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

　　周翊缓缓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他的耳边有水声，滴滴入耳，声声挠心。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持续了多久，久到他几乎忘却了时间，他浑浑噩噩地垂着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被人束缚。

　　他的双手被绑于身后，脚上似乎有铁链。周翊试着动了动，灵力如他所料那般被人下了禁制。

　　周翊依稀记得自己倒下的前一刻，似乎是特赦办的人，朝着自己射出了那支麻醉枪。姬熠不知道去了哪，此刻的周翊也不再去多想，他只想撤下眼前的黑布，看一看如今自己的处境。

　　杭谨庭怎么样了？

　　还有一起跟着来的何凌……

　　周翊又想到了策宇寰，他心中顿生不安，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窘境，才毫无音讯。

　　“嘎吱”一声传来，似乎是门被人推开了，周翊下意识地抬了头，紧接着，一双带有温度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那人将自己眼前的黑布给解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周翊没能睁开眼，他皱着眉头，慢慢眯着眼睛打量，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但不是杭谨庭。

　　“周翊先生。”那人的声音很好听，但周翊可以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让周翊适应了片刻，才继续开口询问。他在周翊面前的凳子上坐下，西装革履的模样让他显得斯文、儒雅。男人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好看的五官被衬托出来，周翊想了想，或许可以用“斯文败类”一个词来形容——反正特赦办里没几个好家伙。

　　“你见过我？”见周翊久久打量着自己，男人问道，“杭谨庭和你提过我？”

　　周翊摇头，微微抬起头，看上去有些虚弱：“不认识，但是我猜你地位肯定不低。你直接叫了杭谨庭的名字，那必然不是守纪派的人，特赦办能派来审问我，那你一定也有些手段。你是……黄辛？”

　　黄辛倏地鼓起掌来，放下了二郎腿，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周翊的面前。周翊被人束缚在一张凳子上，只能仰头看着黄辛，黄辛的眼睛很漂亮，却是金色的，只对视了片刻，周翊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赶忙移开目光，闭上眼睛调理起自己的内息。

　　“瞳术？”周翊反问。

　　“是的。”黄辛承认道，“要不再看一会？我只是想知道你把唤荧珠藏在了哪里。”

　　周翊不说话，一把被黄辛捏住了下巴。他的头被迫抬起，眼神却撇向了一旁，见周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黄辛似乎有些兴奋起来了。

　　“那聊点其他的东西。”放开手，黄辛后退半步，他卷起袖口，将袖口处的纽扣系好，摘下了脸上的眼镜，他将它插入了胸前的口袋，“你和杭谨庭是什么关系？”

　　周翊仍不开口。

　　“他不会是个弯的吧？”黄辛想了想，问道，“他朋友圈的那张侧脸，起初我以为是个帅气一点的丫头，现在越看越像你。嗯……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周翊不说话，黄辛一个人倒来了兴致。他一个人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直到周翊的视线落在了他的鼻尖，黄辛笑起来，忽然问道：“我和杭谨庭，谁长得好看？”

　　周翊一愣，不知道黄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没回答，便听见对方说道：“你要是回答了我，我就把你的手松开。”

　　“真的？”

　　“我从来不骗人。”

　　周翊抬头直视着黄辛，这一次，金黄的眼眸没再使用瞳术，两人对视着，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较量。

　　“你比不过他。”周翊说。

　　“那我不同意你的观点。”黄辛反驳说，“论身高，我比他高；论学历，我和他一样；论家世背景，虽然我的祖上没有津门出名，好歹我不是那唯一一根独苗，而且长相我也没有硬伤，你凭什么说我不如他？”

　　周翊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着黄辛，瞧见对方绕到了自己的身后，缓缓将手上的银手镯解了开，周翊不解，但仍没有对黄辛放下戒备之心。

　　不知道对方玩的是哪一套，周翊的双手得以解放，他揉了揉手腕，问道：“杭谨庭呢？”

　　“被革职了。”黄辛直言不讳道，“但只是暂时的，特赦办需要津门，也需要守纪派来制衡我，所以即便他犯了滔天大罪，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杭谨庭也不会有事，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周翊环视着四周，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间审讯室中。审讯室不大，只有十来平米，一盏大光灯被吊在头顶，成了房间之中唯一的光源。

