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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魂怨鬼
铺路算不上,倒是这个司刑人职位从一开始就是给他准备的。
“万众归心,权威于一,知人善用,可以卒,可以教。”
傅东风道:“从一开始不忿管束的人,想杀的是我,他们不敢对你下手,因为杀不了你。不需假人权威的司刑人,双月境天生就该归你,你也不用当皇帝称王,只需做这个掌境人。”
温青时定定看他,指尖轻轻点着自己额头,看着傅东风郑重其事中眼中却有不安,微微叹气,良久笑道:“白给的权势,我哪能不要。不过我想不通你为什么选我而不是楼夙呢?他已经在双月境笼络了那么多人了,选他不是更好?”
“缘由有二。其一,楼夙是外来者,双月境本来的人和江鹤鸣他们来了这么久的人都对立,由他来做这个人,免不了杀伐;其二,他的实力不见得能胜过你,双月境的事不容有半点失策,这里的人最忌惮的依旧是最强的人,所以还是你。”
“嗯,哼……”温青时拖长了音戏谑道:“那我再说个,其三,你个胆小缺德的推别人顶缸就算了,实在是双月境与那个世界的仙门凡人有所不同,若是有朝一日立场相对,你舍不得楼夙做那任人喊打喊杀的魔主吧!”
“姑且有这个原因。”傅东风没有否认自己的私心,所有的首领和王,都是被责任裹挟着身不由己的老狗。
温青时无奈,不能说他没料到这个结果,但还是为傅东风的心计无可奈何。撇开一二三的缘由不谈,他也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还真是上了你的贼船!”
傅东风听了温青时话中的调侃,捏起来的心轻松了,笑道:“这不叫上了我的贼船,这破烂漏风的贼船本就该是你的,你舍弃了,我修好了又还给你而已。”
温青时摊手,我还不能不要!
“明日就向外边宣布掌境人的身份,估摸着还要再混乱些时日,之后应该就没人来杀我了。”傅东风道:“照看好四师弟,但也不要走太近了,会被你连累的。”
“他没你想的那么弱。”温青时不以为意道:“之前刚回来双月境,许多人忘了我,你四师弟他一个人一柄弯刀,差点打出来双月境赫赫有名杀神的名头。”
不是这么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轻松事,另一个角度来看,钟酉或许挺适合双月境的,杀星入命,只是凭着一股狠劲儿,他也能在双月境出头。
温青时没有详说,那些事钟酉自己不愿提,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告诉傅东风。
“我说,你四师弟隔几日还来你这儿说上几句话,楼夙许久没回来了,该不是把你忘了?”
傅东风:“很久没回来了?”
“依月相看,有两三个月了吧。最开始三五天回来一次,后来十天半月,上回是两个月前了,隔得越来越长,你们吵架还是闹矛盾了……”
温青时看傅东风无知无觉,道:“你该不会没觉察到吧?就不怕他真出了什么事?”
怕,但我们所有人都别无选择不是么。
而且,傅东风相信楼小夙,他们没有解奏长生,楼夙会顾惜己身的,两三个月也不长。
话音刚落,冷风穿堂,人未至,腥风先到。
温青时没来的及再问,就见楼夙带着一身腥气回来了。
傅东风嗅着味道直皱眉,温青时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对劲儿,他说不上来,但人家的事不是他能插手的。
“青时师兄去照看四师弟,我这儿有楼小夙陪着,没问题。”
温青时点头,前脚刚走,就听压低了声音隐约可闻的楼夙道:“要是有温师兄,你就用不上我了?”
温青时只听到这一句,啧了一声,脚下生风跑了。
楼夙牢牢将人钳制在怀,俯首在傅东风颈间,轻咬了一下,游离向上,牙尖叼住唇间软肉,低语声间或闷哼,微微刺痛。
傅东风推开他,舔了舔唇上的血,倒也没生气,反正他疼了,楼小夙不会不疼。
只见罪魁祸首抿着唇,咬了咬那不存在的伤口,傅东风故意重重以舌尖碾过伤口,楼夙蹙眉后他才恶劣地挑眉轻笑。
“这回隔了这么久回来,回来还带着满身腥气,这要是蒙着眼,我恐怕当是个屠夫亲了我,还咬人。”
“我……不是故意的。”楼夙连连使用了好几道清净术,这才散去了腥气,抬眼又见唇瓣水光润泽,殷红带血,又觉双目刺痛,情难自矜。
他咬紧牙关,双手垂在两侧,不说话转身要走,傅东风道:“这几日温青时做双月境掌境人的事会昭示于人,而且你知道,照幻梦所说,两境合一的日子也快到了。”你得留在我身边。
楼夙会错了意,道:“我知道,我会尽力在那之前清理掉所有的怪物。”
傅东风怔了怔,指尖颤动,若说苦涩寥落实在矫情,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久别离的酸楚,心想自己在楼小夙的心里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惜他的人吗?
