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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说
淡紫色帷帐内,一个清瘦的身影紧紧环抱着什么,将自己蜷成一团窝在角落。
刚刚的动作使帷幔晃动,模糊的人影也在颤抖。
温云闲小声地看向那位无措的母亲,“夫人,是我们冒犯了,有些问题,问您可以吗?”
“这...楠儿不肯和我说呀...”林夫人手中的帕子又接下一滴泪来。
沉寂片刻,夏遇安上前,轻拍温云闲的肩,“等小姐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
“...也好。”
几人无奈转身准备离开,徐放跟在最后,还未迈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脚步随之停顿,不安的声音再次传来,“来的...都是男人吗?”
身前的人都也回过头来,看着徐放,又看向林楠。
徐放也有了些猜想,他比别人矮,发型也是略有不同,
本想始终保持安静的,既被误会,或许可以转化为机会。
他看向满眼求助着的林夫人,用最小的声音回应,“我试试吧。”
像抓住了希望,林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哎,好...”
徐放回以值得信任的眼神,在注视下轻轻将门关上,转过身,走向年轻的女孩。
帷幔内的人似乎在向外探寻,他轻手轻脚,拿过一侧的圆凳,尽力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很抱歉,我不是女人。”
见林楠听到他的声音后应激似的后撤,徐放又立刻开口,“但你别怕,我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
“...什么?”林楠不再动,有些奇怪地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徐放与帷幔中的轮廓相对而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我的背影,是不是觉得我的打扮有些奇怪?不过我不在意,喜欢男人这事我之前是很在意,说起来...我也曾因为男人保守折磨,不过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努力地活着。”
看到那双手臂不似方才紧绷,他将声音提高了些。
“我不喜欢你父亲,女儿受了伤害,他根本不是真的关心,也不够尊重你。”
林楠不出声,低着头,身子像是僵住了。
“但我想帮你找出犯人,大理寺前些时日有个女孩惨遭奸│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听到对面的人吸着气,好像面对看不清的双眼,徐放也能真诚地表达。
“宰相觉得这事丢了颜面,可什么比性命还重要?凭什么加害者还能在太阳下晃,受害者就见不得光,饱受折磨?”
作为一个现代人,见过太多封建的枷锁,嫉恶如仇的文章层出不穷,徐放知道,收效甚微也不能放弃。
他继续说着:“你不想出来我能理解,一定被吓坏了,但我想你知道,你没有错,也不用怕,你足够勇敢,迈出第一步,会慢慢摆脱噩梦的。”
“...真的?”林楠的呼吸声变重,似乎是哭了。
遭遇和痛苦无法替代,但某种程度上,徐放算得上是过来人,
“会的,我知道,去回忆伤痛很难挨,但你可以先试着拉开一条缝,看看我,我保证不会动,我们就这样先聊聊天也好。”
感同身受般的尊重使人放下心防,薄薄的帷幔露出一条缝,光亮又迅速被遮挡。
林楠的手臂上似乎还留有瘀痕,一闪而过的半张脸挂着泪珠,比画像中憔悴许多。
徐放稳稳地坐着,像和妹妹讨教一般聊起来,“那个什么楼,是个什么地方?”
“就是个...酒楼。”
得到回应,徐放心里也轻松下来,“你和朋友一起去玩?真羡慕,我就没什么朋友,也不太能喝酒。”
“我们也没怎么喝酒,那儿的菜很好吃,前日还有戏法表演,我就留得久了些。”
回忆被带起,林楠的语气中透出惊惧,徐放伸出手,远远地为她抚平躁动的空气,“没关系,放松下来,那就是一场噩梦。”
林楠压抑着哭腔,掐着胳膊努力把话说清,
“我一直不喜欢父亲看我太紧,所以总是和小兰偷跑去玩,那天...因为点的菜有些多,到戏法结束我们也没能吃完,我太撑了,就想着走一段,可刚出门没几步,一个身影忽然从小巷里出现把我掳了去。”
“深呼吸,关于那王八蛋的任何线索都可以告诉我。”
林楠照做,情绪被徐放的话安抚了些,“我后来被迷晕了...只隐约记得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戴了个绘着红色纹路的面具。”
“面具?”
话音刚落,反而是安抚者的情绪有了波动,徐放的表现另林楠有些在意,“怎么了?”
徐放却不答,心脏跳得很快,像在海上漂浮许久的人看到一条线,不论是什么,都想抓住。
“小姐,请等我一下。”
他起身快步走向门口,打开门,直奔夏遇安,“那个面具的画像,你是不是一直带在身上?”
“面具?难道...”
