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人多了，反而显得更安静。
　　“卿卿，尝尝这个，这道菜可是王妈的拿手菜。”文慧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进顾卿碗里。

　　顾卿没敢抬头，生怕会被其他人看见。
　　“嗯……”
　　声音很轻，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出顾卿有什么问题，一直将视线落在别处的林谢，动作却停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女孩的头埋得很低，乌黑的发丝垂下来，只能看见她消瘦的肩膀。
　　那一声压抑的哽咽，是她哭了？

　　可她为什么要哭？
　　她的视线，刚刚分明是落在了林浔川的身上？
　　林谢想不明白。
　　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一顿饭，顾卿再也没有抬过一次头。
　　她吃得很快，几乎是囫囵吞枣。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她放下碗筷，声音很低，然后站起身，快步朝着楼上跑去。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文慧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着餐桌上的人：“是不是你们欺负她了？尤其是你，林江淮。”
　　林江淮刚吃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开口：“我才刚回来，就冤枉我？”

　　见不是他，文慧又将视线停留在了另外两个人身上，但没开口问。

　　林奶奶自然是向着自家的孙子：“好了，他们三个都懂事得很，怎么会欺负人，林谢你跟她是同学，找个时间去问问，是不是住不惯？”
　　林江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见着林谢犹豫地点头。

　　晚饭结束后。
　　林浔川和林江淮，全部到了林谢的房间。
　　对面的房门依旧是紧闭的，要不是知道里面还有个人，林江淮还以为顾卿已经走了。
　　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江淮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开游戏机。
　　林谢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哎，二哥。”
　　林江淮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开了口：“你跟刚才那个……叫顾卿的，认识啊？”

　　林浔川站在窗边，回着手机里的消息，随即转过身，表情有些淡：“不认识。”
　　“不认识？”林江淮一脸不信，把游戏机往旁边一扔，坐直了身体，“不可能吧，她刚才在饭桌上看你那眼神，啧啧啧，不对劲。”

　　林谢翻书的动作，停了。
　　他也抬起头，看向林浔川。

　　就连林江淮都感觉到了顾卿的视线。
　　那林浔川肯定也知道。

　　林江淮夸张地比划：“表情就跟要哭了一样，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难过，我还以为她被你甩了呢。”

　　确实，林谢也注意到了，顾卿的崩溃，似乎就是从看向林浔川开始的。
　　林浔川听得他的胡言乱语，眉头皱得更紧。
　　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顾卿。

　　林浔川再次开口，语气很肯定：“从来没见过。”
　　“那就奇了怪了。”林江淮摸着下巴，视线在林谢和林江淮之间来回打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二哥，你说，她是不是……”
　　林谢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只听见林江淮用恍然大悟的语气，笃定道：“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林谢的动作彻底地停了。
　　林浔川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步一步走到林江淮面前。
　　林江淮还咧着嘴，没有察觉到危险。
　　“二哥，我说得对不……”

　　话还没说完，林浔川的拳头已经砸了过去。
　　力道不重不轻，刚在砸在林江淮的肩膀上，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
　　“我靠！”林江淮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你来真的啊？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林浔川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她。”
　　说完，他再也没看林江淮一眼，准备离开这个烦闷的房间。

　　“行行行，不认识，你不认识总行了吧。”林江淮嘴里还在小声地嘀咕。
　　林浔川开门的动作顿住，回过头，林江淮立刻闭上了嘴。

　　林浔川真的走了，林江淮才从沙发上起来，活动着肩膀，凑到书桌前，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一动不动的林谢。
　　“哎，大哥。”
　　林谢没反应。

　　“大哥？”林江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谢才缓慢的回过了神，他慢慢的合上了手里的书。

　　林江淮压低了声音：“那丫头肯定是冲着二哥来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跟你没关系，以后，你就不用躲着她了，好生在家里待着吧。”
　　可这话，落在林谢的耳朵里，竟是比之前更难受。

　　现在的顾卿。
　　她的视线，她的眼泪，她的难受，都给了另一个人。

　　*

　　房间里面闷得太久。
　　顾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只是看着外面的夜色，已经是黑得深沉。