“我不是说这个。那些怪物最初是为了双月境的土壤肥料,不是要你斩杀殆尽的。”他看着楼小夙的背影,平白气馁了好多,关切问:“你……这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楼夙摸着平稳有力跳动的心口,我很想你,又很害怕。
怕些不清不楚的东西,怕傅东风伤心,更怕是他害得他伤心。
傅东风伸手将人拽过来,盯着他眼睛看,却见楼夙无端闪避。
“躲什么,怎么不看我?也不想我?”
“大师兄,我很想你。”楼夙说完这话抽身离去,傅东风委实没有从中听出了什么难排遣的思念之情,像是敷衍他一般。
傅东风不强求,在他身后幽幽问道:“我们在一起不到四年呢,聚少离多,难不成已经腻烦了?”
楼小夙矢口否认,转过身依旧不敢看他,盯着他肩头垂落的灰发。
三年间,能将荒芜之地变成千顷良田,食难果腹之人不为生存行恶,傅东风做了多少不愿楼夙知道。
无论是以不可知的改变换时间的咫尺间,还是夙兴夜寐制定的法度,楼夙每次回来都不可能视而不见。
他回来的间隔越来越长,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傅东风在竭力之后还要因他劳神。
但这回和以往不一样,楼夙想他,又有些不可说的惧意。
傅东风牵着他的手坐到案前,“有话就说,虽然我很了解楼小夙,但不是事事都能猜到的,你不说我不会知道,万一猜了你移情别恋,那得多糟心啊!”
手中的温暖比冰雪稍微好些,恰能抚慰他内心的不安,楼夙鼓起勇气,闷声说道:“裂缝越来越大,而裂缝处的怪物,我大概知道它们的来历了。”
那是随着从月一起来的冤魂怨恨。
楼夙抬眸,发现他的身影撞进傅东风的双眼中,他瞧见了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凶厉残暴嗜杀,可能会变成日日厮杀的怪物,也许有一天还会杀害傅东风。
“我怕有一天大师兄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了。”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那些怪物继续泛滥,总有一天,楼夙会成为他们中一员。
谁料傅东风竟然轻松的笑了下,道:“就这?不要怕,我们之间有奏长生,魂命与共。”
从月携祈天阁跨越时空生死来此,不免带了些怨恨冤气,以祈天阁主的筹谋,不会将它们带到那个世界,所以它们在双月境。
想跨越那樽明月归家也好,无知无觉在裂缝处捕食也罢,它们的起源就是那个世界。
怨魂嚎啕,厮杀不止,尤其楼夙的灵魂上带着从月公子的气息,那是带他们到这里的罪魁祸首!
满腔怨念倾诉,杀伐声不绝于耳,白骨腐肉要向从月公子报仇,于是将不甘宣泄在楼夙的灵魂上,他怎么可能不被他们影响,他怕自己终将和他们一样,所以他不敢来见傅东风。
“楼小夙不是从月,不必承担他们的怨愤,你记着,你是我的。”
傅东风轻啄他眼睛,轻怜道:“以后不管它们了。双月境步入正轨,仙门那边一切如常,等温青时做了掌境人,让他去操心。”
“这话从大师兄口中说出来,我都不敢信。”楼夙回手环抱住他的要,松了口气,“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回乐游山?”
这话听起来不怎么吉利呀!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乐游山。
“楼小夙,你今年刚二十出头,不想去见识见识更多的世间奇景吗?”
傅东风引人到床榻上歇息,听楼夙问道:“哪里有奇景,哪里好玩?”
“南方的小城镇有四时不败的花,东边的市舶卖各种奇珍异宝;神京北边有座山,日出时分能见到赤鸟低掠宫阙楼台;三月最益江南道,寒食微雨,油纸伞踏青最妙;还有渝州,那里有尊大佛像,枫叶荻花去了求签很灵……”
“等到腊月寒梅挂梢头,再回去乐游山,温一壶酒,山中的兄弟姐妹们凑到一起,夸夸笑笑。”
听起来令人神往,楼夙忽而问他,“大师兄去过那么多地方,最好的是哪里?”
“哎,想听情话我直接跟你说就成了,何必拐弯抹角!”
傅东风逶迤在床边,侧身看他,满目含笑,楼夙伸手到他颈后,向自己这边抵了抵,“这怎么是情话。”
“怎么不是情话?最好的地方当然是楼小夙身边。”
乐游是他们的故乡,傅东风和楼夙是游子,大抵世上所有的游子与故乡间都存了不可化解的愁苦,相思相望不相亲。
从楼夙下山做国师起,从他们联手杀了李还真起,乐游山就成了不得不疏远的故乡。
幸运的是,异乡有心归处,他们互为归处。
“情话,我还想听。”
傅东风拍着他的背道:“不嫌肉麻,不说了,不然以后没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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