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丢之后

　　蒋沐凡无声的看着贺白，眼神闪烁。

　　贺白见蒋沐凡不答话，又朝前凑近了点：“愿意答应我吗？”

　　安静一瞬，蒋沐凡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一个叹息，低声说了句“愿意”。

　　贺白听到后笑了笑，点头道了声“那就好”，之后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已经很晚了，他也打算爬到上铺准备睡觉了。

　　可蒋沐凡却还有些心事重重，觉得今晚的谈话好像没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目光追着贺白的脚步，蒋沐凡急忙一问：“那薇薇这个怎么办？她有晚自习比我放学晚，要不最近一段时间我到她学校接她去？”

　　贺白简单检查着自己的背包，听着蒋沐凡的话，手底下没停的一声回应：“先别急，到时候就算要接她，也不会让你去的。”

　　“…我怎么了。”蒋沐凡心生不甘的一句嘀咕，“我武力值很菜吗……？”

　　贺白：“嗯，很菜。”

　　蒋沐凡：……

　　看着贺白面无表情的侧脸，蒋沐凡不由想起了被吕栋周子晨的那一顿无法反抗的毒打，悻悻半晌，没再说话。

　　贺白自顾自的准备上床，顺手在蒋沐凡头上按了一按，没当回事：“行了，你的手是用来打架的吗？管好你自己，别掺和这事儿了。”

　　发觉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蒋沐凡有些失落。

　　直到贺白的大长腿已经登上了架子床的第一层台阶时，他才注意到了蒋沐凡那不情不愿的神情，忽而有些乐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这么担心贺薇啊？”

　　蒋沐凡抬起头，眼底有些焦虑的望着贺白：“你不担心吗？如果真的是刘小龙那帮王八蛋的话，我一个男的不过就是一顿揍，那贺薇是个姑娘，她…她……”

　　“没事，别担心。”

　　见蒋沐凡有些焦急，贺白停住了脚步，温和的笑了笑：“爸一直把贺薇保护的很好，除了爸身边特别信得过的几个同事，其他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而且你看，贺薇户口也不在爸的名下，如果是刘小龙那些人要找事儿，他们又不是手眼通天，爸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就算去派出所查也查不出贺薇什么信息来，不见得能真的找得到贺薇的。”

　　说着，贺白伸手拍了拍蒋沐凡的肩膀：“他们可能多少摸到了点贺薇的边儿，但我猜测也应该只是瞎猫抓了个死耗子，碰巧找对方向了而已。”

　　“你也不要小看爸在背后对贺薇的保护，我和你这两个把柄他已经暴露于天下了，贺薇是唯一一个他目前还能从头隐瞒到尾的软肋，他绝不会掉以轻心的，明天我跟爸就该怎么说就怎么跟他说，该重视重视，你也不用太过害怕，问题不大，如果刘小龙他们知道贺薇长什么样，那我估计那丫头早都被劫走了，何止于先去琴行找你的麻烦？直接拿贺薇当下马威那不更有威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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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刘小龙他们知道贺薇长什么样，那我估计那丫头早都被劫走了……

　　……如果刘小龙他们知道贺薇长什么样，何止于先去琴行找你的麻烦…

　　……直接拿贺薇当下马威那不更有威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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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一个曾经的画面像梦魇一样忽的在蒋沐凡脑中闪过。

　　“你说什么……”

　　蒋沐凡不可置信的问贺白：“他们从前……连贺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贺白抱着手臂靠在架子床的楼梯上，不经意的淡淡一声：“嗯，不知道。”

　　此言一出，瞬间蒋沐凡的后背就是一层冷汗——

　　“不。”

　　他低声的一句呢喃：“他们……他们可能知道了。”

　　贺白眉头一皱：“什么？”

　　胸腔中的血液犹如被置在了炉火之上，蒋沐凡回想起跟吴天良在琴房里曾经一些引人深思的微妙对话情景，再结合当下发生的种种，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想忽而涌上心头。

　　他强忍着自己已经不稳的声音，艰难的张了口：“吴…吴天良……看到过薇薇的照片。”

　　“是我……是我给他看的……咱们的全家福。”

　　内心一股令人可怖的冷气难以抗拒的升起，让蒋沐凡只说到了一半就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是我，怎么办？……他们不是瞎猫抓了个死耗子……他们…他们找到薇薇了……”

　　“是我把薇薇卖了，是我让爸——”

　　“好了，不说了。”

　　忽然，一个温暖的大手抚到了他瞬间冰冷的手背上。

　　贺白那令人有安全感的低沉的声音在蒋沐凡头顶响起。

　　蒋沐凡茫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抱到了头上，这会儿正紧紧拽着他额前的头发。

　　贺白单膝跪在床上，一只手抓着自己抱在头上的手，一只手轻柔的搭在他的背上：“不是你，你毫不知情。”

