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作者:彭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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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他假装醉酒,踉跄起身,撞翻了那个丫鬟捧着的酒壶。酒液泼了他一身,也溅湿了丫鬟的衣袖。

      “没长眼睛的东西!”沈敬安怒斥。

      陆峥摆手,舌头似乎都大了:“没、没事……爷……爷自己去换……让她……让她带路……”他手指胡乱指向那丫鬟。

      沈敬安皱了皱眉,示意那丫鬟:“还不快扶陆爷去换身干净衣裳!”

      丫鬟战战兢兢地应了,搀扶着看似醉醺醺的陆峥离席。走到无人廊下,陆峥猛地睁开眼,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他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一把将丫鬟拉入角落阴影。

      丫鬟吓得刚要惊呼,却被陆峥捂住嘴。

      “别叫!听我说!”陆峥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我是沈知渊少爷的人。想法子告诉她们,‘杨公公对我不利,速备!’记住没有?!”

      丫鬟瞪大眼睛,惊恐万分,但听到“沈知渊少爷”,眼神稍稍安定,用力点了点头。

      “快走!自然点!”陆峥松开她,立刻又换回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大声嚷嚷着,“衣服……衣服在哪儿?”

      丫鬟攥紧碎片,低头疾步而去,心脏狂跳。

      陆峥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手心也捏了一把汗。这步棋太险,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幕,虽避开了沈敬安的眼线,却恰好落入了另一双暗中窥探的眼睛——那是沈知渊派来、一直试图潜入别院探查他情况的程潜!

      程潜原本去找胡三手,奈何胡三手早就被沈敬安吓怕了,脚底抹油跑远了,他只能无功而返,沈知渊再派人去找,却只见胡三手的尸体了。

      可见沈敬安早就压榨完了胡三手的价值,只剩死路一条留给他。

      程潜伏在对面屋顶,远远只见陆峥与一丫鬟拉扯,塞了什么东西,那丫鬟便匆匆离去。距离太远,他听不清言语,只看清陆峥神色紧张,绝非寻常。

      程潜心中大震:陆爷果然……在与府中内应传递消息?他投靠三爷,是真是假?这消息是传给少爷的,还是……传给别人的?

      他不敢怠慢,立刻悄然退走,必须尽快将所见禀报少爷。

      沈知渊听到程潜的回报时,正在看一份官府邸报。

      烛火下,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底一片沉沉的寒冰。

      “你看清了?他给那丫鬟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陆爷神色……很是急切。”程潜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沈知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冰冷的怒意。

      “好……好得很。”他缓缓抬手,扶住额角,指尖冰凉,“陆峥,你果然……从未让我‘失望’。”

      担忧、焦灼、还有那一丝可笑的期待,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铺天盖地的讽刺和怒火。他在这里殚精竭虑,甚至暗中担忧他的安危,他却在那别院里,自如地传递着消息!那消息是什么?是沈敬安下一步的计划?还是……给那杨银水的投诚状?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眼前微微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但下一刻,他猛地挺直了背脊。

      所有的软弱和摇摆都被这把怒火烧得干干净净。

      “程潜。”

      “属下在。”

      他倒要看看,陆峥到底想做什么。“继续盯紧了。”

      “是!”程潜领命而去。

      沈知渊独自坐在轮椅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一半明一半暗的脸上,神色莫辨。他缓缓转动轮椅,来到窗边,望着沈敬安别院的方向,眼神冷冽如刀,深处却有一丝极快隐去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色。

      风波愈急,漩涡深处的两人,各自为营,心思迥异。

      而此刻,一架低调却难掩精致的马车,已在重重护卫下,悄然驶入了城中最好的驿馆。车内,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杨银水,拈起一枚蜜饯放入口中,细声细气地对身旁随从道:“杂家有些乏了,明日再去织造局。倒是那位沈家……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小子,给杂家盯紧点。故人之子……呵,可别真死了,不然,杂家回去可不好交代。”

      “公公的意思是?先去沈家?”

      杨银水看都不看一眼那蠢物提的问题,“您新来的?”

      “这,不敢当啊,公公,奴才......”

      “本公公什么时候去别人府上?叫那姓沈的老东西来见我。”

      “是是是,公公,奴才掌嘴。”

      *********
      秋雨淅沥,敲打着沈府书房窗棂,烛火将沈知渊半边侧脸映得明暗不定。他指尖捻着一枚冰凉的黑白玉棋子,久久未落。程潜带回的消息,像一根淬毒的针,扎进他心里最不肯承认的软肉——陆峥果然在沈敬安别院里,甚至……可能在与人传递消息。

      沈知渊的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唯有捻着棋子的指尖透出几分僵白。

      书房内重归死寂,只剩雨声和烛火噼啪。沈知渊缓缓靠回轮椅,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陆峥咧着嘴笑的模样,他拳头砸在陈世勋脸上时的狠戾,他夜里抱着自己时胸膛传来的热度,还有他递过染血账本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期待来日再相逢?

