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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
篮球场外,子鱼捏着长镊子蠢蠢欲动,镊子距离田羽宁的鼻子和嘴也就一厘米,还在靠近。那镊子是用来夹老鼠喂蛇的,虽说也就装装样子,田羽宁还是挺嫌弃,一仰头,躲开了。
可子鱼不死心,左手追了过去,两人闹个不停。
“大畏,你手又不接戏。这条我先给你过了,下次不能这样呢。”
喇叭里秦诗声音传来,子鱼顿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导演的每一个字。只是难免窘迫,开拍以来,他总是三不五时就会被批不接戏,次数多了,既羞且愧,又有股不服气。
怎么就不接戏了?也不是没经验,拍了那么多剧。
田羽宁扑上子鱼的背,双拳假装捶打,“我揍死你,又不好好演。”
田羽宁这么一闹,子鱼满腹的怨念没翻腾上来就散了,认认真真听完秦诗的话,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再琢磨琢磨。
收工之后,田羽宁载着子鱼回去,途经街心小公园,张望之后提议,“公园坐会,整瓶啤酒?”
子鱼靠着副驾,手肘抵着脑袋想着心事,闻言回神,“啊?”
“那边有个公园,坐会一起?”
“哦,”子鱼懂了,“行,有地儿停车?”
田羽宁左右瞅了瞅,眼尖看见街边一角停着不少出租车,俨然是个临时停车点,“那边。”
下车后并肩走入公园,沿途三五成群聚集着几个壮汉,或围坐聊天,或甩着扑克,子鱼揣摩着应该是出租车司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拉客,都闲在公园里。
公园不大,设施旧了点,但树木长得很好,郁郁葱葱。沿着小径拐了两个弯,一条河横在眼前。岸边一小片空地,围着几棵高大梧桐和槐树,中间立着一座钢架,吊了秋千,还是两个新月状的秋千,萤光闪烁,红蓝交映。
夜风挟着水气侵袭脸颊,盛夏的躁热褪去,子鱼精神一振,浑身轻松,嘴角不由翘起,弯成新月。
田羽宁引着他走向秋千架,随着子鱼的笑容会心一笑,“坐,我去买啤酒。”
子鱼点头,乖乖坐在秋千上等。田羽宁走后,他极目远眺对岸,越看越觉得眼熟。歪着脑袋回忆半天,想起压在心底的某个地点,绯色慢慢染上耳根。
田羽宁去得快回来也快,他脚步重,但声不响,子鱼却每次都能精准发现他的到来。可这次直到在子鱼背后站定,子鱼仍顾自不动,只盯着对岸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田羽宁顺着子鱼的视线看向对岸,眯起双眼,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垂眸,子鱼通红的耳朵映入眼底,田羽宁忽地提起一罐冰啤酒,贴上子鱼的耳廓。
被凉意一激,子鱼身体抖了抖,险些从秋千上摔下来,惊恐回头,才发现田羽宁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他身后。
子鱼埋怨,“怎么不作声?吓死人。”
田羽宁收敛眼中锋芒,憨笑,“想什么尼这么出神。”落坐另一弯月牙上,递给子鱼一瓶冰啤酒。
子鱼眼珠乱转,很忙地揪开啤酒拉环,“没,什么也没想。”
他急着岔开话题,喝口酒后下巴指对岸,“你看那边是哪儿?”
田羽宁同样揭开一瓶啤酒,眼皮掀起瞄了对岸一眼。同样喝一口,他回答的很随意,“上次我们拍吻戏的那家。”
啊啊啊,子鱼心里尖叫,这种事这人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深吸一口气,子鱼咬着唇强笑,“老师记得真清楚!”
田羽宁没回头,对着河水喝酒,“实话。”
子鱼有点招架不住,田羽宁要么不说话、说只说实话的风格着实让他伤脑筋。
“不用在意,只是工作。”
这话在理,子鱼忽略突如其来的一缕涩意,演员这种职业,演别人的悲欢离合,亲吻当是基本要求,还要吻得好看吻得唯美。
“要是亲吻都接受不了,后面的亲密戏你要怎么拍?”田羽宁扭头看他,真诚发问。
子鱼怔愣,亲密戏,他还没想过这个,下意识忽略了。倒不是排斥,就是想起来觉得别扭,一次两次就丢之脑后了,现在被提醒才发现近在眼前。
“那你会怎么拍?”不服气地反问,他没有经验,田羽宁经验应该不少。
田羽宁仰着头灌下啤酒,喝完后双肘搭膝,没看子鱼,沉静描述,“我会先想像一个场景,代入你的脸,然后设想池骋会对吴所畏做什么。”停了一下,田羽宁又追一句,“就是想像中对戏跟你。”
子鱼耳根一秒红透,代入你的脸什么的,想像跟你对戏什么的,好令人难为情。兀自害羞几秒,子鱼岔开话题,“哥,我为什么总是不接戏,怎么才能接上戏。”他的声音困惑又无助,秦导总说他不接戏,可怎么才能接戏,他不懂。
田羽宁扭头看他,眼睛精光闪动,转瞬即平,转回去盯着对岸某一点,“长剧拍摄是横屏的,它的拍摄画面跟短剧差很多,你拍惯了短剧,摸不准画面界限在哪儿很正常。多观察几次,摄像机拍你的距离有个范围,这段范围大概在以离你为中心多远之类,算一算,就能找准位置了。”
子鱼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田羽宁的话模糊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但具体要怎么办,还得好好想一想。
子鱼伸出手,拿着啤酒上前碰碰田羽宁手中那瓶,语气潇洒,“谢了,哥。”
田羽宁嘴角扬起,也举起啤酒送入口中,“别急,不是难事,多看几次就会了。”
“嗯。”当然,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种小问题不会困扰多久。不过,田羽宁的回答倒是勾起子鱼的好奇,“哥,你以前也这样过?”