　　“我担心也没有用吧。”周翊反问，语气波澜不惊，“我不说出唤荧珠的下落，你们会放我离开吗？”

　　“不会。”黄辛直言，“即便你说出了它的下落，你也不能免了责罚。进了这扇门，你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一边说着，黄辛再一次拿来板凳在周翊的面前坐下，他从口袋中缓缓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里的照片是几张报告，上面赫然写着DNA的比对报告，答案是一致。

　　“三天前，有人给特赦办送来了几样东西，说与唤荧珠失窃案有关。第一件是一根你的头发，第二件是周王陵中帝王尸骨的一件骸骨，第三件是当年唤荧珠失窃后，先人打伤窃贼后，一块染了血的纱布。”黄辛把手机推向周翊，直视着对方问道，“关于纱布的事情，我们没法证实真假，毕竟已经过去了八十多年，但是纱布确实是当年的材料，上面的血液DNA和头发却是一致，而这两样和王陵中的骸骨显示的关系又是直系亲属。”

　　顿了顿，黄辛看着周翊没有说话，他似乎在等待对方开口。见对方半晌都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又问：“周先生，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想听什么？”周翊问。

　　黄辛想了想，说：“我对唤荧珠的事情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是你偷的也好，不是你偷的也罢，我这里只需要一个答案给上面交代一下任务。我比较关心的是……为什么你的基因能跨越千年？你……究竟是人是鬼？”

　　周翊还在组织语言，黄辛便兀自说了起来：“不过我个人比较偏向于你是人，杭谨庭这人我不算了解，但也比较了解。据我所知，他是不会找个鬼谈恋爱的。不过他既然栽在你身上，你要是变成了鬼，他也不会在意。”

　　周翊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道：“那你对他还算熟悉。”

　　黄辛点点头，发现自己的领子有些褶皱，他低头整理了一下，随即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的确是人，货真价实，有血有肉的人。”周翊抬起头仰视着黄辛，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唤荧珠也是我偷的，但是具体在哪，我不可能告知你们。我做的事情杭谨庭与何凌都不知情，你们放过他们。”

　　讲到何凌，黄辛忽然直起了身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速悠悠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何凌其实也招了。”

　　周翊一愣：“他招什么？”

　　“他说了，他知道是你偷的唤荧珠，只是一直没有上报而已。”黄辛笑着说道，“何凌不比杭谨庭，能代表整个津门，他被拘留了，包庇罪按情节严重与否，要判个三到十年不等。”

　　“他知道个屁！”周翊站起身来，却被黄辛一把按住肩膀，牢牢地按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的灵脉被人封住，在黄辛面前，就像一条等待被屠宰的鱼。

　　“不要激动。”黄辛悠悠道，“何凌也挺蠢的，死不承认不就行了？不过杭谨庭也在捞他，特赦办上面那群老头其实已经烂到了根里，未必不会看在津门的面子上放他出来。”

　　谈及自己，周翊可以做到一副淡然的模样，但是话题一旦转到了杭谨庭与何凌的身上，男人的神色这才出现一丝动容。

　　黄辛抓住了这一点，笑容越发张扬。

　　“所以你可以交代了吗？”黄辛的手没有从周翊的肩膀上离开，他向下释放着灵力，几乎要将对方的肩胛骨给震碎，“我想知道的，和特赦办想知道的东西，你总得交代一个。”

　　周翊咬着牙抬头，左肩传来的疼痛，令他几乎睁不开眼。他将双手撑于桌面，咬牙切齿道：“你们……想都别想。”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坚持些什么，但是早点交代，对你、对我、对这件事情牵扯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好吃。”黄辛慢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当年参与窃取唤荧珠一案的人不止你一个吧？”

　　周翊瞪大眼，一怔，看见黄辛慢慢朝着自己的耳边靠近。

　　“其实在抓到你之前，我们激进派的人已经先一步抓到一个灵体了，在无锡。”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小刀，黄辛猛地向着周翊的手背刺去，刀尖穿破了他的手掌，将血肉与桌面联结在一起。

　　周翊吃痛叫出了声，眼神中布满了血丝：“你们……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黄辛倏地松开手，掏出一块手帕抹去了身上的血迹，“那灵体怎么样了，当然也是取决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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