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长安

　　飞机降落后机场航站楼等待乘客的人里有一个就是奥古斯塔，到了这个时候同飞机的乘客才知道救了他们性命的人是他们的安条克公爵------从君士坦丁十一世开始，封皇储为安条克公爵就成为了惯例。

　　顾煊见过伊琳娜三世很多次，但下飞机后在担架上见到她的那一幕实在令他难以忘怀：她不顾女皇的优雅和贵族的矜持冲到塞巴斯蒂安面前，一遍遍叫着塞巴斯蒂安的名字，而塞巴斯蒂安抱着她，不断地告诉她不要担心，他平安回来了。

　　他早已比她高大，拥抱起来的样子像是一对寻常的母子。顾煊莫名有些酸涩，别开了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想给舅舅打个电话，立马就被医务人员按了下来。

　　他失血有点多，但没有伤到要害，因此只需要慢慢等康复。“不会让我承担刑事责任吧？”奥古斯都医院------罗马皇室的皇家医院里，顾煊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说。

　　“当然不会，张首辅已经跟杜卡斯总理通了电话，不公布飞机上搏斗的具体细节，乘客名单也会保密。还有，天主教会认领了这次袭击。如果我们没有反抗，飞机本该撞向圣使徒教堂。”塞巴斯蒂安坐在病床边，比了个祈祷的手势，“感谢亚伯拉罕。”

　　“我怀疑他们的目标是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棺材。”顾煊叹了口气，那位罗什舒亚尔皇帝可谓是全世界基督徒都深恨欲绝的男人，尤其是天主教徒。

　　“是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劫持飞向耶路撒冷的飞机，内阁已经召集议会打算通过《正义法案》，想要发动反/恐/战/争。妈妈打算提前退位，她认为我现在更适合做罗马人的君主。”

　　“你确实很适合。”顾煊说，现在网络还不发达，因此他们并不能即时知道民众的反应，不过他完全可以想见新闻会有多轰动，塞巴斯蒂安会因此成为君主立宪制确立后最有威信的奥古斯都也说不定，“你什么时候登基？”

　　“哦，我妈妈想要我退位，不代表我会答应。”塞巴斯蒂安笑了笑，“我很高兴，在险些失去我之后，她不会再勉强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她曾经勉强过？”顾煊竖起耳朵。

　　“对，就在三年前。”塞巴斯蒂安沉默片刻，坦诚道，“我在此之前一直认为，我的父母很相爱。”

　　“难道他们不相爱吗？”顾煊一怔，奥古斯都和奥古斯塔的爱情童话传颂了二十多年，而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中的爱意也无法作假。

　　“或许这也不是谎言，但他们的爱和我此前所认为的并不是同一个意思。”塞巴斯蒂安微微垂下眼睛，“我认为的爱情是忠贞的、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插在两个相爱的人中间，但他们的爱并不是这样。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可能有一个男人躲在妈妈裙底，又有另一个女人在爸爸床上。”

　　“我撞见了这一切，不可置信地质问他们，而他们告诉我这才是他们爱情的常态-------他们确实爱着彼此，但也不妨碍他们在公众看不到的地方寻欢作乐，连婚姻也是交易，他们一个想要贵族的身份，一个想要80亿海培伦，我的出生也是精心设计的结果，除了我之外他们还在医院里冷冻了十几个受精卵，随时可以再制造出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

　　“我之后的人生也被他们安排好了，包括我的新娘-------他们本来计划在不久后的舞会上安排我们偶遇，我原来一直活在《楚门的世界》里。在谎言被戳破之后他们将一切和盘托出，她甚至计划提前退位，当我成为奥古斯都后我就必须承担起责任了，于是我来了华盟。”

　　“是这个原因吗？”顾煊一怔，那个暑假塞巴斯蒂安的到来确实很突兀，事先没有任何预热，“你来找我和舅舅......”

　　“是，我简直像个寻求政/治/避/难的难民。”塞巴斯蒂安苦笑道，“我不想和他们直接对话，所以皇帝陛下帮我传了信，最后的协商结果是让我去服役，这三年我是躲到了军队里，所以西蒙才会说我是个没用的孩子，我确实很没用。”

　　“不要这样说。”顾煊皱了皱眉头，他想起飞机上的惊魂时刻，比塞巴斯蒂安本人还要急迫地想为他辩白，“你是个英雄，你救了全飞机的人。”

　　“不止是我。”塞巴斯蒂安摇摇头，他盯着顾煊因为失血苍白的脸色，忽然说，“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你还这么年轻，我不能看着你跟我一起死去。”

　　“我？”顾煊错愕，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飞机上的那个吻，下意识脸颊发烫。

　　“是，我来华盟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寻求皇帝陛下的帮助，而是因为我想见见你。”塞巴斯蒂安轻声道，“我当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在我无法管理自己的情绪时，想要寻求的竟然是个比我还小七岁的孩子的帮助。而以为我将要死在飞机上之前，我想要的是.......”

　　他顿住了，但顾煊知道他的意思。他很可能会死在驾驶舱，于是他想吻他。

　　“你当时吻了我。”顾煊很肯定地说，仰着头看着塞巴斯蒂安一下怔住的面色，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飞快地跳动，从未有的悸动正雀跃翻涌着，他直觉告诉他这是危险的情绪，但他想要拥抱它，“那你到底是想提醒我杀了他们，还是只是想吻我呢？”

　　那个吻太匆忙，如果他不愿意，也可以认为仅仅只是想说那一句话。

　　“我.......”

　　“不过也不重要。”顾煊又打断了他，他坐了起来，看着塞巴斯蒂安的眉眼，窗外的阳光给他深邃的五官镀上了神像般的金色，“因为我现在也想亲亲你，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想亲我。”

　　他抬起脸，轻轻吻了塞巴斯蒂安的嘴唇。夕阳给他的侧脸也镀上了金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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