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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知我者谓我心忧
谢混在狱中赐死的消息对于晋陵公主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与谢混鹣鲽情深。得知夫婿谢混已不在,她悲痛欲绝当即晕厥了过去。
谢灵运谢瞻等谢家子弟赶到乌衣巷时,在外把守的官兵已经撤离了。乌衣巷内的东西凌乱不堪,原来门客们和一部分仆人见主人大势已去,知道留在这里只能是任人宰割。于是趁晋陵公主昏迷之时竟携带府内的奇珍异宝各自逃出府中。
谢灵运见乌衣巷的仆人已走了大半,心中感慨万千,昔日这乌衣巷风光之时大家纷纷前来投奔,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这等冠冕堂皇的话,实则不过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谢灵运对剩下的仆人道:“你们有谁还要离开的,我谢客自是不会阻拦,你们可以拿些银两离开这里。愿意留下的我谢客定不会亏待各位。是去是留请自便。”说完便命随从取些银两过来分与要离开的仆人们。他交代完事由便追上前面的谢瞻等人去见晋陵公主。
晋陵公主从昏迷中转醒过来,见谢灵运谢瞻等人皆是面色凝重站在一旁。
见她醒来,众人伏身向晋陵公主行君臣之礼。
“公主保重身体。”众人劝解她。
她已顾不得这许多,见到谢灵运问道:“客儿,你告诉我,此事不是真的,你叔父他…”她的声音中已是略带沙哑。
告诉她真相虽然谢灵运于心不忍,但毕竟纸包不住火。他颇为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半晌过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晋陵公主泪眼婆娑,拼命地摇着头:“不,不…”。她是当朝公主,圣上居然不念亲情,处决了她的驸马,她不相信。她怎么能够相信呢。
“我要亲自面圣!”她脸上泪迹未干,语气却是坚决得不容他人置喙。
她是千金之躯的公主,她想要做的事谁敢阻拦!
谢家子弟各怀心事皆不做声。这时谢灵运上前一步道:“谢客愿随公主一同面圣。” 谢灵运知道这么做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可他还是不自量的要去这样做。
“你们且先回去,此事我自会处理。”说这话时,她仍不失公主尊严。
谢家子弟听晋陵公主如此说,全都施礼退下。只有谢灵运还站在原地未动。
“客儿,你也回去吧。”晋陵公主一摆手。
“谢客愿随叔母一同面圣。”谢灵运不由分说双膝跪地。
“客儿,你起来。”晋陵公主的泪水再次滑过脸颊,她走到谢灵运面前,扶他起身。
“客儿,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叔母,便听叔母的话。我知道如今我皇弟的实权已被刘裕那厮架空。”提到刘裕的名字时,晋陵公主恨得是银牙暗咬,又不得不接着说道:“此番觐见不过结果如何,他不会拿我怎么样,毕竟我是公主,客儿你却不同,你现在是‘罪臣’之后。”罪臣二字从她口中说出,说得是那么艰涩,想起昔日自己与混郎的种种一切,晋陵公主怎能不心痛呢。
“谢家子孙虽多,可如今难得之人却是寥寥无几。你、远儿、弘微你们都是有心之人,与你们叔父感情深厚,我又怎会不知。你叔父生前无子,只留下你那两个年幼的妹子,你们虽说是他的侄子,可在他眼中你们和他的亲生骨血无异。刘裕那人野心极大,心机很深,定会找你们麻烦,不能让他得逞。我说什么也得保住你们谢家这点血脉。远儿他们还好些,你叔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客儿你。客儿,你要为谢家着想,凡是要三思而后行。”晋陵公主握着谢灵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谢客谨遵叔母的教诲,定不辜负您的良苦用心。”谢灵运对晋陵公主拜了再三方才离去。
“晋——陵——公——主——觐——见——!”宦官那阴阳怪调的嗓音在昭明宫内回荡。
“宣。”司马德文看着典籍官刚刚拟好的诏书,眼皮都未抬一下。
“宣——晋——陵——公——主——进——殿——!”
