在宋成龙案里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林清身高一七九，腿又有残疾，更不可能伪装成一米六的女性。
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个人身上充满疑点，却没有一条有力证据能够指向他俩。
刘世安脑海中回忆起沈不念讲过的猫和老鼠的那段话。
“猫，老鼠，狗……你们警察究竟是什么……”
他猛然想起宋成龙案件梳理里，警员提到过林清所住的华都苑大范围停电的情况。“邓叔，昨天小区停电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停电那会儿有住户家里担心忘关天然气，我去帮忙确认来着。”
“大概多久？”
“也就六七分钟吧。”
“方便说说那户人家的信息吗？”
“就是我老板，林清，林老板是个非常正直的年轻小伙子，他以前当过兵，后来因伤退役开了家安保公司，专门给我们这些外地的老家伙们提供工作，我们这些兄弟，老的老病的病，但小林从没嫌弃过我们。”
此时此刻的卫民安保公司办公室里，林清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黑衣人进入监控室，给电脑植入程序的画面，他镇静自若地操控鼠标，将一切痕迹抹掉。
“滴答”
桌面上，两台手机的其中一台屏幕亮起。
是来自一个地下情色网站的消息
来信昵称是挚爱幽灵（请叫我主人）：“迷香小姐，明晚便是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房间我已准备好【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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