他问的是田羽宁有没有手脚不接戏,田羽宁肩膀耸动,闷笑几下,“那倒没有,嗯,我对拍戏比较熟悉。”
子鱼瘪了嘴,瞪着他,憋屈之后不跟他计较。他接着追问,“那你以前拍长剧是什么样的?”脸上闪烁着好奇,眸底还有坏心眼,他还强调了一下,“就那年那部,那部,那部。”
田羽宁眯眼,疑惑地回头那部是哪部,对上子鱼眼周大了一圈的双眼,才明白过来是哪部戏。叹口气,他有些抗拒,但仍实话实说,“公司安排的,跟这里差不多,不过那边是古装。”
想了想,到底透露了一点给这只好奇心快爆棚的小猫咪,“跟同事一起拍,比较省事,没那么多麻烦。”
子鱼撇撇嘴,明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一个字都不吐。不过,他早就摸清了田羽宁的性子,不愿多舌惹出是非,哪怕是他两人共友,也默守底线。算了,放过他。
再次岔开话题,子鱼讨教起怎么揣摩人物心理。这下田羽宁话多了,也密了,事无巨细,方方面面讲得很多也很全。
话题很快就不止于演戏人物剧组,延伸开来,天南地北,无所不包。子鱼脚抵着地,晃动着屁股底下的秋千架,一摇一摇跟田羽宁秉风夜谈,给田羽宁讲家乡,讲自己以前打工遇到的新鲜事。田羽宁则跟他讲模特圈娱乐圈的异事,听得子鱼大呼稀奇。
十一点多,最后一点啤酒倒入口中,田羽宁吸了吸鼻子,打个哈欠,“回去吧,该睡了。”
子鱼盯着河面出神,直觉抬手,腕表闪出时间后才发现快零点了。他捏扁手里的空瓶子,“嗯,回去,走。”
田羽宁半蹲,收拾地面喝空的啤酒瓶,“明天收的早,就再来。”
子鱼唇角弯成新月,笑得甜蜜,“嗯,下次还来。”
在田羽宁起身的同时,子鱼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哥,明晚我们回去对戏吧,亲密戏。”
田羽宁重心一滑,身体向侧边倒去,伸出左脚支地,踉跄半步才稳住自己,左脚踝传来尖锐地痛感,但再疼都不及子鱼刚扔下的炸弹。田羽宁愕然回首,入眼便是子鱼担心的眼,伸出的手,茫然不知自己做了何事让田羽宁惊吓至此。
田羽宁顾不得自己扭伤加重的脚,再次确认,“对什么戏?”
子鱼愣住,然后就笑了。他回过味,上挑左眉揶揄田羽宁,“哥,失淡定了啊。”
就在子鱼眼皮子底下,田羽宁的耳朵一点一点被红色侵染,子鱼的眼睛也一点一点随之变大,眼珠定在田羽宁的耳尖上,直勾勾的,像是看见什么惊世奇观。
田羽宁在子鱼的目光下,左眼眯起,“不是说回去么,走。”说完,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又快又急,“还不快点。”
子鱼用尽力气把将将喷出口的笑闷在肚子里,捂着嘴,“来了。”
一前一后快步走到车位前,田羽宁的耳朵才由红转白。相继上车,驱车回酒店。
下了车,左脚刚踩上地面,田羽宁就暗骂自己,脚踝生疼,走不了路。“嘶,,”勉力走出十来米,田羽宁停下,抬起脚转动脚踝,胀痛难耐。
子鱼在前头瞧见了,退后两步,扶住田羽宁,“怎么了这是?”
田羽宁皱着眉,“脚扭了应该。”
“疼么?”子鱼蹲下,掀起一点田羽宁的长裤,“肿了。”他伸出手轻柔按压肿胀部位,昂着头问田羽宁,“疼么?”
