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连理

　　白秀自斟自饮，不时抬头看看白灵风。

　　“看什么，爱上我了？”白灵风给白秀夹了一块肉，“鹿肉，补补。”

　　“你多吃点，你出力多。”白秀笑了笑，抬手又是一杯酒，黄柑酒很香，但酒气不足，白秀喝的一点不费力。

　　“是不是觉得这饭菜一点不香，没我做的好吃？”白灵风看白秀不吃，又给他夹了回来，自己吃了。

　　“嗯，道长的厨艺棒棒哒！”除了和白灵风一起吃饭，其他时候白秀吃的不是敷衍了事就是心不在焉，也吃不出个什么好坏。当然，这并不是厨艺好坏的缘故。

　　白灵风眉头一挑，又含酸的问：“比你师兄如何？人家那么诚心的给你做了一桌好菜。”

　　“我就光想着吃他了。”白秀歪头一笑，一手举杯一手撑住了自己的侧脸。

　　“那你想不想尝尝我的味道？”白灵风停下筷子看着白秀问。

　　白秀眼神倏忽一亮，抬眉问：“真的？”

　　“你觉得我会不愿意？”白灵风盯着白秀不放，“你要什么我不会给你？你说我们缘浅，说我很快就会走，于是我不去飞升。你说你没有仙缘，你每日在炼狱里挣扎，于是我就练禁术养血灵助你。你说你欠我，说来生还我，我就让你重生。”

　　“还说不是你！”白秀早就有疑惑。

　　“不全是我。”白灵风扭头一转，“付出更大的是陆无机，他要死了。”

　　白秀手一抖，杯中的酒洒了出来：“什么意思？”

　　“那年他带你回了琅玕山，用你的心脏化成了一颗丹，又给你服下。这颗丹保住了你的身体，让你变成了活死人。”白灵风道。

　　白秀举了举手，又疑惑：“既然我不是真正的死尸，为什么灵魂脱离身体会又硬又凉？”

　　“这是……”白灵风顿了一下，含糊道，“你的脸不也能凝结霜雪吗？”

　　白秀撅了撅嘴，抬手示意请继续。

　　“这十年，陆无机想尽了各种办法复活你，给你招魂，可都不得其法。他落入了自己的执念中，尝了太多的毒药，一次又一次无节制的招魂也叫他元气大伤，他活不长了。”

　　“既然他都要去仙游了，我就叫他把灵核交出来。起死回生术是玉鼎府的道宗秘术，会此术的不超十人，而从古至今试过且成功的更加寥寥无几。原因就是起死回生要代价，它需要化一颗金丹做引子。”

　　“能到金丹期，只要勤加修炼，不久就会领悟元婴化神的要领，不是至亲至爱很少有谁会为了救一人而毁掉自己所有。况且就算有，也很难遇到能操练此逆天之术的人。”

　　就算遇到了，也不一定会愿意。起死回生术秘经的第一页，明白写道：此术施一次，折寿三十载。但这话，白灵风肯定不会讲。

　　“你应该也看到他胸口的伤痕了，我剖的，生剖金丹不比剜心好到哪里去，他本来就快不行了，经此一遭，就更不行了。”

　　说到这，白灵风不往下说了。

　　PS：解说一下，这里的剖丹并不会让陆无机变成普通人，只是他没有办法再上升了，毕竟金丹没有了，灵根还在，法术和灵力还是有的，但肯定会大不如前。所以，找到一个愿意献出金丹的人并不十分难，难的是会施此术并且愿意的人。就算愿意，人也要年轻一些的，否则，他哪里还有三十年的阳寿折抵，不过是白白陨了性命。

　　白秀眉头一蹙：“然后呢，你说我是被招魂招来的，不是起死回生吗？”

　　“从我跟陆无机决定实施起死回生术之前，我们就都明白，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他的魂在无魂渊里走了一遭，已经散了。起死回生术招来的是地府的魂，还必须是没来得及入轮回的。他回不来的。”

　　“陆无机陷入执念已深，见此不成，突然又施了一次招魂术。当时也不知道冲撞了什么，原本不该的，天空竟然出现了异常的光晕，像是日月交汇在了一起，那光是特别晃眼的金色。然后，你就来了。”

　　白秀：“……”

　　“你就这样来了。”白灵风睁着真诚的大眼睛又强调了一次。

　　“不对。”白秀继续拧眉，“我来的时候，绿云刺了我一剑，她为什么会在？”

　　“你师兄是她的未婚夫，他终日抱着个活死人，她能没意见吗？我们当时在日晕的中心点，她追过来了。我是偷偷过来的，所以就遁了，你没看见我。”

　　还是不对，那个大喊“不要”的人明明是白灵风才对，那时白秀刚过来睁眼看见的青色衣袖是他的，飘逸而散乱的青丝也是他的。

　　白秀问：“那在黄梅村，你们为什么要装不熟？”

