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洛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合上房门，靠墙坐了下来，身体不一会儿就达到了舒适的温度。

　　这房间弥散着淡淡的香味，还能听到江昙偶尔翻身的声音。

　　她笑了笑，合上双眼，在这无人惊扰的一夜，她度过得最为安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滑到了地板上。

　　柔和的灯光落入眼底，她抿着嘴，慵懒地坐起身来。动了动后背和肩膀，地面还是硌得腰疼。

　　瞬间，她一个激灵清醒。

　　眼前的景象是没见过的，这个房间的布局也很简单，一张大床靠在墙的另一侧，台灯放在床头柜上。

　　除此之外，四面的墙贴满了粉红色的壁纸。

　　这不是江昙的房间么？

　　她想起自己昨晚厚着脸皮挤进他的屋子，本来等着今早被他爆捶一顿，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

　　她扫视着墙壁，这江昙的癖好还是蛮怪的，居然喜欢粉色，这么有少女心吗？

　　洛暮在心里笑了笑，自己从小学毕业就没再穿过粉色的衣服，更别说把屋子装饰成粉色。

　　江昙要是把西装也换成粉的，那一定很靓眼。

　　她正想着，突然被屋外的一阵动静吸引过去。

　　江昙穿着一身工作服，正与一个黑衣人交谈。另外两个黑衣人站在门口死死把守，这不禁让她的神经警觉几分。

　　这些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那黑衣人似是给江昙交代了什么，他的眼睛突然瞟见了房间门口的洛暮，二人对视良久，他诧异的神色渐渐暗沉下去，看得她脊背发凉。

　　“我给你说的记清了吗？”他再次看向江昙。

　　江昙眉眼间流露着一抹沉重，许久才淡淡地回答“记得了。”

　　等到黑衣人全部兴师动众离开之后，洛暮缓缓走出了房间。江昙的手虽重新放进眼前的棺材中，但刚才的愁容一直没有消失过。

　　“刚那人跟你说什么了？”她关切地问道。

　　“工作。”

　　“工作？”

　　“我的工作。”

　　这一次，他没有逃避她的目光，抬起头郑重其事的说道。

　　洛暮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工作”意味着什么。

　　以前他一刻不停地忙碌，她从没过问过什么。看着那些尸体不间断进了又出，她也只是竭力隐藏心中的不忍。

　　“是冯穆交给你做的，他又杀人了……”

　　江昙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生命结束后的送终人，在常人看来好比机械，得到自己所需的利益，完成自己需尽的职责。

　　至于他人的命运，他也无权干预。

　　“江昙，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冯穆专门派人来找你，这次到底是什么事对他那么重要。”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去工作？”

　　“嗯。”

　　“去哪？”

　　“寺阳。”

　　“寺阳……”

　　洛暮的心情变得复杂，尤其在听到“寺阳”两个字后，她完全没有办法将寺阳同江昙联系起来。而现在亲耳听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难免提心吊胆。

　　直觉告诉她，寺阳出事了。

　　“你怎么了？”江昙察觉到她的不安。

　　“江昙，为什么是寺阳？寺阳那里出什么事了么？我去支教的时候，在那边山里待过一年，跟那里的情结很重，我真的很担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江昙越是犹豫，她就越是急迫。

　　她也不会明白，此刻江昙心里只剩下于心不忍，他没想到她对那个地方会有感情，却也无法代替她来接受事实。

　　他背过身去，放下手中那套刚刚清洁干净的衣物，摘了口罩，目光落在了面前那副棺材上，洛暮也随之看了过去。

　　今天的棺木里躺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她睡得很安详，除了脖子上多了条发青的勒痕。

　　江昙拿起医用剪刀，面色突然间换成副极其冷酷的模样。洛暮起初不予理解，不知他用意何在。

　　等他将剪刀刀刃方向指向身后的洗手间时，才似乎明白过来。

　　江昙擦干净工具叠放好之后，扮成要去洗手的样子走进洗手间，锁好门。

　　他应该是要这样。

　　洛暮根据自己的判断，等他进去良久后也若无其事地贴墙而走，走到洗手间门口停住。

　　她装作平时自然的样子，实则探听里面的动静。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下，屋内缓缓传出江昙极为微弱又清澈的少年嗓音。

　　“你在寺阳那么久，有没有听说过‘阴童成婚，家财万贯’这句话。”

　　“……”洛暮哑口无言，仅仅八个字，听后却觉得心惊肉跳。

　　不祥的念头从大脑蔓延至全身。

　　“这其中的原委冯穆堵得很死，从没告诉过我。但他委托我那么多次，我或多或少也能从当地人嘴里听出些话。寺阳那地方原先只有几座荒山，信仰宗教的人经常会在那里举行集会。后来开发过后不少外地农户乔迁过去，但近几十年那边没再有发展的苗头，那些人没什么文化，也没人愿意读书，政府自然冷落下来任他们自生自灭了。可是一些奇怪的风俗被保留下来一直流传了几代人。‘阴童成婚家财万贯’就是其中一个。”

　　“那这到底是什么？”洛暮已经无暇惊讶于江昙的侃侃而谈，她只想弄清事情原委，便也压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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