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红如血

　　虽然小年是传统节日，但一般不会放假。
　　局里的人会在下班后一起聚餐，今年轮到由副局办了。

　　原本汪咏卓想带大家在饭店吃的，但局长想借这个机会给他介绍对象，于是非要在他家办。

　　“小汪，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调来的心理侧写师。”

　　“您好，我是罗雪伊。”罗雪伊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她留着一头短发，知性干练，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职业。”

　　“心理侧写是从国外传进来的，并不是什么普及的侦查手段，我回国是受到了国内体制改革的影响，想让我们国家的心理侧写师也能发展起来。”

　　“挺好的，祝你早日实现。”
　　汪咏卓和罗雪伊碰了杯，在他眼里，这只是小姑娘的异想天开罢了，犯罪侧写不能发挥主流作用，一来对侧写师的要求极高，需要绝对客观的脑回路，只要是人，他就会偏差和主观；二来侧写师必须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而且侧写更多适合于连环作案变态杀手等特点突出的案件，国内没那么多连环杀人案。

　　罗雪伊自然看出来了汪咏卓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她有些不高兴，男人总是这样自大。

　　“小汪，这是你家，你带罗警官四处逛逛好了。”

　　“好。”汪咏卓微微欠身，带着罗雪伊在房子里闲逛，他父亲生前经商，去世前给他留了很多遗产，因此他这栋别墅并不是贪污而来的。

　　至于为什么说到贪污，那就要牵扯到另外一个人和另外一件事了，这是之后的故事，且不着急道来。

　　受职业影响，罗雪伊忍不住给身边的男人做了一个心理侧写，对方有一双深邃忧郁的眼睛，举止斯文，但又有高人一等的姿态，不过不叫人讨厌，只觉得他该是如此，像株水仙花。

　　“你在看什么？”汪咏卓开口打破沉默。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局长说，你是个很特别的男人，我不信，便让他介绍我们两个认识。”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

　　“你不知道自己是个难搞的男人吗？”
　　罗雪伊适时地开了个玩笑，她是个很受异性喜欢的女人，想让男人对自己展开笑脸并不难，只是她不屑于此，今日看见汪咏卓后倒是很有兴致，她直觉他是一个“病人”。

　　“我不知道。”汪咏卓确实如罗雪伊所料地笑了，他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为自己整理领带的罗雪伊，“谢谢。”

　　“副局的领带很有品味。”

　　局长在不远处看到一男一女相谈甚欢，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很欣慰地笑着。

　　一双桃花眼始终盯着这十分登对的男女，褚裟玩着手里的相机，家里第一次有这么多的人，他很不喜欢，太吵了。

　　“失陪一下。”

　　“你去哪儿？”
　　局长一把抓住了汪咏卓，他知道对方要去哪儿，“那小子都上大学了，你还天天把他当成没断奶的小宝宝一样照顾啊！你未免太惯着他了！”

　　“我去看看就立马回来。”

　　“小男孩惯多了不行，以后没出息。”

　　“那局长您儿子怎么样了？他最近工作顺利吗？”

　　局长的儿子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以前被老爹花钱送去最好的学校，结果连个大学也没考上，天天在家啃老，给他安排好工作，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都三十岁了，孩子还要爹娘帮忙带，因为他找的老婆和他一样懒。

　　“你，你……”郑有川被怼得无话可说，他早就压不住汪咏卓了，上边明确指示只要自己退休，上任的就是汪咏卓，为了给儿子铺路，他便不停地为汪咏卓介绍对象，这样以后儿子就有别的依靠了。
　　他知道汪咏卓这样的条件不缺优秀的女人喜欢，也知道对方以前身边来来去去过不少女人，应该是眼光太高了，不过这次这个罗雪伊应该能入汪咏卓的眼。

　　“局长，我们去那边吃东西吧。”罗雪伊立刻转移了话题，她心里清楚局长的算盘，而且默许了对方的行为，一来汪咏卓很好，她很满意；二来自己想提高国内的心理侧写师的地位就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汪咏卓就是。

　　这两个人的想法汪咏卓也清楚，人都是这样的，心里清楚，面上还要演一演，配合着让事情发展下去。
　　他需要一个女人，他很需要一个女人来发泄内心的压抑，因此没有再拒绝。

　　“裟裟，你在哪儿？”汪咏卓没在房间找到褚裟，他有些着急，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蓝色的便条，上面写着：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太装模作样了，泼她一身红酒她也会故作大方地说没关系，转头就面目狰狞。

　　这栋房子没有养任何宠物，甚至连花花草草也没有，院子都是光秃秃的，就像一座被寒风吹平的坟场。

　　一切都是因为褚裟不喜欢活物，他喜欢生灵死掉的那瞬间，因此房子里摆满了小动物死亡时的照片。

　　罗雪伊拿起其中一个白色的相框，里面是一只倒在血泊里的小狗，脑袋在流血，眼珠凸出，应该是被什么拍打头部拍死的，画面一度让她产生呕吐感，她厌恶地放下了相框。

　　“你不喜欢？”

　　“难道你喜欢？”罗雪伊反问汪咏卓，“你怎么会在家里摆这么恶心的照片？我觉得这不像你的品味，难道这栋房子还有另外一个主人？”

　　没有人会喜欢别人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汪咏卓也不例外，他没有回答罗雪伊的问题，转身就走了。

　　罗雪伊想起自己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传言，副局替死去的朋友养孩子，所以喜欢这些诡异照片的人是那个孩子，看来不能用孩子来形容自己这个未来的继子了，是个深受宠爱的小变态啊，这下麻烦了……

