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逐光

　　许明朗带着那令人作呕的得意笑容离开了，走廊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那个俗艳的红色礼盒被许明御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像一抹刺眼的污血。
　　季若虞站在原地，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她看着许明御紧绷的侧脸，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睛此刻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骇人的暗流。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质问，只是觉得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终于……要彻底离开了。
　　这个她视为“家”的避风港，终于到了散场的时刻。
　　许明御没有看她。
　　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动作甚至依旧带着一种惯有的优雅，但那细微的颤抖却泄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沉默和绝望。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沙发角落，那里随意放着她之前填报志愿的资料。
　　他走过去，像是为了找点事做，伸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季若虞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小叔叔……”
　　已经晚了。
　　许明御的目光落在了文件袋侧面，那里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小小的志愿填报确认单的缩略贴纸——这是系统流程要求，为了方便考生核对而生成的。
　　他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那上面清晰地印着她最终确认的志愿信息。排在第一位的，根本不是他划了勾的海大或华大，而是一个遥远到几乎陌生的北方大学名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许明御拿着文件袋的手指，一根根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冰冷的、被他强行压制的怒火和一种被背叛般的剧痛，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地动，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季若虞。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冰冷的湖面，而是变成了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里面翻涌着震惊、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心痛。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向季若虞。
　　季若虞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问你这…是…什…么？”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压迫阴影，语气依旧压得很低，但那其中蕴含的风暴却让季若虞浑身发冷。
　　她快被他眼中的痛苦和愤怒灼伤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和倔强，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如你所见……我报了……北方的大学。”
　　她甚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里……更适合我。”
　　“更适合你？”
　　许明御重复着这句话，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离开我……远走高飞……就叫更适合你？！”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虽然依旧压抑着音量，但那其中饱含的痛苦和失控，让季若虞瞬间红了眼眶。
　　“不然呢？！”
　　她被他的质问逼出了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同样执拗地回视着他，“你要结婚了！我不走留下来干什么，当你的累赘吗？看着你和司小姐出双入对吗？小叔叔，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才叫‘适合’？！”
　　她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尽管她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字字泣血，像一把把钝刀，割在彼此的心上。
　　许明御被她这番话彻底击中了痛处。
　　是啊，他要结婚了，他亲手将她逼到了不得不逃离的境地……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巨大的无力淹没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颤抖却依旧倔强地看着他的女孩，那个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想护着一辈子的女孩，此刻却因为他，要逃到天涯海角去。
　　一种毁灭般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要打她，而是狠狠地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
　　力道之大，撞得季若虞闷哼一声，手里的文件袋也掉在了地上。
　　“不准走……”
　　他死死地抱着她，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背，将她的身体牢牢地按在自己怀里，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绝望，“季若虞……我不准你走！听到没有？！”
　　“放开我！你放开！”
　　季若虞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拼命地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
　　“你凭什么不准！你都要结婚了！你放开……”
　　她的挣扎和话语像火上浇油。
　　许明御眼底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他猛地低下头，精准地攫住了她那不断说着残忍话语的唇！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惩罚性的、绝望的、近乎掠夺的吻。
　　滚烫的唇瓣狠狠地碾压着她的柔软，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浓烈的痛苦，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地纠缠吮吸，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她的存在，将她彻底吞噬，让她再也无法说出“离开”两个字。
　　“唔……！”季若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她拼命地扭头挣扎，双手捶打着他的肩膀后背，却丝毫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的吻太凶猛，太具掠夺性，带着酒精般令人眩晕的气息和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危险而迷人的男性力量。
　　他的舌头在她口腔内肆意扫荡，吮吸着她的舌尖，舔舐过她的贝齿，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温柔，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甜美的毒药。
　　明知道会万劫不复，也无法停止。
　　季若虞被这完全超出她认知的亲密吓坏了，也激起了强烈的反抗。
　　情急之下，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瞬间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许明御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微微抬起头，唇瓣上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他看着身下眼角含泪，眼神惊恐又愤怒的女孩，那双被情欲和痛苦染红的眸子里，没有恼怒，反而掠过一丝更深沉的、近乎痴迷的痛楚和怜惜。
　　他伸出舌尖，缓缓舔去自己唇上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邪气和性感。
　　“咬得好……”
　　他低哑地轻笑一声。
　　声音模糊而危险，随即再次低下头，这一次，他的吻变得更加缠绵，却也更加深入，混合着彼此泪水的咸涩和血液的铁锈味，形成一种诡异而致命的催情剂。
　　他不再满足于唇齿的纠缠，滚烫的吻沿着她的唇角，滑向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留下湿润的痕迹和细微的刺痛。
　　大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可能，另一只手则在她单薄的脊背上用力地揉按，让她的身体更加紧密地贴合着自己。
　　季若虞所有的挣扎都像是石沉大海。他的力量太大了，他的气息太具侵略性了。那种混合着痛楚和陌生快感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她，让她浑身发软，意识模糊，只剩下本能的呜咽和颤抖。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季若虞几乎要缺氧，长到所有的反抗都被碾碎，只剩下无助的承受和一种被强行点燃的、让她感到羞耻的战栗。
　　终于，许明御喘息着，稍稍松开了她一丝缝隙，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融。
　　他的眼睛里依旧翻滚着未退的情潮和深不见底的痛苦。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
　　季若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她的手心被打得发麻，心脏却痛得像要裂开。
　　许明御的脸被打得微微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愣了片刻，似乎才从刚才那种失控的疯狂中清醒过来。
　　季若虞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她看着自己发麻的手，又看看他脸上的红痕，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委屈、愤怒和一种被侵犯的羞辱：“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许明御看着她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眼底所有的疯狂和情欲瞬间褪去，被巨大的懊悔和心疼所取代。
　　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却被她猛地打开。
　　“别碰我！”
　　她尖叫着后退，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许明御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沉沉的痛楚和温柔。他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别哭……若虞……”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心疼，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混蛋……别哭……”
　　季若虞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最终失去了所有力气，崩溃地大哭起来，眼泪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你怎么可以…那是我的…”
　　那是她的初吻。
　　她哭得语无伦次，委屈得像被抢走了最珍贵糖果的孩子。
　　活到现在，她都没有接触过任何男生，包括牵手，他是她接触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
　　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黑夜中唯一的一束光。
　　她依赖他，崇拜他，敬仰他…
　　可是…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许明御。
　　他怎么不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的初吻？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可以？
　　可是他偏要！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惜和绝望：
　　“我知道……若虞，对不起……”
　　他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能告诉她，那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控，如此想要一个人想到发疯吗？
　　他能告诉她，那个吻里，掺杂着他多少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和绝望吗？
　　他不能。
　　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灼伤自己的心脏。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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