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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
两人一同出门,周末的街道比平日显得更加悠闲。等他们到达那家新开的日式餐厅“竹の语”时,张成泽和宋今雪已经到了,而意料之中地,张成泽身边还坐着刚才和他们打游戏的赵小棠。
餐厅内部是典型的和风装修,原木色调,暖黄的灯光,营造出温馨的氛围。寿司台前围坐满了食客,戴着白色头巾的师傅手法娴熟,刀工不停,切鱼生、捏寿司,动作行云流水。邻桌的谈笑声与清脆的碰杯声此起彼伏,穿着和服改良制服的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或滋滋作响的铁板烧,在略显拥挤的过道中灵巧地穿梭。满室喧嚣,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好在宋今雪他们已经提前占好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几人依次坐下。林窗窗自然地和宋今雪坐在了一边,对面是陈之,陈之旁边是张成泽,而张成泽的身边,则是显得有些拘谨又努力想融入的赵小棠。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微笑着询问他们需要点什么。陈之很自然地接过菜单,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电子屏上划动着,快速勾选了几样自己常吃的,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添上了林窗窗喜欢的甜虾刺身、鳗鱼寿司和玉子烧,然后将平板递给了旁边的张成泽,让他和两位女生再补充。
林窗窗注意到,赵小棠今天穿了一套清新的蓝色格纹短裙,搭配白色衬衫,头发扎成乖巧的马尾,脸上只化了淡妆,看起来清纯又学生气。这与张成泽以往那些女朋友的类型截然不同,他过往的女伴,大多妆容精致,打扮成熟妖艳,身材前凸后翘,带着一种张扬外放的美。而赵小棠,脸上是未经世事的清纯,身材在合身的衣裙下虽也匀称,但远谈不上惹火。
更让人意外的是,听闻这次是张成泽主动追的赵小棠。要知道,张成泽这位情场浪子,凭借着他的家世和外表,向来都是女孩们前仆后继,他很少需要真正去追求谁。
宋今雪在看到赵小棠的第一眼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这种与张成泽过往喜好完全背离的类型,往往意味着……不同寻常。
菜品不久后便陆续上桌,摆满了小小的桌面,色彩缤纷,令人食指大动。大家开始动筷,气氛表面上还算融洽,张成泽偶尔会给赵小棠夹菜,低声介绍着菜品,赵小棠则红着脸小声道谢。
吃到一半,林窗窗和宋今雪起身一起去洗手间。林窗窗先出来,在洗手间外的走廊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宋今雪出来。她有些担心,折返回去,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到宋今雪独自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低着头,水流哗哗地响着,也掩盖不住她细微的啜泣声。
她瘦弱的肩膀轻轻地耸动着,鼻尖和眼眶都泛着明显的红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每一次吸气都碎成短促而压抑的颤音,像是在极力克制,却又控制不住情绪的决堤。
林窗窗愣住了,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她认识宋今雪这么多年,见过她爽朗大笑、见过她生气骂人、见过她高傲冷漠,却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脆弱,如此伤心,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她那单薄的肩膀上。
听到脚步声,宋今雪猛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是林窗窗,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依靠的浮木,泪水更加汹涌地滚落下来。
“厘子……”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我好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巨大的悲伤让她几乎无法完整地说出句子:“他……他……”
她用力地用手背擦去不断涌出的眼泪,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句早已心知肚明却依旧残忍的话:“他真的不会喜欢我。”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绝望的清醒:“我知道……他的灵魂是风做的,自由不羁,永远不会为谁停留……所以,我从不奢望……一个港湾能留住他。”
林窗窗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脏也跟着一阵阵揪紧。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快步走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宋今雪颤抖的身体。
宋今雪将脸埋在林窗窗的肩头,终于不再压抑,放任自己低声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林窗窗肩头的衣料。
宋今雪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张成泽的呢?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画面闪回到初中时的某个闷热夏天。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倦意,斜斜地穿过教室的窗棂,正好落在那个趴在桌上小憩的少年身上,将他棕色的发梢染成了璀璨的金棕,普通的绿色校服仿佛也泛起了柔和的光晕。连空气中那些因为值日生拍打黑板擦而飞扬起的粉笔灰尘,在那束光里,都像是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闪烁的星屑。
