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沙滩上的贝壳

　　“我的国王。我会做到。”戴娜向英罗回应道。

　　戴比丽娜醒了。她摇晃身体，脑袋东转西转，看见英罗时，身体往后倾了一下。
　　她在一瞬间站了起来，用手拽着头发。她好像很惊讶自己的头发很长。她的眼睛想说什么，嘴巴却严丝合缝。
　　“英罗。”她只能吐出这两个字眼。
　　戴比丽娜已经成功了。
　　戴娜盯着戴比丽娜。她能感觉出来，戴比丽娜身体里的是玻尔玻德。
　　英罗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阿西娅醒来了。阳光照着枯树，曲折蜿蜒地通过树皮，把树皮照得发亮。现在是早晨，太阳升起有一会了。橙黄橙黄的天，正在慢慢恢复成冷静的蓝色。
　　她躺了很久。没有欲望促使她爬起来。她摇晃自己的手臂，试图在晨曦之中抓到点什么。光飘浮在她的侧臂，也从侧臂一划而过。
　　哦，再多睡会吧。
　　阿西娅强迫自己闭上眼，强迫自己睡。
　　结果真的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又是一个早晨，阳光照在桌子上。桌子边出现了一个突兀的花瓶，里面插着百合。阿西娅从来没有这种耐心养花。
　　她爬了起来，靠到枕头上。
　　百合散着一丝香味。这种香味，她在罗列诺身上经常闻到。不过他身上的更淡些。
　　窗户是开着的，也正好能听到外面一起一落的海浪声。今天大概是休息日，海浪声很干净，没有轮船低沉的鸣叫。
　　阿西娅想到自己出门，没有跟罗列诺说过一句。她甚至不大能想起来自己有没有跟他失约。有没有约会也不记得了。
　　她在梦境里没待多久。出梦前，她记得自己送走了戴娜，用了爸爸给她的红宝石。红宝石应该碎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的确只有一条链子挂着。
　　之后，她看见了爸爸。英罗骑着一匹黑马，身后跟着数千名骑士。
　　梦境戛然而止。
　　阿西娅摸着链子，强烈的抽离感，让她怀疑起了现在的真实性。
　　有人开了房间的门，动作很轻。阿西娅抬头望去。
　　“罗列诺。”阿西娅说道。
　　他吓了一跳。脸瞬间涨红，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为何，阿西娅对罗列诺的表现感到了厌倦。她没有说话。罗列诺换了窗台上的花，摆弄了一下花的位置，站到阿西娅的床前。
　　罗列诺是个很好的人。阿西娅并不觉得他是为了讨自己欢心而摆的花，大概是觉得百合能像给他带来好心情一样给自己带来好心情。
　　“你有想起什么吗？”罗列诺说话了。
　　阿西娅看着他。看见罗列诺不满又期待的眼睛。“你想让我记起你。”
　　没等罗列诺回话，阿西娅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你先等等，我有事找我爸爸。”
　　咔哒一声，阿西娅出了房间。
　　她背在门后，握着门把，一点点滑到地面。
　　她想找她的爸爸。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如果自己能得到一个拥抱，她也没觉得会有什么感动，甚至是一层深深的厌恶。她光想到这些，都是满满的厌恶。她想得到的，不是任何人，不是任何事物。
　　她坐在地上。
　　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明明知道想做的结果都不是自己所想要的。甚至，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眼泪慢慢地，钻出眼角。它们滞留在眼眶里，怎样都流不出来。
　　“阿西娅，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去问你父亲你去哪了。”罗列诺的话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之前，我在议会里，他们看见我和你很亲密，说我，心思不正，好像在暗示国王，我也不适合坐这个位置。他们打趣我，我只好说‘你们要是能跟公主在一起，难道不应该放十二分心思吗？’，他们笑啊，笑得很开心。夸我比你有意思。议会里的人，大多倾向于阿塔娅做继承人。他们中不少，过去曾支持过玻尔玻德。他们是老牌贵族了，喜欢见风使舵，也精明地让人厌恶。阿塔娅是个强大的骑士，而国王，是个有弑亲过去的人。而你……”他顿了顿。
　　是个跑掉加冕，不负责任的公主。阿西娅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的行为便是国王的行为。我怕我表现得不如他们所想的，让国王的处境更加不利。国王对我寄予了厚望。他找了无数个适龄曼卡里斯，我好开心他仅跟我交流了一下就决定了我做继承人。母亲和父亲替我感到高兴，他们……很重视。”
　　“我看见门锁一直转着没回到原位，你为什么不想看见我？我们走了完全不一样的路，也对自己想要的有完全不一样的定义。我羡慕你那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连摆个百合暗示我的需求都在内心纠结了很久，我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敢这么做。现在，我脑海里最坏的结果，实现了。”
　　他停了很久。
　　“罗列诺，我也很羡慕你，羡慕你知道怎么规训你自己。更羡慕你，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突然，从现在开始的羡慕，过去我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是吗？”
　　“是啊。”阿西娅的话很轻，眼睛和眉毛都松了下来。她并不确定自己是一时兴起，还是对罗列诺的安慰。它们都像是窗外的海浪，一起一伏，推着沙砾滚向远处。滚着滚着，什么事都不重要了。毕竟，滚的路，好长好长。到了建在岸边的栈桥，也不是到了终点。
　　“求求你，别这样做。跟我好好说说话吧。阿纳斯塔西娅·曼卡里斯。”他的话没有一丝卑微的味道，好像话很轻松地就从他嘴里出来了。
　　阿西娅拉开了门，门是向外开的，扯着罗列诺一个踉跄到了面前。
　　罗列诺不是那些情话连篇的人。他带着脸上的惊恐望向了阿西娅。他带着自己的泪水望向了阿西娅。
　　“我们是多么不同啊。”阿西娅无奈地说道。她抱住了罗列诺，双臂紧紧绕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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