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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出摊,看诊未果
咕噜——
她话音一落,钱东家的肚皮便唱响了空城计,让他不禁回想起昨晚吃的美味烤猪烤鹿,随之更觉腹饥。
为了尽早赶回去,他婉拒了那位农户让他留下用早膳的好意,又在离开村落后不久发现腰间的鞶囊不见了,找寻无果,人还折腾得够呛,其实他也又累又饿。
旋即,他的伤感荡然无存,摸着已瘪下去的肚皮,对古妍说:“那进了城,我们先找个地方用早膳。”
古妍问:“你身上还有钱吗?”
“你应该带了钱出来吧?”顺利通过城门后,钱东家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行。
古妍一听,当即板起了脸,“男君,饭钱得你出,我可以先垫付。”
“行行行!”钱东家忙不迭点头,“你也是为了寻我才出的城。”
“哎!你家女君真是大题小做,不就是一夜未归吗?还兴师动众让你出城来寻我。”他跟着又抱怨道。
古妍扯了扯嘴角,这话你当着她的面讲啊!
随后,二人找了一家最近的饭馆填饱肚皮。
既然是钱东家出钱,古妍就没跟他客气,点了鸡猪羊,共花掉90钱。
“嗝儿!”
付钱的时候,钱东家心疼地打了个饱嗝儿。
古妍则心满意足地跟随他返回钱家,对他的脸色也好转不少。
“你个老贼,出去花天酒地,连家也不回了!”
二人一路谈天说地,不料,刚一推开院门,就见等候许久的钱妻拿着一根拔篲似龙卷风一般刮了出来,照着钱东家的面门就打了下去。
只听“哎哟”一声,打了个钱东家头发蓬乱,面染尘垢,整个人愈显狼狈了。
古妍见状,一溜烟儿冲进了后院,以免被殃及池鱼。
不多时,身后便响起了钱东家的阵阵哀嚎,以及钱妻的咆哮怒骂。
“你真去了城外的女闾找寻男君?”
柳姬闻声出了西厢房,拉着古妍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古妍点头,“但他不在女闾,而是去了郊外田猎,忘了时辰,昨个儿在一农户家过的夜。”
“你信?”柳姬挑眉,反正她是不太信。
“听起来不假。”古妍说道。
她没打算把无名去女闾帮自己找寻钱东家的事告诉柳姬,“我与男君初次见面时,他不信我懂医术,我便帮他探了一下脉搏,发现他的脉搏细迟艰涩、往来不畅。”
“嗯?这跟他田猎与否有何关系?”柳姬不解。
古妍凑近柳姬,对她耳语:“这种脉象大多与瘀血阻滞、精亏血少,或痰食内阻有关,其表现出的症状有可能是房事不顺,甚至不育,所以即便男君有色心,也力不从心。”
柳姬的瞳孔一震,丁丁列列:“是…是吗?”
“有这种可能,我不知男君之前的身体如何,反正现下啊,他只能当个贤者。”古妍没注意到柳姬的慌乱神情,揶揄一句后,便朝前院走去,因为钱东家的哀嚎更甚,她想去看好戏。
望着她贼兮兮的背影,柳姬摸着自己似乎又大一些的孕肚,攒眉蹙额。
“女君,别打了!”
看戏看足瘾后,古妍便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开始劝架了,“男君没撒谎,女闾的人说没见过他,而且他身上脏兮兮又臭烘烘的,若真是从那些地方出来的,他的身上怎么都会沾染些脂粉气。”
闻言,钱妻挥舞拔篲的动作一滞,弯腰朝倒在地上的钱东家身上嗅了嗅,“呃……”
果真很臭!
“买卖不做,跑去田猎,你可真有出息!”