　　“跟你没关系，别怕，交给我。”

　　蒋沐凡渐渐缓过神来，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怎么办？薇薇…我不能把薇薇害了。”

　　贺白手掌很温暖，他轻柔的咕噜着蒋沐凡的背：“不会的，那丫头这会儿不是在隔壁正睡的跟个死猪一样吗？别怕，大不了明天不叫她去学校了，或者我去送她。”

　　“不是这个意思。”蒋沐凡连忙道，“爸要是知道了该恨死我了，他那么疼薇薇。”

　　“怎么会？爸也疼你啊。”

　　贺白诧异的一笑。

　　然而蒋沐凡却一点不为这单薄的安慰而所动，依然是缩在床上，像个已经预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狗一般的摇着头：“可是要是没有我，也就没有吴天良，他们也就不会知道薇薇，也就不会…”

　　“不会的。”还未说完，贺白的声音再次不由分说的打断，“别这么想。”

　　蒋沐凡喉咙一梗，抬眸看向了身前的人。

　　只见贺白的眼底已经没了刚才的平静，而是被某种隐隐的担忧填满。

　　他耐心的跟蒋沐凡又认真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你的错，你毫不知情。”

　　“交给我，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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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蒋沐凡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安然睡去的。

　　只知道再醒来的时候，贺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大脑混沌，起来的时候以为贺白可能已经走了。

　　迷迷糊糊的瞅了一眼表，蒋沐凡一个激灵的跑出了房间——

　　已经过了上学的点儿了，贺薇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走了…

　　贺白到底跟爸怎么说的？他们有没有把这当回事？

　　蒋沐凡后悔自己怎么一觉就睡到了这会儿，他就怕自己睡过，还专门上了闹钟，谁知道为什么没响，或者就是响了他却没听见。

　　该死……早知道这么跟不上趟，昨晚上就应该熬一熬。

　　……哪怕就是不睡了，这一大早的也得看着贺薇好好的到学校，或者就在家先呆着也行啊。

　　连鞋都没顾得上穿，蒋沐凡快步从次卧冲到客厅，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贺薇正穿着个吊带背心小短裤的坐在餐桌前，咕噜咕噜的喝着一碗牛奶，手边放着一盘刚吃剩下的三明治的残渣。

　　“二哥？”

　　见蒋沐凡出来的着急忙慌，贺薇一脸纳闷的叫了一声，“你咋啦，打仗去啦？”

　　看到贺薇还没去学校，蒋沐凡心里石头径直落了地，他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才算缓过劲儿来——

　　刚起来的太猛了，心脏这会儿嗵嗵嗵的跳。

　　咽了咽口水，蒋沐凡倒了口气的随便一问：“中暑好些了吗？”

　　贺薇笑嘻嘻的舔了舔嘴巴：“那必须好啦！吹空调的感觉也太棒了。”

　　“那就好。”蒋沐凡点了点头，拉开了椅子坐到了贺薇对面，“今天跟学校请假了是吧？”

　　贺薇嘴巴里嚼着块面包摇头晃脑道：“嗯，大哥今天说先不叫我去了，要我在家再歇一天，今儿早上跟老师请的假。”

　　“哦好。”蒋沐凡揉了揉脑袋，放心的一应。

　　接而才想起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家里还挺安静。

　　“妈上班儿去了？”蒋沐凡问。

　　贺薇点头：“嗯呐。”

　　“行”了一声，蒋沐凡便没再多说话了。

　　砰砰的心跳还未平复，蒋沐凡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那会儿贺薇把早餐已经吃完了，她嘬着手指头歪头问了一声：“你咋还不走？要快迟到了吧？”

　　蒋沐凡心大，高三了，他们学校管的很松，迟到旷课了也不罚站啥的，问就是找专业课老师上小课去了。

　　而且这个时候，文化课排的也少了，基本上学生们自己是人手一个自己的课表，啥时候上专业课啥时候来学校上文化课，都有自己的计划。

　　蒋沐凡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的急，这会儿心慌气短的不行，于是就冲贺薇敷衍的抬了抬手：“我歇会儿歇会儿。”

　　贺薇晃着拖鞋坐在对面，也不怎么在乎的冲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你快去把早饭吃了吧，妈早上夹的三明治，给你留着呢。”

　　“哦好。”

　　蒋沐凡这个学期不安生，连着进了两次医院，受得伤还都不小，让贺薇也变得要比从前更会关心人了。

　　见蒋沐凡脸色也确实不太好，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没有动弹的意思，贺薇索性自己站了起来，把用完的脏盘子杯子放去了厨房，顺带手的帮蒋沐凡把早餐也端了出来，还拿了一个放着奶粉的小碗。

