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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失信樱花之约（二）
“你应该知道冯穆是什么样的人。他手里的钱干净的也有，脏的更多。他的老巢大部分都是所谓的交易人。而相比其他地方，他们与寺阳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为什么？”
“寺阳之前有个村干部，他六岁的儿子不幸夭折。但正巧同乡一个老妇的小孙女也因病去世。这个村干部不忍心儿子孤零零的走，就提议将儿子与这老妇的孙女举办阴婚仪式，说二人在黄泉路上也好相互照应。那老妇的儿女常年在外地打工，连他们自己女儿去世也没有过问过什么，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但是就在同年，那个村干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调派到省城工作，听说还做了个不小的官，把同乡的人羡慕坏了。更巧的是，那个老妇的儿子几乎也在同一时间被老板提携，不久之后就在城市买了房定居，老妇也被他接到了城市，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当地人羡慕之余一直在找原因，实在想不到别的，就将思路定在了那场阴婚上。”江昙背靠着洗手间的一扇薄门，低头说道。
“‘阴童成婚，家财万贯’就是因为这个？为什么我在那里生活那么久也没听人说过？”
“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没人告诉你也不奇怪。你不知道的事肯定不止这一件。”
“所以，那么多孩子被卖进山里，也是为了……”她不知该感慨人间险恶，还是应该庆幸自己大难不死能逃离那个地方。
“他们都相信只要自己的儿女夭折之后有死人配婚，就能升官发财来弥补丧子之痛。所以只要一听说谁家孩子死了，全村人就想方设法从外面弄来些孩子，只求这户人发财之后也能照应着他们。而这些孩子的来源，冯穆可是出了不少力。一般被卖进山里的孩子稍有反抗的念头就会遭受非人的虐待，一些被凌辱的面目全非或是缺了肢体，往往直接被丢在远处的荒山下埋了。剩下被虐待致死的孩子如果面目还能看，就会有人找到冯穆。他们会被安置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由我去为他们梳洗打扮。”
“然后，为山里死去的儿童配阴婚是么。”
江昙低下头，不敢去听洛暮越发哽咽的声音。她无助地站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其中的脏钱和利润是你无法想象的，有些人家为了发财，甚至从自家女儿或者同乡幼童身上下手。”
时间差不多了，江昙擦了手，开门走出的瞬间便撞上洛暮面带焦虑的疑问。
“难道这八个字真的那么灵验吗？”
“灵验会更让人相信，不灵验也只能让他们变本加厉直到它应验。”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已经走远那人的后背，试探问道。
“因为是你问的。”
他将“你”字说得很重，说话的情绪也难得饱满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对于冯穆的价值是么……我问你，这次死去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洛暮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像是有预感一样，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甚至怕过于自己死亡。
而江昙思考的那几秒，简直是种说不出的煎熬。
“需要我来工作的叫程心倩，另一个需要处理的叫张蜓。”
“张蜓……”这名字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洛暮仔细想着，支教的时候去过小蜻蜓的家，依稀记着她奶奶告诉过她小蜻蜓的大名，而那名字似乎就是……
不会的，姓张的那么多，这世界上重名重姓的那么多，不会这么巧……况且自己当时并不记得，可能是记错了。
“张蜓的蜓字，是哪个蜓？”她颤抖着问道。
“蜻蜓的蜓。”
“蜻蜓的蜓，蜻蜓的蜓……”
洛暮眼神涣散，重复着江昙的话，面色变得铁青。
她忽然感觉手脚冰凉，身上的伤又痛了起来。伤口火辣辣的灼烧，比昨天还要痛。
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上，江昙冲上去要扶她，可伸出手的瞬间像意识到什么刻意避开了，蹲下身只用臂弯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洛暮，怎么了？”他带着疑惑问道。
她没有回答，眼眶里突然涌出了泪，怎样也抑制不住，一瞬间悲痛到了极致。
不会的……一定是记错了，记错了。
长这么大，似乎还是头一次体会心如刀绞的感受“江昙，‘另一个需要处理’是什么意思……是那个要被随便埋在山下的人吗？”
“嗯。”他淡淡点了下头，想必眼前突然间花容失色的女孩与刚才那个名字有什么渊源，“下午，要和我一起么。”
“什么……”她含泪望向他，无比惊讶于这番话。
他也同样。
工作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连自己都嫌多余的人，更别提要带去一个人。但此时，他的话发自内心。
“我会替你解开绳子，你不跑就是了。冯穆此刻的注意点不在你身上，不会怎么样的。”
他放下洛暮的手臂，起身回到了棺材旁，重新戴上手套和口罩，抚摸着沉睡女孩的面孔。
屋内寂静如风，像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变得格外清新。洛暮平复着那颗空落落的心，它也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匍匐前行。
江昙不再说话，也再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洛暮回到原地盘坐着，整个上午出奇的安静。
江昙偶尔会抬眼瞟见角落里的她，她仰着头，视线一直凝聚在某个地方。就好像这屋里有窗户似的，一眨不眨看着窗外的风景。
如果今天她不理江昙，这件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被知道。但她还有些庆幸，好在小女孩悲惨的命运里，还有人会为她伤感。
洛暮红着眼睛，似乎看到了外面进来一束光，看到外面春意暖阳，孩子们蹦蹦跳跳前来向她问好。
结论还未被证实，她苦苦等待着那个令人窒息的答案。
虽然冯穆暂且没什么闲心顾及他们的事情，但江昙外出工作依然会被人跟随。
和上次情况几乎一样，只不过这次车上又多了一个黑衣人。
他们一左一右死守着洛暮，解开绳子自然就成了妄想。
气氛低沉而惊悚，这段路对于她像是成了通往地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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