皆投来意外,徐放只伸出手,“先给我。”
“哦哦,这儿,不知道还能不能看清了。”夏遇安反应过来,立刻从腰间翻出一张满是折痕的画纸。
徐放再次把门关上,将泛黄的纸递了过去,“小姐,您看看,那人戴的,和这画像是否相同?”
林楠一点一点将画像的全貌呈现到眼前,仔细辨认,“...这...有些模糊,但感觉很像,为何会有这画像?”
徐放接过递回来的纸,其上的红色墨汁已经变淡,只对折一次,放入了怀中。
“我们一直在追查戴着这样面具的人,请再想一想,任何的疑点都可以。”
林楠情绪稳定了些,“我只在盛华楼吃了饭,看了戏,期间没发生什么怪事,我醒来后是在...东侧小巷深处的一间空屋里,身上的银两和首饰,都不见了。”
“好,你放心,我们这就去查。”
海上的线似乎变粗了,徐放起身准备去寻,“好好休息。”
“嗯。”
林楠小声地应着,徐放把圆凳放回原位,打开门,迎上几人关切的目光。
夏遇安像是在渴望着他的答案,徐放环视一圈,用只有四人听到的声音给出推测。
“应该和伤害如鸢的,是同一人。”
他的眼神算得上坚定,夏遇安也抓住了关键,“有什么线索?”
“出去说。”
“请等一下!”
一行人正欲离去,林楠再度出声阻拦,“你叫什么名字?”
徐放仍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转过身。
“我叫徐放,小姐如果愿意,可以随时来大理寺。”
“好,谢谢你。”
林楠的手握在帷幔中央,毫无缝隙的褶皱里,徐放似乎看得清她的眼神了。
“我也要说,谢谢你。”
褶皱不见,光线趁机溜进去,白皙的双手将变形的枕头放下,坚强的笑意被春日的暖风吹得更加明显。
林夫人也替女儿给出感激的笑颜,沁满泪的眼里,此刻多了欣喜,“谢谢,多谢几位大人。”
徐放没有多说,走出府宅侧门,简单复述了方才得到的信息,温云闲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新的关联。
“盛华楼的对面,就是永康当。”
......
待行至记忆中的街道,徐放才注意到,永康当的斜对面,原来有一家人流涌动的酒楼。
二层楼的建筑像是刚刚修缮过,在整条街都算得上突出。
“几位爷里边请~”
迈过门槛,几人就坐在了外侧的桌子上。
贺兰野随便要了几道菜,小二忙来忙去,厨房也时不时传出火光,正值晌午,只剩门口的桌子还有几张空位,屋内几乎坐满了人。
他们的位置靠近门,不算吵嚷,能够环视屋内大部分景观,徐放看向最里侧那个类似戏台的地方,此刻坐着一位弹着琵琶的女子。
夏遇安碰了碰他的胳膊,把视线拉到满是八卦的脸上,“哎,看不出来,还能做知心大哥哥呢,宰相小姐不会喜欢上你了吧?”
五官立体英俊,但一张嘴,总是像个没分寸的男高。
徐放将他推远,“没工夫和你扯。”
刚不耐烦地转过头,就又被拽了回去。
“不过我们几个这身打扮,再加上你这样一直四处张望,是个贼都要意识到不对了。”
“......”徐放看了看,没正形的人,无法反驳。
他的衣着十分朴素,夏遇安富家少爷般的打扮虽不算突兀,再看贺兰野那堪称华贵的衣襟,以及不染尘埃的温云闲,
这一整桌子,就属实有些奇怪了。
小二报着菜名恭敬般将盘子放下,夏遇安世故地笑着,徐放收回被掰正的手,用眼神回问,‘所以’?
夏遇安倒卖起关子,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先吃饭。”
“这的菜以新奇的设计闻名,既来了,就尝尝吧。”温云闲将菜盘向中央推了推。
贺兰野不讲话地吃起来,徐放也拿起筷子。
简单尝了几口,那什么冗长特别的菜名他不记得,但这个酒楼确实有些名堂,厨子对食材和调料的把控恰到好处,是很好吃。
饭菜不知不觉减半,身后一桌的客人起身离开,贺兰野喝了口茶,抬起头,“你有什么妙计?”
坐在他对面的夏遇安仍享受着碗里的鸡腿,没怎么嚼就咽下一口。
“总之这个匪徒,是既要色,又要财,可能来这儿吃饭的,都不太差钱,常客也是一大堆,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徐放有些嫌弃地看向他的嘴角,“那你说怎么办?”
夏遇安拿起备好的帕子,用力擦了擦嘴,又露出莫名滑头的笑,一字一顿:“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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