子鱼小小的一团蹲在他脚边,昂着巴掌大的小脸问他疼不疼,田羽宁目晕神眩,险些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不,不疼。”
子鱼显然不信,站起来搀着田羽宁,“搭着我,上去给你冷敷。”
田羽宁的胳膊搭上子鱼的肩,借他的力一瘸一拐往前走,顺着子鱼去了他的房间。
子鱼把田羽宁安顿在自己床边坐下,走到行李箱前一通翻,没找着药。想了想,拿出一条新毛巾,去浴室端了盆凉水,加了几块冰。凉水端到田羽宁脚边,单膝跪地,浸湿毛巾拧得潮湿犹存,就这样围住肿粗了一圈的脚脖子。
田羽宁咬着牙忍着冰水刺激肿胀敏感的皮肤,哈着气,定定地盯住子鱼脑门上的发丝。
“先这样吧,干了再换次,”子鱼一边忙活着固定毛巾,搬来凳子架上田羽宁的腿,一边叮嘱田羽宁,“先敷二十分钟,看看效果,不行就去医院。”
忍过初始的刺疼,冰水的凉意极为舒适,田羽宁松开眉,很听话,“嗯。”伸手抹去子鱼额际的汗珠。
子鱼也跟着抬手擦过额头,这才惊觉自己一身汗,“你坐着,我去洗洗,等等给你换毛巾。”
田羽宁点头,舌头顶着左腮,目送子鱼消失在浴室。
洗了个战斗澡,子鱼擦着头发出来,田羽宁双手撑着床,身体后仰,对着天花板神游天外。他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田羽宁耳朵尖怎么好像是红的?定睛再瞧,又没了。
摇摇头,子鱼觉得自己看错了,弯腰用手背试试毛巾,凉的,还能再敷几分钟。他一屁股坐在田羽宁旁边,努努嘴,“你这,怎么搞的?”
田羽宁回神,顺着子鱼的动作看向自己的脚踝,吱吱唔唔,声音很小,“就,摸篮球框那会儿杵了。”
啊,子鱼呆住,不敢置信,“那都多久了,你忍到现在?”
“不是不是,一开始不疼,公园那会儿没站稳又扭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鼻尖,解释。
子鱼这才释怀,但还是觉得自己不激他去跳高。他暗自决定,以后都不挑衅田羽宁了,“大哥,你多大了,跳不了就别跳。”
田羽宁讪笑,面带窘迫,什么话也没说。
素性扭得不重,冰水敷了二十几分钟就消了肿,皮肤惨白血管青紫,还是疼。田羽宁站起来试了试,全身体重加注左脚,隐隐锥疼,但可以忍受。
他咬着后牙,右脚拖着左脚走动几步,站定,把重心压在右脚上,跟子鱼告别,“太迟了,我回隔壁,早点睡。”
子鱼一脸不赞同,但拗不过田羽宁,搀着他送他回去。走前一脸担心,依依不舍。
送走子鱼,田羽宁歪在床沿,用手箍着脚踝,狠下心用力一捏,锥刺一般痛得钻心。他难得发愁,路都走不动明天怎么办?
使劲拍打床面,舔舔嘴唇,还是费劲站起来拐去浴室洗澡。拉起衣摆闻闻,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腌入味,不洗澡简直天理不容。
一条腿着力要平常花费更多力气,浴室湿滑,等田羽宁出来躺上床,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靠在床头,他沉重地呼气,漫长的一天结束了。
手肘搭上额头,终于能睡觉了,可左脚,像是不存在,整个没了知觉。
闭着眼调匀呼吸,努力忽视脚上传来的异样,他不在意这件事怎么来的,只是困扰于后果。即便痛苦起于早上的比赛,终于子鱼一时兴起的惊吓,但无论起因如何,这事都是因子鱼而至,他很享受这件事,享受他与子鱼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是有可能会影响拍戏,私事出错让公事买单,这让他比较苦恼。
弹了两次舌,田羽宁强行平心静气,入睡,为明天积蓄体力。
第二天又是个艳阳日,晴,多云,有风,天气很好。
公园里小湖边,田羽宁重心压住右脚,左脚微分,看着眼前畏手畏尾,想搭肩又不敢,几次伸手半途缩回的向乐,整乐了。
骆辉捏着剧本,都快急眼了,“你们俩那么矫情干嘛,这又没人,亲一下怎么了,快点。”
向乐吻了下手心,玩笑似用手背贴向田羽宁的脸颊,见牙不见眼,“好了。”
田羽宁叉腰,歪头礼貌微笑。
“小田,看你状态还行。”
田羽宁向前走几步,跟骆辉吐槽,“昨天躺床上都没知觉了。”
“也没劲了是吧,这两天快拍,调一调。”骆辉安慰他,时间太紧,没办法给田羽宁放假。只能设计动作时尽量减少动作强度,不刺激田羽宁的脚。
秦诗指挥向乐,比划着,“这样搭,就很甜那种,这场你俩要甜。”
向乐又开始玩一二三伸出来缩回去,翻来覆去就是不敢碰田羽宁。
早晨的阳光已经很晒了,脚踝隐痛不休,田羽宁彻底失去了耐心,抓住他双手搭上自己双肩。
“这样啊。”
两人正面相对,各自侧头看两位导演,一眼没朝对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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