　　“快吃吧，别一会儿饿过了，对胃不好。”

　　贺薇若无其事的把盘子放到了蒋沐凡面前，拿了桌上的热水壶咕噜咕噜倒进了那个装着奶粉的小碗里。

　　丫头一边拿勺子搅着一边念叨：“妈说你不能喝凉牛奶，给你留的奶粉，让你喝热的，你小心烫啊。”

　　兄妹之间的相互照顾，是蒋沐凡已经习惯了很多年的日常，贺薇这姑娘对他这个二哥有的时候确实很贴心，也许是两个人可能年龄差的不大，有时相处的更像是一对儿好闺蜜。

　　而且蒋沐凡也没什么哥哥架子，贺薇也就敢像照顾自己好同桌一样的跟蒋沐凡相处。

　　不像贺白，她有时怵起这个大哥来，她连杯水都不敢给贺白送，就剩下杵那儿不说话了。

　　蒋沐凡看贺薇一切都挺好，还给自己伺候的挺像模像样，便也有了心情，乐呵呵的逗了贺薇一句：“丫头不错，去，那就再表现一下，给朕把药拿来吧。”

　　贺薇也跟蒋沐凡没大没小的扮上了，站餐桌前冲着二哥行了个礼：“得嘞，大王您开心就好。”

　　说完，就跑到茶几跟前，拉开了家里总放药的抽屉，把蒋沐凡这段时间一直吃的奥美拉唑给拿了过来。

　　蒋沐凡吃药不讲究，吹了吹贺薇给他冲的牛奶，倒出来了两粒儿药塞到了嘴里，就打算拿奶送下去。

　　咕咚，刚把药到肚里去，身后就冒出来了个身影。

　　那人鬼一样的走路也没个声儿，来了就大手一伸的幽幽拿走了蒋沐凡桌上的那个小药瓶——

　　“奥美拉唑？你胃不舒服？”

　　贺白头发湿湿嗒嗒，脖子上搭了个毛巾，站在蒋沐凡身后不咸不淡的一问。

　　蒋沐凡被吓得整个人抖搂了一下，他猛地回身，差点呛奶。

　　“你在家啊？！”

　　蒋沐凡惊慌道，这才想起自己出房门出得太急，好像是没有注意到走廊那头的卫生间里正是房门紧闭，还亮着灯。

　　餐厅和卫生间离得远，也怪这屋子里隔音又做得好，蒋沐凡跟贺薇在外面大大啦啦的说话，是一点也没听到从卫生间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

　　贺白身上顶着一股沐浴液的清味，见状眉毛一挑，把药瓶捏到了手上：“我没走啊，怎么，打扰你俩说悄悄话了？”

　　贺薇是一点儿也没看懂这哥俩的别扭，还以为蒋沐凡就只是单纯的被贺白的幽灵脚步吓了一跳，“哈哈”了几声：“可不嘛，扰了我大王的大计！”

　　贺白没搭理贺薇，只是眼睛死死的盯在蒋沐凡身上：“问你呢，没事儿吃奥美拉唑干什么？”

　　“……”蒋沐凡大脑飞速运转，可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

　　结果拜了贺薇那纯纯一个傻白甜所赐，直接张口就把蒋沐凡给卖了——

　　“他不是胃破裂了嘛，医生叫他吃的啊。”

　　贺白闻言内心立刻突了一下：“什么？”

　　蒋沐凡不等贺薇说完就是厉声一吼：“贺薇！”

　　贺薇被蒋沐凡的声音吓了一跳，哑着嗓子茫然的愣在原地，左看看右瞅瞅：“啊……？”

　　“二哥不是……前一阵在学校，被两个傻X给踢成胃破裂了么，还住了几天院，这怎么……”

　　“贺薇！！”

　　蒋沐凡再次大声一喝。

　　他猛的转头看向了贺薇，拳头紧握，眼底发红。

　　贺薇这才突然琢磨了出来了不对，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就是倒抽一口凉气：“什…什什嘛…？大……大大哥他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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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空气瞬间一片死寂。

　　蒋沐凡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敢去望贺白的表情。

　　贺薇在这窒息的冷空气中偷偷抬眸一瞥。

　　只见站在餐桌前的贺白，周身已经被某种可怖浓郁的灰色乌云所包裹住了。

　　大哥眼底凶的就像是个准备吃人的嗜血恶魔，少顷，他压抑着那就要冲破体内的怒火，沉着嗓子低低的对着二哥开了口：“……什么时候的事？”

　　“蒋沐凡，你给我有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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