　　白秀脸现不削：“我们本来就不熟。”

　　“那你对我也……不大友好。”白秀道。

　　白灵风：“因为我完全明白你不是他，你也一点不像他，你咋咋呼呼脾气很差法力很烂没有气度脑子又笨还是个老色批！”

　　白秀：“……”

　　白灵风见白秀沉默，自己又拿起筷子来接着吃，等到白秀喝了杯中酒，他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韦揕的婚礼一团糟，我护了韦捷安全离开再说。”白秀说，“如果来得及的话。”

　　“你有血灵，可以遁过去。即便很远，消耗的灵力也能很快补回来，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白灵风说着又放下了筷子，“你拦不住韦捷的，她会把自己给累死。她在庆王府三四年，和那位玉面罗刹的感情很深厚，她必定要大伤一次。”

　　“你好自为之吧。”白秀摇了摇酒壶，见底了，只剩了半杯，他一滴不浪费的倒光，然后一饮而尽。

　　白秀不傻，问道长是白问，明明他才是陷入执念更深的，那年他抱着白秀的尸身哭的歇斯底里，这十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薇仙兄——”白灵风抿唇看了白秀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去一旁倒了两杯茶来，“我们以茶代酒，喝盏交杯酒吧。”

　　“是我的话，当然可以的，这游戏我以前经常跟人玩。但要是本尊的话，还是算了吧，本尊可是穿过一次红装的。”白秀没接茶盏，他不想。

　　白灵风很执着：“不管你是谁，都喝。”

　　“道长——”白秀很多时候都是随着白灵风闹的，但此刻他拒绝的很明显，他不想给他任何的承诺，也不想占了他任何的形式记忆。

　　白灵风上嘴亲了白秀一口，依旧不罢休，撒娇的喊了一声：“薇仙哥哥。”

　　白秀：“……”

　　“薇仙哥哥，求你了，玩一下吧！”白灵风抱着人啃的停不下来了。

　　“诶……”白秀擦了擦自己的脸，真磨不过这样的妖精，只是特意强调一句，“玩的，什么都不算哦！”

　　白灵风抿着唇笑，没答应他，只是固执的递上茶盏。

　　真交杯喝了。白秀很熟练，他没骗人，玩起来谁还在乎这个，一圈的人他一个个的交杯一个个的喝。白灵风很生疏，他一开始都不知道手该往哪边穿过来。

　　“红衣穿了，龙凤烛点了，交杯酒也喝了。白秀，不如我们做的彻底一点，结发吧？”说到这，白灵风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咿呀哒。”白秀脸上有了愠色，“道长，你别没完没了啊！”

　　“薇仙哥哥！”白灵风又过来把白秀抱住，还扭来扭去的揉着白秀，“答应我吧，就当陪我玩吧，不算成亲，不作数。”

　　“这身体不是我的，我不能替本尊做主。”白秀道，“结了发哪有不作数的！”

　　白灵风：“可你把他身子都给我了，你又没问他同不同意！”

　　白秀：“……”

　　趁白秀愣神之际，白灵风去拿了剪子，剪下白秀和自己的一小戳头发，然后分成两份打好结装到了荷包里。

　　白秀明明不愿意也很矛盾，可是白灵风给他的结发荷包，他很慎重的收了起来。

　　……

　　“薇仙兄，你上来。”

　　“道长，你喜欢这样？”

　　“我喜欢你主动一点。”

　　“哇哦，那我们还挺契合，我就喜欢主动。”

　　……

　　“哎，干什么？”

　　“你不是说可以的吗？”

　　“这次不行，等你回来。”

　　“……”

　　天已经大亮了，吴伯实在看不下去，徘徊了好几次，终于扣了扣门环：“四爷，时辰不早了，韦家二爷是续娶，婚礼良辰合在了正午。”

　　白秀听见说话，倏地睁眼，豁然起身。一不小心起的猛了，“哎哟”一声疼的坐不住，刚翻身过来又压到了膝盖，又是“啊”的一声，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大腿撑不住，像是蛙跳了三千米，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连忙扶住了床框。

　　“操，特么道长我是又一次的低估了你，你还不如直接把我干死算了。”白秀这下是真的伤痕累累，遐想无限，不能看了。

　　白灵风打了个哈欠，眯着一只眼道：“好累，薇仙兄你太有劲了。”白灵风是不会形容，应该说他耐草。

　　白秀懒得再跟他多扯了，开了衣橱，随意找了白灵风的一身衣服穿上：“我走了，江湖再见后会无期。”道别潦草一些，也就希冀着不会成永别。

　　“哎，薇仙兄，你现在去哪？”白灵风立即下床来把白秀拉住，话问的看似不经意，神情却太慌张和不舍了。

　　“我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就直接走了。”白秀都不敢看他。

　　白灵风拉住白秀不放：“那你不饿吗？你都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了。”

