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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从审讯室会峰,凭借着季荀对他与姬初玦关系的好奇达成的初次但脆得跟纸一样的盟约,到医务室那次对峙的深入,对方第一次对他进行改观,再到如今的录音笔事件。
临时的盟约远没有长期以往的合作稳固且来得长久。
兜兜转转一大圈,纵然于心不忍,瑾之最终还是在男人最惘然的时候,引其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而让这一盘棋形成闭环。
没办法,虽然三人对他都有所求,瑾之暂且将他们划分为想要探究他背后之人,亦或是什么真相。
毕竟从周屹桉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中也能琢磨出来,自己在这之前应该是有被那位“先生”利用的价值,至于为什么被抛弃,那便无从得知。
回归正题,他自是乐见于此的,不过姬初玦跟得了应激反应一样,看到他的脸就像是触发了欢乐豆效应,不仅一言不合就掐他,还暗戳戳阴阳怪气他把他当乐子玩。
而拥有超强制冷效果的沈砚辞思维缜密严谨,且身为阿里斯顿校长的他享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还派遣美其名曰是提供帮助的学长视/奸他,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他们两个,真的让瑾之选不出一个。
所以家里的重担就不出意外地落在了季荀身上。
好在十年过去,除开掉眼泪和“探病”这两件事情,季荀大半部分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中,一切安好,计划尚能顺利进行。
“盟友?”
风未停歇,男人呢喃着这个词,脸庞在已然被染成烟青色的余晖下更加清隽,他薄唇抿出一个弧度,微低头看着少年,目光凝重。
“苏淮枝,你很会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是在你遭遇危难的时候我落井下石,”瑾之悠悠说道,“首先,季检并不位于危难境地,其次,我也没有利用你谋取不正当的利益。”
毕竟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探寻那个光怪陆离的真相。
闻言,季荀轻哼一声:“……巧言令色。”
瑾之也学着他的样子,脸颊肉鼓成两团:“并非并非。”然后抢在男人脸色徒然一变,状若沉下去时又开口,“我只是在表示对你的信任,绝对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说的比唱的好听。”
“怎么会呢?”揶揄间,瑾之也没忘记正事,“所以,通行证可以给我了吗?”
掌心朝上,向前一步时手指轻轻一勾,是个很典型的索取姿态。
季荀的视线在少年摊开的手掌上停了一瞬,旋即从内袋取出那张薄薄的芯片卡,却没有直接放下。
“记住你说的话,苏淮枝,”指尖捏着卡片,如墨瞳仁沉下时,瑾之看清了他眼底象征着睡眠不佳的青色,但季荀仍脊背挺直,认真而审慎地看着他,“别浪费它。”
话音落下,卡片被不轻不重地压入掌心。
瑾之抬眸。
“我不会浪费的。”
–
如果和姬初玦达成合作,那么瑾之将会收获24系统时360°毫无死角不分场合的试探,累身累心。
如果和沈砚辞达成合作,那么瑾之只能默默祈祷对方能够看在曾经的好朋友的份上,给他留几分薄面,不那么快扒掉他的小马甲,但避免不了夜长梦多,担惊受怕。
但如果和季荀达成合作……
那很好了。
大少爷性子犟,看着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散漫,实则认定一件事情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并且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而这就不得不提起一段让人忍俊不禁的往事。
十几年前的阿里斯顿淘汰制度比起现在更为严格,当时的校长是一位经历过帝国与联邦战争的活化石,德高望重,在他的管理下,综测直接被划分为开学考,不留一点复习时间。
这也导致,在许多人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暑假,等带他们的不是闲适悠然的假期,而是不好好学习就等着一日游的达摩克利斯剑坠落的警告。
学生们苦不堪言。
秉持着及格万岁的念头,在放榜日那天,众人争先恐后地挤入教务处查询成绩,可零点一过,他们惊讶地发现,在战争期间都保持流畅运行的系统,一夜之间崩溃了。
而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有人疑似使用目前检测技术所检查不出的作弊手段,亦或是买通了考官,考取了全科满分的成绩。
总而言之,校方决定临时停课两天,将监控送往检察院检验科,等待最终判定结果。
就在大众认为又是一位被考试逼得实在没招而选择剑走偏锋的学生落马的剧情时,校方再次给出答复,所以成绩一律属实,没有出现任何作弊乃至有作弊嫌疑的现象。
这个结果一公布,瞬间在阿里斯顿引起轩然大波。
全科满分?这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一时间,质疑声与崇拜音纷涌而至,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人是谁。
而那个备受瞩目的“明星”,瑾之,也没想到,自己的整个军校生活,都会因为这场考试而彻底改变。
院长妈妈曾在告诫他,不要主动找事,也不要怕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瑾之乖乖听话,没惹事,可招架不住事找他。
从开学第一天得知室友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内阁重臣之子,他就已经预料到未来的生活不会很太平。
再加上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号床,这个宿舍堪称小型风暴中心。
然而,比起其他两位或矜贵或神秘的室友,季荀带给他的感受更为直接和……诡异。
是的,诡异。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在哪一个环节惹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季荀少爷,难道就因为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年级第一兼新生代表发言时,不小心与站在队列第一排的季荀多对视了三秒?