晋陵公主的来意司马德文怎会不知,他这个皇姐向来心气极高,凡是喜欢争强好胜,又偏得父亲孝武帝的宠爱。好不容易才选了这个江左第一的谢混做驸马。那受过此等屈辱,她自要为他讨回公道。
刘裕和刘毅这两方势力对于司马的江山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司马德文何不借刘裕的势力先除掉刘毅,以后再想办法除掉刘裕。要除去刘毅就要有所牺牲,谢混便成了此番争斗的牺牲品。
“晋陵参见皇上。”晋陵公主已跪在大殿前。
“皇姐来的正好,朕刚命典籍官拟好了义绝书,皇姐签了吧。”司马德文言讫,一旁的宦官便拿着义绝书双手捧与晋陵公主。
“我不签!”晋陵公主一把拂开面前的义绝书,声泪俱下道:“皇上竟如此绝情,就一点都不念及姐弟亲情吗。”宦官手上的义绝书被她打落,掉在地上。
司马德文厉声道:“谢混意图谋反,谢家理应株连九族,朕就是念在皇姐的情面上,才对谢家其他人不予追究。”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竟是我晋陵错怪皇上的一番‘美意’了。”晋陵公主冷笑几声,转身便要离开昭明宫。
司马德文怒道:“来人,拦住晋陵公主。”守卫拦住她的去路,她又退回殿中,却也不跪只是站着不动。
宦官会意,把笔墨和那纸义绝书都放在晋陵公主面前。她执意不肯签字画押。
司马德文自是不由得她:“按着公主的手让她画押。”
“喏。”宦官应了一声。
次日诏书传来,晋陵公主名号被夺,贬为东乡君。既已义绝,哪里能让她再留在谢家,并令她改嫁给琅琊的侍中王练。她和谢混感情笃深,万般不愿改嫁他人。宁可带着两个年纪尚幼的女儿守着这乌衣巷。虽说混郎已不再,可这乌衣巷里无不存在他所留下的一丝痕迹。
纵是万般不愿上路,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一纸皇命。
杜涵悦的气早就消了。再加上今日早上就听见乌衣巷的事被大家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对自己前些日子里的冒失生出一丝愧疚来。她自己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那个时候给谢灵运添乱。
“我怎么这么没用呐。”杜涵悦用小拳头敲自己的脑袋,又转向谢瞻说:“远哥哥,你说,如果璧姐姐在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糟糕了。”
“傻丫头,皇命难违,晋陵公主都做不了主,更何况她顾宛璧呢。她来了还不是和你一样,不过在一旁跟着干着急罢了。再说她自家里的事还顾不过来,哪里能分得出身来。”眼前的形势连谢灵运都感到是回天乏术了,就算顾宛璧再有才气,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想的,竟然天真的以为顾宛璧能够扭转乾坤。谢瞻不觉得摇了下头。
杜涵悦争辩道:“可是…”。
谢瞻打断她的话:“好了,悦儿,别可是了。”
“远哥哥,你说客哥哥会不会生我的气了?”杜涵悦绕着手指颇为担心地问。
“你说呢。”谢灵运的声音突然从谢瞻二人身后传来。
“应该不会吧…”杜涵悦也不敢肯定,声如蚊讷。偷偷地抬起看谢灵运的脸色,见他依旧板着一副面孔,杜涵悦心里更加没了底气。
谢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谢灵运的肩膀道:“好了阿客,你就别吓悦儿了。”又对杜涵悦道:“他要是真生气了,还能同意你去玄妙观吗。”
听谢瞻提起玄妙观,她惊呼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起程了?”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回房间准备去了。
“阿客,你是留着这里,还是同她一起去散散心?”谢瞻问道。
“听你这话,是要陪那丫头一同疯了。”谢灵运瞥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放心,一起去好了。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弘微。”谢瞻所说的是乌衣巷善后的事情。
现在的乌衣巷是人去楼空,交给谢弘微打理是再好不过了。这段日子谢灵运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谢家又失了势,大不如从前。谢灵运一心想着是时候该要做出一番作为了,胸中那团火刚要点燃。谁知刘裕这时来了个釜底抽薪。
谢灵运难免心中烦闷。他忽然想起晋陵公主对他说的那番话来,他不能再一意孤行了,理应为谢家着想才是。不若看准了形势,再做决定不迟。现在他要做得便是分散刘裕的注意力,让他对自己放心,那么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谢瞻杜涵悦他们一同游山玩水。
“怎么样,阿客?不去就算了,考虑这么久。”谢瞻见谢灵运两眼发直。
谢灵运收摄心神道:“我要是不去,你能管制得了悦儿那丫头吗。不对,到时候你一定会‘助纣为虐’任她胡闹妄为。”
“阿客,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口是心非了?”谢灵运听他这样说,刚插嘴,谢瞻哪里容他有插话的机会又道:“我知道了,是自从你遇见顾宛璧之后开始的。谢客啊谢客,你平时牙尖嘴利的,怎么一碰到有关顾宛璧的事情就自乱阵脚了。”谢瞻一边笑着一边还晃着食指指着谢灵运。
这日,天未明顾宛璧就起来梳洗。她手中拿着栉,却也不梳头,只是坐在椅子里发呆。
“小姐,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会,离出发的时辰还早着哩。”磬儿将绞好了的帕子递给顾宛璧。她拿过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擦了几下。磬儿接过她手中的栉,为她梳头。
顾宛璧好不容易才从丧父的悲痛情绪中走出来,昨日自顾昶砚那里听闻谢家出了事,她的心又再度沉了下来。谢客那种暴躁脾气,不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好。想到此处,顾宛璧不住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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