　　顾卿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全是急诊室里那片刺眼的红色。
　　她受不了了。
　　再待下去，觉得自己会疯掉。

　　顾卿起身，拉开了房门。
　　她不知道要去哪，林家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出门，要是被文慧知道，也会担心她。
　　看着一节节向上的楼梯，顾卿一步一步走上了通往顶楼的楼梯。

　　这里是别墅的最高处，有一个很大的露台，以前林谢带过她，来这里一起烧烤。
　　只是现在，冬日的露台空旷又冷清。

　　刚走到楼梯口的平台，还没来得及推开露台的那扇门，一阵压低了的说话声，从外面清晰的飘了进来。
　　是林江淮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多大点事儿，催什么催。”他正在门外打电话，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江淮的音量拔高了一些。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去了，不就是纹个身吗，谁怕了。”

　　纹身？
　　顾卿的脚步停住了。

　　“行了，别废话了，明天是吧，地址发我。”
　　“谁怂谁是孙子。”

　　林江淮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嚣张。
　　很快，他挂了电话。
　　紧接着是他烦躁地低骂：“一群煞笔。”

　　顾卿记得林谢说过，林江淮在初中的时候肆意妄为，身边围着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到处跟人称兄道弟。
　　他讲义气，爱面子，别人一拱火，他就什么都敢做。

　　那时候的样子，顾卿没见过，等她见到林江淮的时候，已经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高中生了。
　　等再久些，成了明星就更见得少了。
　　只是后来，因为前面的事情做错了，星途并不顺畅罢了。

　　可现在，林江淮还是个爱面子的半大小子，是不是也还来得及。

　　林江淮背对着楼梯口，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冬夜的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暗红色的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此刻压不住的火气。

　　一口烟雾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清淡的女声，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喂，林江淮。”
　　林江淮的动作一僵，猛地回过头。

　　只见顾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身上还穿着那件单薄的毛衣。
　　她的脸在朦胧的夜色下看得不太真切，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吃饭的时候，顾卿没有怎么看他，现在倒是看得清楚。
　　顾卿挑着眉，抽烟、喝酒、烫头？
　　现在还要纹身？

　　坏小子的标志，都要被他给占完了。

　　林江淮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
　　他非但没有掐灭手里的烟，反而像是故意一般，又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盒朝着顾卿的方向递了过去。
　　“怎么，睡不着？来一根？”

　　不得不说，林江淮的外表是侵略的，要是换作成年后的他，或许还真的会让顾卿愣神，可现在的林江淮，还是一副故作深沉的稚嫩。

　　林江淮笃定他会像其他那些寻常的女孩子一样，皱着眉露出嫌恶的表情，然后转身离开。
　　可顾卿没动。
　　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随即轻笑了一声，然后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真的从他递出的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
　　林江淮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卿将那根细长的香烟夹在指间，然后从他手里拿走了打火机。
　　“咔哒”一声，橘色的火苗在夜色里跳动。

　　顾卿微微低下头，凑近火苗，熟练地点燃了香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生涩。

　　林江淮彻底呆住。
　　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顾卿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她唇间溢出，她抬起头，迎着林江淮错愕的视线，将那口烟，不轻不重的，尽数吐在了他的脸上。

　　林江淮被呛的猛咳嗽了几声，下意识地别开了头。

　　林江淮狠狠地将手里燃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再转身时，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顾卿就站在原地，手里还夹着烟，眼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林江淮朝着顾卿逼近一步，年纪虽然比顾卿小两岁，但是个头已经高出许多。
　　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压迫感。
　　林江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的咬牙切齿：“你来找我干什么？”

　　二楼里。
　　安静的过道上，紧闭的房门忽地被打开。
　　林谢没有睡着，他清晰地听见顾卿被打开的房门，以及她消失的脚步声。
　　是转向了三楼的位置。

　　三楼。
　　是浔川和江淮住的地方。
　　她真的喜欢浔川？

　　才住进来不过短短一日，她就移开了对自己的视线吗？
　　还真是够，三心二意的。

　　可林谢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没有犹豫，朝着三楼的楼梯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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