自那以后,他被大少爷盯上了。
物理意义上的盯。
比如,在课堂上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恍惚间回头,对上一双漆黑坦然的眼眸;去图书馆,偶尔看累了想眺望远方休息一下双目,就冷不丁瞥见季荀抱着书坐在自己斜对面;而在训练室,无论他在进行什么项目,总感觉有道视线如影随形。
明明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两人却没有一句真正意义的交流。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可没办法,瑾之来到阿里斯顿不是为了和那群天之骄子争强斗狠,或者上演什么倔强小白花训狗文学。
他是为了抓住任何向上攀爬的绳索。
更何况,季荀那种顶级天龙人也不是他能惹的对象,只能先行着“王不见王,避其锋芒”的计策,能避就避,能躲就躲,实在避不开就拿出十二分的温和与耐心敷衍。
直到某天,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在一次实战格斗课程上,两人被随机分配为对手。
避无可避。
哨声响起,对方纯黑眼眸中亮起一抹光,无端地让瑾之联想到饿了很久的疯狗,在嗅到生肉时所露出的狂热表情。
果不其然,季荀初始的进攻猛烈无比,瑾之被迫接招,在密集的攻击中找寻破绽,试图用和平的方式结束战斗,叫苦不迭。
“为什么不用全力?”在一次逼近中,季荀问他,彼时的少年还尚未学会用面具掩饰自己的情绪,全然是被轻视的恼怒和不解,“你看不起我?”
瑾之顶开他一记力道十足的侧击,手腕震得发麻,无奈叹息:“季荀同学,课程要求,点到为止。”
季荀回以他一声冷酷的哼,攻势愈发凶狠。
接连被逼到角落,裸露在外的莹白手臂因多次格挡留下青青紫紫的印记,火辣辣地疼。
心底那点被莫名其妙针对了很久的火气也窜了上来,在季荀的攻击袭来之时,瑾之身形骤然压低,一个迅速的扫腿攻其下盘,趁对方重心不稳的刹那欺身而上,手臂锁住脖颈和关节,将人牢牢锁在地板上。
课程过半,两人划分的格斗区域偏僻,四周是其余组对战时发出的拳肉碰撞声响,所有人都在忙于自己的对训,无暇顾及这个小小角落所发生的暗流涌动的一切。
瑾之粗重地喘息着,纤长卷曲的羽睫颤抖着垂落,掩去了大部分情绪。
方才激烈的缠斗耗尽了他大半体力,乌黑的发丝被渗出的汗水浸湿,紧贴在额前,而那滴汇聚的晶莹汗珠顺着光洁的额角滚落,吻过眼尾那枚小小的黑痣,在上面眷念般停留一瞬,晕开一点水润的印记,最终才不堪重负地坠落。
瞳仁映出身下之人略显怔松的脸,他的呼吸还未平复,语调却异常平静。
“够了吗?”
话语落下,季荀才恍若大梦初醒地挣扎了两下,未果,不受控制地抬头望去。
而后,他清晰地看见,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时宛若镀上一层冷硬尖锐的坚冰,漠然而宁静,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那眼神,不是在看什么活物,而是在看一只不知收敛的狗。
“现在满意了吗?季荀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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