丢下这句,钱妻便愤然离去。
“哎哟哟…哎哟哟……”
古妍赶紧过来搀扶起钱东家回了屋。
拔篲的杀伤力并不大,毕竟是扫灰的,还不如钱妻的指甲厉害,将钱东家的整张脸抓得跟花猫似的,深浅不一的血痕令古妍不忍直视。
这副尊荣,自然是没法出摊了。
尽管他不是因逛女闾而一夜未归的,但钱妻还是很生气,眼不见为净,便将他丢给古妍去上药,自己则做起了家务。
古妍求之不得,比起清洗溷,她更愿意照料伤者。
期间,柳姬曾好奇地前来瞄了一眼,当场被钱东家的花脸吓得拔腿闪人。
“明日…嘶…你独自去出摊吧,先去市楼把存放在那里的药材取走。”
钱还是要赚的,跟古妍相处了几日,钱东家对她愈发放心,于是便让她明日一个人去出摊。
古妍应下,而后摊开右手伸了出去,“饭钱还我。”
“嘶……”
钱东家一听,脸又疼了。
他从钱箱里取出一串钱,放到了古妍掌心,“拿10钱给牛市丞。”
翌日午时,古妍挽上篮子便准备前往集市。
钱妻不太放心,但一看钱东家那张花脸,又只好作罢,拉着古妍仔细叮嘱了一番:“这些药材都是男君精心采买的好货,宁可不买也别贱卖,倘若有人自称是男君的熟客找你砍价,你就说自己拿不了主意,让他改日再来。”
“收到的钱放好啰,集市上扒手很多,别掉以轻心。”
“知道了,女君。”古妍颔首。
柳姬朝她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去。
抚着自己的孕肚,柳姬忽然有些羡慕古妍,不是羡慕她的清白身,而是羡慕她身上那种特立独行的气质,以及不随波逐流的勇气。
来到市楼,古妍见到了牛市丞,推走了装药材的鹿车,还偷偷塞给对方10钱作为答谢。
“牛市丞,我给你把个脉吧。”
但她并未马上离去,主动提出为牛市丞把脉。
“哦?妍姬还会把脉?可是钱东家教你的?”牛市丞略显讶异。
古妍垂首道:“我自小跟随家中兄长学习医术,曾熟读过《黄帝内经八十一难》,对于望闻问切颇有心得。”
“那有劳你帮我瞧瞧,最近总觉口干舌燥,喝了水也不顶用。”牛市丞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请伸一下舌头。”古妍左手捏住右衣袖,伸出右手摸向牛市丞的左手腕,又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啊……”牛市丞伸出了舌头。
“劳烦伸出右手。”古妍把完左手的脉搏,又让牛市丞伸出右手一探。
舌红少苔,面色潮红,面部皮肤干燥脱屑,脉管细如线、跳动快而无力,乃阴虚火旺之症。
“牛市丞可有长期被某种疾病所困?”古妍问道。
“没,你瞧我这身子骨,一年到头,连个风寒都不会感染上。”牛市丞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胳膊。
古妍又问:“那你是否长期食用辛辣食物?”
“诶?你怎么知道?”牛市丞讶然。
看你脸上的痘痘我就知道。
古妍已对他的情况大概清楚,“你总感口干舌燥,实乃阴虚火旺所致,应该与你的饮食习惯有关系,长期食辣,会导致体内虚火灼烧津液。”
“除了改善饮食,可服用一些滋阴降火的药食,诸如沙参、麦冬、玉竹。”
“麦冬、玉竹我知道,可着沙参…不是用于香料或随葬品吗?”牛市丞皱起了眉。
古妍解释:“沙参属于多年生草本植物,但凡草本植物,均有一定的药性,它的根部即可入药,也可直接食用,具有养阴清肺、益胃生津、祛痰止咳等功效,跟麦冬、玉竹搭配,效果更佳。”
“那…你这里有吗?”牛市丞迟疑地问。
古妍说:“沙参可能没有,麦冬和玉竹应该有,待会出摊后,我帮你找找,晚些时候,你再过来一趟,我配好给你,至于沙参……”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们这儿估计挖不到,你可以去西市的药肆问问看。”
“好的好的,多谢妍姬!”牛市丞拱手道歉。
古妍莞尔,“我略懂医术,日后若是牛市丞需要问诊看病,可以直接来摊位找我。”
与牛市丞打好关系后,古妍推着鹿车,遂心如意地离开了市楼。
第一次独自出摊,她没有怯场,东市这边的人流不算复杂,来买药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大多是针对小病小痛的药,平均价格没超过70钱。
“西市那边的药肆应该收入更高些。”古妍猜测。
之前听刘氏讲过,东西市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卖国货一个卖外国货,后者的商品种类自然更多,客人也是天南海北,生的病肯定是形形色色。
“当下水源好,饮食健康,得痔疮的人就比后世更少,给我发挥的空间也小…嗯?”