　　原本大家聚在一起很高兴地吃吃喝喝，顺便你来我往地打打哑谜，交际一下，可是突然有人跑着过来说死人了。

　　这也是极新鲜的事了，有一堆警察在这里聚餐，结果有人顶风作案，还是杀人这样的重案。

　　死者趴在桌子上，身边没有血迹。

　　“局长，初步判断死者是被毒死的，具体被什么毒死的还要等待化验结果。”

　　“一定是他！”王臻突然出声，他的声音不小，立马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你说是谁？”

　　“我之前在这里撞见过一个男生，他拿着相机，我瞥见镜头里的画面就是死者趴在桌子上，我当时以为死者是睡着了，只觉得那男孩不礼貌，趁人睡觉偷拍照片。”王臻说的自然是褚裟，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嫌疑人再次锁定在了褚裟身上，王臻和队长房朔州一起抓住了他。

　　汪咏卓没想到刑警队的人能第二次把褚裟给抓起来，他立马赶了过来制止他们对褚裟进行审讯，“他有自闭症，你们这样会吓坏他的，我来问，你们都出去。”

　　“小汪，你是一个警察，这是第几次为他动用特权了？你就这样的职业精神以后怎么接替我？”

　　最后一句是在威胁了，足以让汪咏卓妥协。

　　“出了事，我负责。”汪咏卓没有妥协，他把褚裟挡在身后，“我来问话，你们给我出去。”

　　“汪叔叔，我知道谁是凶手。”
　　一直默不作声的褚裟开口了，他就是看见有人死了，于是拍了几张照片，没想到又被人给逮住了，只好替这些烦人的家伙抓到凶手了，他随手一指，“是那个漂亮的姐姐。”

　　“别乱指，秦惠姐是刘仁民的师姐，一直都很照顾他，怎么可能毒死他？”

　　“世人逃不过爱恨情仇，爱惨了，恨极了，就把人毒死了呗。”褚裟像看傻子一样看反驳自己的人，“我不知道这位姐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没到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流泪了，她是会预测未来呢还是被风吹的呢？你告诉我，她敢不敢把最近和死者的聊天记录公布？”

　　“你想看就看吧，我没什么好怕的。”秦惠把手机交出来了，聊天记录确实没有什么。

　　“你别在这里混淆视听了。”

　　“闭嘴，别说话。”褚裟点进了一个网络链接，“姐姐，你能输一下密码吗？我想看看你在网上买了什么，本来我的目标也不是你们两个的聊天记录，只是想看你匿名在网上买了什么好东西而已。”

　　汪咏卓笑了，带着几分骄傲，他把手机递给秦惠让她输密码，“别挣扎了，认罪吧。”

　　“呵呵呵……认罪？”秦惠突然变了脸，她掏出刀子挟持了汪咏卓。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仁民？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局长郑有川想不明白，秦惠以前是他的学生，一根筋，不知变通，而刘仁民又调皮捣蛋，两个人一起磨合了很久才能默契搭档，后来因为一些事秦惠就转后勤了，他当时留不下人，现在又要抓她坐牢。

　　时间真是一把无情的刀，它能割裂任何坚不可摧的情感。

　　“她不想活了。”汪咏卓倒是想明白了，他皱了皱眉，“你是想让大家一起见证你杀了他吗？”

　　“对。”秦惠不想活了，她要曾经非常喜欢自己的师弟回到她身边，她要和自己喜欢的师弟一起共赴黄泉。

　　“这是你们的婚礼啊，你还在等什么，快点自杀啊。”褚裟的话如同恶魔低语，王臻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但是已经晚了，电光火石之间，秦惠用刀子割开了自己的脖子，颈动脉里的血喷射了出来，泼了汪咏卓一身，他英俊的脸上也洒了半边，紧皱的眉头满是厌恶。

　　啪——

　　“你为什么要刺激她？”王臻非常讨厌眼前这个小鬼，心思恶毒，冷血残忍，死亡在他眼里就是一幅值得拍摄的画面，毫无人性可言，“你真该被关进监狱里。”

　　“住手！”汪咏卓不耐烦地看着王臻，他上次就叫房朔州把这个不懂事的实习生给辞退了，结果对方非但没听，还把人给转正了。

　　“你打我？”褚裟没有生气，他的眼里写满了好奇，因为汪咏卓从来没有打过自己，眼前这个叫王臻的引起了他的探知欲，“你不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王臻一身正气，除了有些烦人和鲁莽，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缺点了。

　　“裟裟，疼吗？”

　　“不疼。”

　　“都红了。”汪咏卓心疼地看着褚裟的脸，他注意到了褚裟对王臻的关注，有些微妙的不满，但是什么也没说。

　　好好一个小年聚会不欢而散了，一地的血很久就被保姆给打扫干净了，她悄悄地干完活儿就悄悄地走了，生怕吵到楼上的小恶魔。

　　月光照进了屋里，即使没有开灯，房间也不黑暗。

　　褚裟换好了睡衣，坐在床上捧着杯子喝着温热的牛奶，“你要骂我吗？”

　　“小混蛋。”汪咏卓伸手擦去了褚裟沾在嘴角的牛奶，“别人死不死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你坏在不该让她弄脏我西装。”

　　褚裟抓着汪咏卓的领带把人拉近，他在对方耳边轻轻低语，“谁让那个女的给你整理领带的？我帮你洗洗，不用谢。”

　　“她真的……”

　　“嗯？”褚裟疑惑地看着汪咏卓。

　　“挺装的，转头就变脸，被我看到了。”汪咏卓拿出手机来，他快速找到相册里罗雪伊黑脸的照片。

　　“咯咯咯……”褚裟靠在汪咏卓肩膀上笑出眼泪来，“我要把这张洗出来，等她生日那天送给她。”

　　“我帮你打听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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