他那时刚好醒来,懒洋洋地直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漫不经心地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不知道听到了同桌说了句什么,他侧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却又足够迷人的轻笑。
就在那一瞬间,宋今雪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窗外原本聒噪不休的蝉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她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清晰地、如同擂鼓般阵地有声地跳动着,撞击着她的耳膜,也撞乱了她整个青春的节奏。
这么多年,她就这样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以“青梅竹马”、“好兄弟”的身份,看着他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看着他对那些女孩露出温柔又疏离的笑容,看着他游戏人间。她只能将那份早已深植心底的喜欢死死压住,默许着他的一切,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张成泽的心里,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固定的位置。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带一个女朋友和他们一起打游戏,也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带一个女朋友融入他们这个核心的聚餐圈子。而且,这个赵小棠,与他以往所有的女朋友都如此不同。这种不同,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进了宋今雪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的、看似坚固的伪装里。
在林窗窗和宋今雪去洗手间的间隙,卡座这边,陈之端起桌上的大麦茶喝了一口,状似无意地侧过头,在张成泽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问:“这次是认真的?”
张成泽正夹起一块天妇罗,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身边正小口喝着味增汤的赵小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食物上。
陈之看着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也没再追问。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等林窗窗和宋今雪从洗手间回来时,宋今雪早已用冷水敷过眼睛,仔细地补好了妆,除了眼眶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红晕,几乎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她又恢复了那副明艳高傲、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能笑着调侃林窗窗:“厘子,这块厚蛋烧是我的,你不准抢!”
果不其然,这顿饭林窗窗吃得非常满足,各种刺身、寿司、烤物都尝了不少。
宋今雪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和纤细的手腕,苦恼地皱起了脸,表情皱巴巴的:“我说厘子啊,你吃这么多,为什么还这么瘦啊?我还得拼命控制食量呢,不然一不小心就胖了。”
林窗窗无辜地眨了眨眼,咽下口中的食物:“我也不知道啊。”
吃完饭,几人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里。周末时光还长,张成泽提议去打台球,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清静的台球厅。走进去,里面果然人不多,光线偏暗,只有球桌上方悬挂着集中的灯光,勾勒出绿色的台尼和彩色球体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旧皮革的味道。寥寥数客人分散在不同的球桌,有人叼着烟,眯着眼瞄准;柜台后面,胖胖的老板正支着胳膊打瞌睡。角落里,只有一个穿着帽衫的年轻人在独自练球,台球撞击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叩、叩”声,他侧影专注,仿佛与周遭隔绝。
“会打吗?”陈之从架子上挑了一根顺手的球杆,一边用巧克粉擦拭着皮头,一边问身边的林窗窗。
“会。”林窗窗点点头,也选了一根稍轻的球杆。
轮到林窗窗时,她走到球桌旁,微微俯下身,左手在台尼上架起一个稳定的手桥,右手握住球杆尾部,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像一只盯紧了猎物的猫。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瞄准了母球和目标球,出杆的瞬间,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掠过她白皙的脸颊。白球被干净利落地击出,笔直地撞向目标彩球,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彩球应声落袋。
“好球!”宋今雪立刻捧场地鼓起掌来,声音在略显安静的台球厅里格外清晰,“厘子好厉害!深藏不露啊!”
林窗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直起身。
几人轮流打着,气氛轻松。打了一会儿,林窗窗觉得台球厅里有些闷,便跟其他人说了一声,打算去门口透透气。她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门口旁边,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位少年斜倚在墙边,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微微仰着头,吐出一口薄薄的烟圈,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和……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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