　　“呵！”白秀撇了撇嘴，目色里带了些恨意，“老子都两天两夜没……两天三夜没睡了，好吗？”昨晚一夜又没合眼，合眼也没让他消停，本想温柔缱绻，最后又变成了抵死缠绵。

　　白灵风一脸无辜：“怪我吗？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说……”

　　“哎——”白秀把白灵风的嘴捂住，“不该说的不要说了，床上说的话下了床就该忘掉。”

　　“我给你煮碗馄饨吧，你不是喜欢吃吗？”白灵风说。

　　“那你不是还要去买吗？你又不会包，包也来不及。”白秀说，“我先回去，你来得及你过来吧，晚了我就走了，不等你。”

　　白秀急匆匆的回来，怕白灵风追的急，赶忙把衣服脱了。试了几次，没法像白灵风那样把血灵珠从心口给吸出来。没办法，只能招出紫薇剑生剖。他心脏的位置本来就是空的，血灵珠也不大，顺着胸骨的趋向划破皮肉就好。

　　取出血灵珠，白秀“嘶”了一声，也是血肉之躯啊，怎么能不疼呢。不忘给自己上点药，然后将伤口隐匿了，再换好自己的衣服。梳头的时候，听到了外面有动静，白秀抬脸看了一下，白灵风进了厨房。

　　“不是说煮馄饨的吗？”锅开的时候，白秀出来了。

　　白灵风微一抬头，表情猛地一怔，双眸放着光芒，表情却全是眷恋。

　　白秀今日一身红蓝配，大片的深蓝配少许的正红，这才是他最中意的装扮，俏丽却又不失庄重，浓墨重彩也不至于喧宾夺主。累了两天，唇色有点淡，他还给自己化了点淡妆。

　　前几日无聊，他在韦捷那边自己学着做的绵胭脂，雾面丝绒哑光，蓝调复古红。唇上施了极薄的一层，同款点了侧脸做腮红，抹了眼尾做眼影，非常配他的冷白皮。本来就阴气，这么一搞，妖孽啊，真特么的妖啊！

　　本尊是个小正经，别人就总爱笑他是个女孩儿，似乎狎戏美玉能激起心中的恶。可白秀偏往这边走，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男人，就算穿了女装，那也一眼看出是个女装大佬，而且绝对是掏出来比自己大的那一种。

　　“你师兄见你这样，怕是魂都要被你勾出来了吧。”白灵风转脸拿了碗过来，“太迟了，没有馄饨了，鱼丸。”

　　白秀抬眉笑道：“你不是说我不吃鱼的吗？”

　　“我知道你吃，只是笨蛋，鱼刺不会剔。”白灵风把盛好的一碗鱼丸给他，“酸的，我放了醋，还有胡椒粉。”

　　白秀伸手接了，去拿了两个勺子，等着白灵风盛好自己的一碗，他把其中一个勺子给他。回来自己先喝了一口汤，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酸，辣，冲，七窍都给打开了。

　　白灵风看白秀一张好看的脸有点扭曲，背菜谱道：“姜丝煮开，放入紫菜虾米，下鱼丸，倒入鸡蛋液，锅一开，撒胡椒，再倒二两醋，滴两滴麻油，撇点葱花，完美。喝多了吃这个很有效的，治恶心。”

　　白秀吃了一个鱼丸：“我又没喝多。”

　　“我醉了，但恶心的人是你。”白灵风的两颊到现在还有一丝异样的红晕，也不知道是被酒气熏的没散，还是被白秀给羞的臊不开。

　　白秀低头笑了起来，拿勺子的手顶着手肘推了白灵风一下。他也就不会撒娇了，要不然拿小拳拳锤胸口，嗲嗲的说“讨厌讨厌”才好玩，绝对能把白灵风恶心吐。

　　白灵风被推开，又回来，两人有凳子也没坐，站在一起各吃了一碗鱼丸汤。

　　“啊，舒服。”白秀放下碗，打了个嗝，“道长，这里丢给你啦，床上的被子什么的痕迹帮我清理一下。我跟庆王说了，如果我年底不回来，就把这处房子给收回去，我地契都还给他了。小心心也交给你了，它是你儿子，好好待它，给它养老送终。”

　　白灵风本来想怼，不是你和你师兄才是它爸妈吗？但望着白秀的嘴巴颤了颤，没说话，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鱼丸。

　　白秀出去了，出了厨房的门，绕过井边，又跨出了院门。

　　“白秀！”白灵风如风一般的追了出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白秀，很想说“别走”，但也知道不过是徒劳，会显得自己更可怜。

　　这一抱很用力，白秀被震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天空，随后抓住了白灵风扣在他身前的手：“道长，你要好好的，乖啊！”旋即将他的手解开，大步往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喉头有些痒，心口顿顿的，他听见了身后白灵风的啜泣声。抬头又看了一眼天空，很蓝，很亮，像他来的第一天，睁开眼看到的这世间的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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