正当她感慨着身为一名菊花圣手却没舞台发挥时,就见一名弱冠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脸就会抽一下,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腿受伤了?
古妍不动声色地猜测,随即在心里思索着针对跌打损伤的内服外敷药方。
“钱东家不在?”
三尺的距离,男子居然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挪到摊位前,发现只有古妍一人,眉头皱得更紧。
脸色苍白,嘴唇无血色,额头还渗出了虚汗,这是痛得不轻啊!
古妍起身,双手合拢于胸前、微屈膝,向男子颔首行了个礼,“男君身子抱恙,在家中休息。”
“敢问郎君哪里不适合?我可帮你配……”
“算了!”
不等古妍说完,男子一摆手,转身离去。
这一转,动作太大,痛得他面部扭曲。
古妍见状,冲口而出:“男君可是被痔疾所扰?”
男子步伐一停,愣住片刻,扭头嗤道:“休得胡言!”
“我没有痔疾!”
说罢,便继续拖着步子前行。
古妍虚起了眸子,抄着手反问:“没有痔疾,为何走路怪异?”
男子又是一愣,脸骤然涨红,咬牙回头,恼羞成怒道:“你一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古妍一听,变貌失色,旋即冷笑,“有痔不治非智也!”
“灶王爷扫院子多管闲事!”男子丢下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人潮。
依旧鸭行鹅步,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哼!痔疮要不了你的命,但等到恶化成肠癌时,你往厕所里寻灶王也晚啦。”
古妍双手叉腰,气急败坏。
“咦?”
正用瞪谁谁得痔的眼神目送男子远去时,古妍忽然瞳孔一缩,下意识喃喃道:“他也许…不是痔疾……”
钱东家面部的抓伤愈合得很慢,接连三日,均是古妍独自出摊。
看着没什么变化的日收入,钱妻便不再多疑,每次她出去前,还会往她篮子里塞一个林檎一个烤饼。
而古妍再未遇见那个古怪的男子,很快便淡忘了此事。
这晚,她如厕完毕准备回屋就寝时,一道黑影突然从身后的上空一跃而下,令她心头一紧。
已有过被人凌空踹翻经验的她,这次反应极快,一手抱弃秽桶一手拎裙摆,往旁边一闪,黑影就落在了她的正前方。
不过黑影没有就此止步,因为落脚点是那条斜坡,他往前冲了几步,在平地站稳后,这才转过了身,朝古妍抱拳颔首,“古女郎。”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再一想到对方先前那异于常人的出场方式,古妍连忙后退,“怎么又是你?”
下一瞬,她就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钱东家他们这时出现。
“放心,其他三人已就寝。”
自称“无名”的男子见她神色慌张,便如是而言。
古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瞪着他,不悦道:“你来作甚?”
“知不知道你这样擅闯民居是违法的?”
无名面不改色,“我本就被通缉。”
“呵!”古妍皮笑肉不笑,“你这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那你大半夜闯入这里,又是被官兵追得无路可去了?”
说着,古妍就竖起了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安静,没听到官兵搜捕的声音。
无名坦言:“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是否真的住在这里。”
“然后呢?”古妍微眯起了双眼。
“知晓你安然,我便安心。”无名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变成浮尸,好走不送。”古妍抱着弃秽桶从他身边走过。
无名转过身,低头抱拳道:“古女郎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古妍小声回应。
她目不斜视,但余光却瞟向了身后,确定无名从原路离开后,这才丢心落肠。
“往后我有了自己的宅院,一定不能把溷贴墙而建,否则再高的围墙,还是会被贼人闯入。”
“在溷与围墙的之间种一片仙人掌,扎不死那些梁上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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