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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种话我就找人弄你
床板好硬,腰好酸。王雨微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半梦半醒间她开始回复通讯。
好了,手机跌落在床铺,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女鬼般幽怨的叹息,该上坟了。
巨大的红色校场上,列队的哨兵像穿越赤红荒漠的蚂蚁。
“这位是新来的向导王雨微,隶属白塔,作为专业技术人才借调到星辰十字军曜日分队。”商临戈面带微笑,“大家表示欢迎。”
办公室欢迎新人时常见的鼓掌声并未出现,因为所有人噌地一下围上来,乙娜灵活地蹿上小熊哨兵的肩膀,大耳朵像蒲扇似的狂扇挤她们的人,“向导姐姐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大夫真是妙手回春啊我的胳膊现在就跟没断过的一样!”
王雨微微笑,“当然。”
头发是透明流水质地的白净男人高得鹤立鸡群,他打着伞,伞边垂落的触须碰到别人,皮肤瞬间被腐蚀得滋滋冒烟,惨叫的背景音里他十分认真,“有医美服务吗?我愿意支付额外费用。”
“抱歉,”她发自内心地感到遗憾,“医美不是我们合规可做的副业。”
“你好,”小山一样壮实的女孩顶着毛茸茸的小熊耳朵和深棕色的卷毛长发,眼睫和眼瞳紧张地乱动,细声细气地说,“我叫贝尔,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手握住熊掌,肉垫带着茧,摸起来硬硬的,“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请多多指教。”
背后生着白鹤翅膀的女孩兴奋地盘旋于上空,手长过膝的哨兵发出猴子般的怪叫,学猩猩捶胸时一不留神就勾住了身边男哨兵发间的金丝挂饰。
吵嚷声忽然静了下来,像沸腾的锅被罩上了盖。她看见圆形的校场向两侧打开,冰凉的白烟喷薄而出。看不见尽头的森林像3D拼图从地下升起。遒劲的枝干,纹路细腻的叶片,不会吧,难道真的是自然森林吗?
商临戈的手忽然出现,像浸满浓墨的毛笔划开一横,精准地抓住了飞到她们眼前的蛇。
王雨微:?
会飞的蛇?!
“是真的哦。”她像会读心,“这是森日星的一块原始丛林。”
“曜日军团第四分队曾赴森日星执行任务,由于不适应环境,任务一开始就产生了人员减损。”商临戈说,“所以军团用激光战舰切割整个地块,作为哨兵的训练场地之一。”
真是大手笔,不愧是号称烧钱军种no.1的星辰十字军啊,她想。
商临戈解开制服纽扣,丝绸衬衫优雅浪漫,衣料下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显出猎豹般的精悍。
“刚好,我也去热热身。”她把通讯器交到王雨微手上,“这个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人查岗,你就说我在古密林地块训练。”
“好的。”王雨微接过她的外套和通讯器
商临戈用腕上的皮筋将长发扎成马尾,随意地屈膝一跃,看起来如此轻松,却跳到了几十米的高度。她单手把住古木粗大的枝干,手臂稍一发力就利落地反身跃起,蹲在了枝头上。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帅得人性向摇摆。
乙娜露出獠牙,脸侧的鬃毛在风里飞舞,野蛮凶悍,那对前肢变得极其强壮,她“嗷”了一声,一爪就拍碎了长着獠牙还拿鞭子抽人的食人花。
哈哈,那不是不夜烛的同族吗?
手臂长过膝盖的女孩仰天长啸,彻底化身丛林野人,荡过的林间留下“芜湖!”的奇响。被勾到发饰的男哨兵不语,只是死追不放,华丽的孔雀羽毛像暴雨梨花针四处乱射,贯穿树干,打得树叶噼里啪啦砸下来。
有人掉进泥沼陷阱,比出求援手势。
路过的第一个哨兵嘻嘻哈哈地笑,喊他菜就多练。路过的第二个哨兵停下来围观,发自内心地问他这么白痴的陷阱怎么也能抓到人的?果然哨兵和哨兵之间的区别比人和猪的区别都大。
路过的第三个哨兵扯着藤蔓从他头上晃了过去,还顺便给了他一脚。
于是他缓缓下沉,求援的手势变成了中指。
王雨微完全沉浸其中,以致于当商临戈的通讯震动起来时,她看都没看就接起电话,“喂,您好,有什么事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半秒,随后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啊!怎么是女人啊!”
你最好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再唧唧歪歪说些我不爱听的马上拿沾血的卫生巾克死你。
对面的男人忽然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所以临戈现在已经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了是吗?”
王雨微:?
又是一个风姿。
“商队在训练。”
他停顿一下,警觉地问,“你又是谁?”
“我是曜日的驻队向导。”
“果然,”通讯对面传来抽纸擤鼻涕的声音,“哨兵和向导才是天赐良缘。我这八年的时光与情爱,终究是错付了!!!”