      呵。

      沈知渊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彻底斩断什么的决绝。他再睁眼时,琉璃色的眸子里已是一片深寒,所有波动都被死死压进冰层之下。

      他推动轮椅,来到书案前。案上摊着父亲那卷海图,墨迹苍劲,勾勒着未曾抵达的远方。旁边是母亲派人刚送来的、关于杨银水抵达的密报。

      苏嬷嬷这边手脚慢了些,总算是把陆铮的消息带了过来。

      沈知渊顿时如临大赦,舒了一口气,原是程潜是单独行动,并没有与其他线人之间有联系,并不知道沈知渊全部的布局,所以才有这样的“大水冲了龙王庙”的误会。

      他心想,陆铮心里,还是惦念自己的。这一抹微甜,让沈家的少爷,不知欣喜了多久。

      转头又告诉苏嬷嬷,要她带回去一句:“知道了。”随后将母亲查到的一些资料,递给她,“记住,有关杨银水字画的事,一定要送到陆铮手里。”

      他要做点准备,与陆铮里应外合。

      “来,去弄点织造局的私货,必要一击必中。”

      ******

      沈敬安别院。

      陆峥倚在窗前,看着院中雨打芭蕉。那日冒险传递消息后,他心中始终悬着一块石头。不知那丫鬟能否将话带到,更不知沈知渊……是否会信。

      沈敬安这两日似乎格外忙碌,见他的次数少了,但别院的守卫却有增无减,气氛无形中更显压抑。林账房倒是常来,东拉西扯,言语间试探更甚,甚至隐隐透出若他不肯配合,便可将“易家余孽”的身份捅给杨银水之意。

      陆峥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陪着演戏,心下焦灼却与日俱增。他必须尽快脱身,免得与杨银水打照面,又被上面那人监视着,这并不好受,这种自由又不自由的感受,他已经忍耐了十年,他趁机会挑拨沈敬安和杨银水的关系,最好能形成牵制之局,让杨银水死了,这样他的行踪,就能从上面那位的监视里消失。

      这日傍晚,雨势稍歇。林账房又晃了进来,满脸堆笑:“陆爷,闷坏了吧?三爷得了空,说今晚在醉花厅设宴,请您过去喝两杯,正好有位贵客想见见您。”

      贵客?陆峥心下一动,面上却懒洋洋道:“哦?什么贵客这么大面子,还得三爷做东?”

      “去了便知,去了便知。”林账房笑得意味深长,“保管是位……让陆爷您也想不到的人物。”

      陆峥眯起眼,心中警铃大作。莫非是杨银水?沈敬安竟如此迫不及待要摊牌?他暗自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个痞笑:“成啊,有酒喝就行。正好嘴里淡出鸟来了。”

      *****

      醉花厅的鎏金铜灯悬在梁上,光透过缠枝纹灯罩洒下来,在陆峥脚边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指尖捏着只白瓷酒杯,指腹摩挲着杯沿冰纹,听杨银水尖细的嗓音在厅内绕:“杂家来之前,倒听说沈三爷府上有位‘贵客’,原是你。”

      陆峥抬眼,琉璃色的光在他眼底晃了晃,混不吝的笑里裹着冷:“托公公的福,矿场的石头硬,没把我砸死。倒是公公,从京城来这江南,怕不是只为了寻我这个‘罪人’?” 他故意把 “罪人” 二字咬得发沉,余光扫过沈敬安——那老狐狸端着酒壶的手顿了顿,壶嘴的酒洒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杨银水捻着腰间玉牌,阴柔的目光在陆峥身上打转:“跟我回在织造局当差,总比在沈家做奴才强。”他对陆铮有复杂的感情,他实在讨厌这个陆铮,疯疯癫癫没个正形,但是自己能得到皇帝垂青、大太监干爹的垂青,都是因为陆铮,皇帝为什么对个罪臣之子这么照顾?要他自由不被放在牢狱,又要他在监视之下?

      “跟你?” 陆峥猛地把酒杯往桌案上一磕,瓷杯没碎,却震得碟子里的花生蹦起来,“公公要是真心疼我,不如说说,当年抄家时,我易家那箱传家的字画,落进了谁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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