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绑病娇

　　那条如同掷入深潭的消息，在发送后的几个小时里，没有激起任何肉眼可见的涟漪。病房里的一切照旧。吴妈依旧沉默而警惕，送来的餐食依旧精致却乏味，窗外的天色由昏黄转为墨蓝，最后彻底沉入黑夜。

　　凌玥的心却始终悬在半空，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留意着最细微的风吹草动。她既期待着什么发生，又恐惧着可能发生的任何未知。这种等待的煎熬，几乎要将她逼疯。

　　林寂是在深夜回来的。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惫与冷厉，显然外面的“紧急事务”进行得并不顺利。

　　她走进病房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先看向凌玥。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确认她安安分外地躺在床上，似乎才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丝紧绷的下颌线。

　　吴妈低声汇报了下午凌玥“做噩梦”打翻东西的小插曲，语气平淡，重点强调了已经处理干净，凌小姐之后情绪稳定，并未再出现异常。

　　林寂听完，没什么表示，只是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似乎已经熟睡的凌玥。她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轻轻拂过凌玥的额发，然后下滑，落在了她白天因为过度训练而有些红肿的膝盖上，轻轻按了一下。

　　一阵细微的酸痛传来，凌玥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林寂的手顿住了。她盯着凌玥的睡颜看了几秒，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难辨。然后，她转身去浴室洗漱。

　　当林寂带着一身水汽重新出来，换上睡袍，准备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躺下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正是凌玥下午发出的那条。

　　林寂拿起手机，解锁，点开。

　　凌玥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耳朵，努力捕捉着身后的任何一丝动静。她会看出来吗？会起疑吗？

　　黑暗中，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气声。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更像是一种……疲惫的了然？

　　然后，是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的轻微嗒嗒声。

　　她在回复？

　　几秒钟后，声音停止了。

　　凌玥感觉到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林寂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了下来。她没有开灯，就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看着凌玥。

　　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背上。

　　就在凌玥几乎要绷不住装睡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头发上，极其缓慢地、有些生疏地抚摸着。

　　“做噩梦了？”林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刚洗漱后的沙哑，却奇异地去除了白日的冰冷，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凌玥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应，只能维持着沉睡的呼吸频率。

　　林寂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旧盒子……小鸟……抢不走……”

　　她重复着凌玥消息里的关键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放心……”她的手指滑到凌玥的耳廓，轻轻捏了捏，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意味，“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周谨……他还没那个本事。”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的自信和一丝对对手的轻蔑。

　　凌玥的心猛地一沉。她果然立刻就想到了周谨！但她似乎并没有怀疑消息的来源和真实性，只是将其归咎于凌玥因为白天的恐惧（或许还有之前银行遇袭的阴影）而做的噩梦？

　　是因为她对自己那套内部通讯系统的安全性过于自信？还是她根本就没想过，怀里这只看似柔弱无害的宠物，会有胆子且有能力向外传递信息？

　　“睡吧。”林寂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说完，她站起身，回到陪护床上躺下。很快，身边传来了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她似乎真的睡着了。

　　凌玥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内心一片冰火交织。

　　成功了？林寂相信了那是噩梦？她没有起疑？

　　但为什么……听到她那样自信满满地说“没人能抢走”，听到她最后那句近乎温柔的“有我在”，自己的心里……会泛起一丝如此诡异而复杂的情绪？有一丝庆幸，有一丝后怕，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小的、不该有的悸动？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用疼痛驱散这可怕的错觉。那是病娇的温柔！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更加坚固的牢笼！

　　她绝对不能动摇！

　　第二天，风平浪静。林寂绝口不提昨晚的消息，仿佛那只是无数个寻常夜晚中的一个小插曲。她依旧严格监督着凌玥的复健，掌控着所有的细节。

　　但凌玥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东西确实在微妙地变化。

　　林寂外出的次数似乎变得频繁了一些，每次回来，身上的低气压和疲惫感也更重。她接电话时，会更多地走到远离凌玥的窗边或者阳台，声音压得更低，语气中的冷意和决断却更加明显。

　　吴妈的眼神也变得更加警惕，不仅是对内（凌玥），似乎也对外。她巡视病房周围和窗外庭院的次数明显增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凌玥知道，她投出的那颗石子，很可能已经起了作用。周谨那边，或许已经开始行动了。林寂面临的外部压力正在增大。

　　这对她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更大的危险。

　　机会在于，林寂的注意力被外部牵扯，或许会对内部稍有松懈（虽然目前看来微乎其微）。危险在于，被逼入墙角的林寂，只会更加警惕和强硬，谁也不知道被逼急了的她，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而她这个“导火索”和“所有物”，无疑会处于风暴的最中心。