通讯被挂断,“AAA唯一正宫”的备注暗了下去,被投诉的回忆忽然开始攻击她。
说真的,少看点甄嬛传,多看看脑子吧。
有空可以练习倒立哈,听说这样做可以让脑子进的水流出来。
上午的训练结束,孔雀哨兵终究是追杀失败,他恨恨地对着梳妆镜擦掉脸上的尘土,“母猴子你给我等着瞧。”
话音刚落他就屁股一疼,发出一声惨叫。
瑜疆捏着那根华丽漂亮的尾羽,扭身就逃。徒留他站在原地气得尖叫。
忽然,一辆摆渡车从拐角驶出,视基地里的最高限速于无物。车在她们面前几公分处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响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王雨微差点撞大运,吓出一身冷汗。
车门拉开,一个披着大氅的男人走了下来,下三白的眼睛粗粗地扫了一圈,皱眉的样子很凶狠,“商临戈呢?”
“怎么来的是他?”水母伞男人离得远了些,嫌弃地蹙眉,“按照顺序,这次护送任务人员的应该是三队长不夜烛啊。”
不夜烛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愤怒地丢开文件,副手满脸苦相,大气都不敢喘。
他阅办阅得阴沉如水,马上要化身火爆辣椒按照队长位次把所有队长依次烧掉,“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多文书工作!”
海伯利安拉开医务室的抽屉,将那张已经批复下来的婚姻届放入其中,在光脑上提交《文件丢失说明》,关掉“十五个工作日内办结”的页面。
暂时先这样吧,他合上抽屉,扬起的灰尘漂浮在光里,商临戈的副官敲门示意,她的脸上挂着与队长相似的微笑,彬彬有礼且温和,“返程的摆渡车已经准备好了,海伯利安队长。”
自发生过数场队长间的火并后,双方队长都无法再在对方基地里自由活动,且拜访需要提前至少十五个工作日预约。
海伯利安安静地点头,门板在身后合拢,他有点心不在焉。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所以他是谁啊?”王雨微小声地问。
瑜疆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凝重,“那是月蚀军团第二分队队长,鳄拉克,曾经在曜日出任务时截胡,把年轻的队员打成重伤。”
靠北,这是可以的吗?
这种人不该上军事法庭吗?
鳄拉克叼着烟,唇间呵出一股浓白的雾气,短短几分钟,他耐心已经告罄,缠在手上的链子用力一扯。
王雨微的呼吸不自觉地停了一下。
鲜血淋漓的膝盖擦过校场粗粝的地面,砂石嵌入血肉模糊的伤口,长发下的身体消瘦得可怖,像一层单薄的人皮覆盖着骨架。
鳄拉克随手将烟头按在她肩上。
那动作实在太自然了,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流畅到王雨微还没反应过来,皮肤被烫伤的声音就像生肉放入高温烤盘,刺啦地响起。
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她的大脑尚是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动了起来。
无法理解原因,同样也不去思考后果。
像在真正危险到来的时刻将坏人从阳台推下去的本能反应。
像在保护诊疗室里濒死的另一个自己。
属于成年人的圆滑和周全消失殆尽,她本可以忍耐,可以更加迂回委婉地应对。
可她已经忍了太久。
尚是孩子时,她曾看过被拴在能源矿洞里的女人,那么粗的铁链连接着穴壁和脖颈,像是一条烈性犬专用的狗绳。她很瘦,营养不良得像包着人皮的一具骨骼。四肢纤细,肚子却诡异地隆起,像一颗剜不掉的肿瘤。
尚是学生时,她曾看过年轻的女孩坐在烧烤店里,只是因为拒绝了骚扰,就被殴打至重伤。被拖行至店外后,画面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刹声。
坐在楼道里,她拨响了母亲王洁的通讯,接通的瞬间,她无声地张了张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妈妈,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她忍不了了,她不想再忍了。
已经对远方的哭声无能为力了,难道还要对眼前的不公视若无睹吗?
王雨微抓住了鳄拉克的手腕,额角鼓起青筋。
他挑起一边眉毛,目光落在她的臂章上,嗤笑一声,“月蚀的事轮不到白塔的人来管吧。”
滑落的领口下,凹凸不平的圆孔状烫伤纹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要绷紧神经,才能让声音保持平稳,“和这没有关系。”
有良知的人承受痛苦。
有良知的人因此愤怒。
血性像火一样燃烧。
正如保护向导是哨兵的最基本的义务。
为哨兵治疗同样是向导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雨微看着他的眼睛,隔开两人的身体像凛冬星坚不可摧的铁壁,“现在我要带她回医务室。请你回避。”
“哦?”鳄拉克朝她脸上吐了口浓烟,踩住女孩的膝弯,使劲碾了碾,“如果我拒绝呢?”
理智崩断,她听到怒火轰地冲上头顶,血丝顺着视网膜边缘蔓延。
——我会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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