　　又过了两天，凌玥已经能撑着拐杖，在保镖的搀扶下，在康复室里缓慢地行走一小段距离了。

　　这天下午，复健结束后，林寂接了一个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阴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她没有避讳凌玥，对着电话那头冷厉地低吼：“你说什么？！他怎么敢？！消息确认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急切地解释着什么。

　　林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正被保镖扶着、气喘吁吁的凌玥。

　　那眼神极其可怕，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一种被背叛般的汹涌怒火！

　　凌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被发现了？！周谨的行动暴露了？牵连到她了？

　　林寂死死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一丝心虚的破绽。凌玥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拐杖，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撕碎的时候，林寂眼中的滔天怒火却又猛地一滞，像是被强行压抑了下去。她对着电话那头，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了。继续盯紧，有任何动静，立刻汇报！”

　　她狠狠挂断了电话，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怒气未平。她几步走到凌玥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旁边的保镖都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你……”林寂的声音因为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嘶哑，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凌玥，但最终只是用指尖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凌玥疼出了眼泪。

　　“你最好……”她的话语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冰冷的寒意，“和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

　　凌玥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阿寂姐姐……我好怕……”

　　她的恐惧看起来真实无比，完全是一个被莫名迁怒的、柔弱无辜的样子。

　　林寂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风暴肆虐，最终，她还是缓缓松开了手，看着凌玥下巴上被捏出的红痕，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她似乎强行将那股可怕的怀疑压回了心底深处，转而用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不自量力的苍蝇在嗡嗡叫而已。”

　　她伸出手，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擦掉凌玥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烦躁的怜惜：“吓到你了？胆子这么小，怎么待在我身边？”

　　她的话像是责备，又像是某种扭曲的认可。

　　凌玥惊魂未定，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林寂似乎也没指望她回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对保镖吩咐道：“送她回房间。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病房半步。复健暂停。”

　　保镖立刻应声。

　　凌玥的心沉入了谷底。刚获得的一点有限的活动空间，又被彻底剥夺了。

　　她被带回病房，如同被重新关回笼子的鸟。

　　林寂没有立刻跟来，她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凌玥瘫坐在床上，抚摸着依旧发疼的下巴，心里充满了后怕和冰冷。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林寂的怀疑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她暂时压了下去。一旦外面的情况进一步恶化，或者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压抑的怒火会瞬间将她焚烧殆尽。

　　但同时，她也确认了，周谨确实动手了！而且动作不小，竟然能让林寂如此震怒！

　　风暴，真的开始了。

　　傍晚时分，林寂才回到病房。她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情绪似乎已经重新收敛了起来，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掌控者。

　　她甚至亲自端来了晚餐，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给凌玥吃，仿佛下午那个捏着她下巴发怒的人不是她。

　　“这几天外面不太平，你乖乖待在房间里，最安全。”她一边喂饭，一边语气平淡地解释，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等我把那些烦人的苍蝇都处理干净了，再带你出去晒太阳。”

　　凌玥顺从地点头，小口吃着东西，心里却一片冰凉。处理干净？是指周谨？还是指任何可能威胁到她“所有权”的人？

　　吃完饭，林寂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而是拿出了一本……童话书？

　　凌玥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林寂却神色自若地翻开书页，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开始念：“……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一位被囚禁在高塔上的公主……”

　　她的声音偏低，念起童话来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甚至有些生硬，但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和无形压力的病房里，却显得极其诡异和……令人不安。

　　凌玥僵硬地听着，完全不明白林寂又想干什么。

　　林寂念完了一个简短的故事，合上书，看着凌玥，忽然问道：“你觉得，那个王子为什么非要救公主出去？”

　　凌玥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因为……他爱她？”

　　“爱？”林寂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嘲讽，“那是因为他弱小，只能用这种可笑的方式证明自己。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就应该直接把高塔据为己有，让公主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这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凌玥：“……” 她再次被林寂强大的扭曲逻辑震撼得说不出话。

　　林寂似乎很满意她的哑口无言，她俯下身，靠近凌玥，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占有欲：“你就是我的公主，小玥。而我不是那个需要攀爬的王子。我就是高塔本身。”

　　“所以，别指望会有什么王子来救你。永远……都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令人绝望的偏执和警告。

　　凌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艳却冰冷的眼睛，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一种温柔的黑暗缓缓吞噬。

　　这座用恐惧、依赖、甚至一点点扭曲的“温情”编织而成的牢笼，正在变得越来越坚固，越来越难以挣脱。

　　而笼外的暴风雨，正在步步逼近。

　　【滴！攻略目标林寂好感度：+10（所有物在风波中保持“乖巧”，巩固了其作为安全港湾的地位）。当前好感度：+170（掌控感于动荡外部环境中得到强化，所有物归属感认知加深）。】

　　凌玥在脑海中屏蔽了系统的声音。

　　她只是望着窗外彻底黑下来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隐藏在夜色深处的、即将到来的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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