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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4 章
望序在休息区深处静坐了整整三个标准时。外界的时间流逝仿佛与她无关,她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那片仍在微微震荡的“镜湖”。湖面之下,那团新生的规则雏形如同一个极不稳定的奇异星云,核心是溟欢与白晓力量共鸣产生的微弱“新生”绿芒,外层包裹着被混沌碾碎后强行融入的、“寂静”残留的冰冷纯白,最外围则是混沌之力留下的、不断扰动平衡的暗紫漩涡。它时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寂,时而又流露出一丝顽强的生机,更多时候是两种特质在混沌的搅动下扭曲融合,产生一种…难以定义的、近乎“悖论”的气息。
她尝试去引导,去理解,却发现这团规则雏形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极其桀骜不驯,以她目前的精神力和对规则的掌控程度,只能做到极其有限的接触和观察,根本无法有效驾驭。它像是一把双刃剑,蕴含着未知的可能性,也潜藏着反噬的巨大风险。
灵魂深处因之前冲击而产生的隐痛依旧存在,如同细微的冰裂纹路。但望序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被动等待危机降临,或是依赖希让那充满不确定性的庇护,都不是她的风格。她需要压力,需要实战,需要在生死边缘的锤炼中,真正消化这些力量,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岚,检索近期开放的高危副本,规则机制偏向精神、意识或概念层面,情报相对模糊,但确认存在高价值规则造物或信息源。”望序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
岚立刻行动起来,指尖在光幕上飞快滑动,过滤着海量的副本信息。“有一个,刚刷新不久,评级A,名称【窃忆回廊】。情报极少,只知道与‘记忆’、‘存在感’的窃取与覆盖有关,已有一个五人精英小队进入后失联。奖励列表中…标注有可能出现‘规则源痕结晶’。”
“规则源痕结晶…”望序紫眸微眯,那是能够直接提升规则亲和力、甚至有一定几率补完或强化自身规则能力的稀有奇物,对她目前的状态而言,堪称雪中送炭。“目标锁定。全员准备,十分钟后传送。”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何初用力点头,开始最后一次清点她那些效果各异的跳跳糖和道具。谢言默默调整着周身空间波动的频率,使其更加内敛且具备爆发力。岚则快速将几种应对精神冲击和规则污染的符文预先刻画在便携载体上。
十分钟后,希望小队全员站在了万象大厅的公共传送区内。
【检测到玩家小队‘希望’申请进入A级副本‘窃忆回廊’。】
【副本加载中…规则解析…环境锚定…】
【警告:该副本存在高浓度概念污染及认知扭曲风险,玩家灵魂强度及规则抗性不足者,极高概率发生‘存在性迷失’。是否确认传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响,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
“确认。”望序没有任何迟疑。
【传送启动。祝您好运,玩家。】
熟悉的失重与空间扭曲感袭来,但这一次,望序敏锐地察觉到,传送通道的“壁障”之外,似乎有某种…粘稠而冰冷的“视线”扫过,带着一种审视记忆般的贪婪感。是错觉,还是这个副本的规则已经开始渗透?
光芒散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玩家已传送至副本:窃忆回廊】
他们站在了一条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的回廊入口。回廊的墙壁、天花板、地面,皆由一种半透明的、仿佛巨大生物琥珀凝固而成的材质构成,内部封存着无数模糊扭曲、不断变化的影像与光晕。仔细看去,那些影像似乎是无数生灵的记忆碎片——欢笑的瞬间、惊恐的面容、破碎的风景、未完成的誓言…它们像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无声地挣扎、演绎,散发出庞杂而混乱的情感与信息流。
回廊内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内部那些记忆碎片自身散发的、明灭不定的微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投下摇曳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陈旧的羊皮纸、枯萎的花瓣、以及某种…冰冷的、类似于金属和臭氧混合的气息。
最令人不适的是声音。并非寂静,而是无数细碎、重叠、仿佛来自遥远彼端的低语、哭泣、欢笑、嘶吼…这些声音并非通过耳朵接收,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试图钻入脑海,勾起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与情绪。
“稳住心神!”岚低喝一声,一道淡蓝色的【清心屏障】以她为中心展开,将小队成员笼罩在内,暂时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记忆低语侵袭。但屏障的光芒在混乱信息流的冲击下微微荡漾,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
何初脸色发白,紧紧攥着那颗“深渊咆哮”跳跳糖,小声嘀咕:“这里…好不舒服,感觉好像有人在偷看我的脑子…”
谢言银灰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回廊两侧:“空间结构稳定,但规则层面…存在大量非正常的‘嫁接’和‘覆盖’痕迹。有东西在…修改这里的‘定义’。”
望序站在队伍最前方,猫耳敏锐地捕捉着规则丝线最细微的波动。她的“镜湖”自主运转,映照着这片诡异的空间。她能“看”到,构成回廊的琥珀材质本身,就是一种活性的、能够吸收、储存甚至扭曲“记忆”与“存在感”的规则实体。而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碎片,并非死物,它们像是养料,又像是…诱饵。
“规则一:不要长时间凝视任何一块记忆碎片。”望序冷静地开口,她的声音在诡异的低语背景中显得格外清晰,“规则二:警惕任何试图与你‘共享’记忆或情感的波动。规则三:我们的‘存在感’在这里可能是消耗品,保持自我认知。”
她率先迈步,踏入了回廊。靴子落在琥珀地面上,发出一种沉闷而粘滞的声响,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表皮上。
回廊并非笔直,它蜿蜒曲折,岔路众多,如同迷宫。每前进一段距离,周围的记忆碎片主题就会发生变化。有时是温馨的家庭场景,却突然扭曲成血腥的屠杀;有时是辉煌的文明史诗,转瞬间崩塌为无尽的废墟;有时甚至是其他玩家战斗、探索、乃至死亡的片段…这些碎片不仅视觉上冲击,更携带着强烈的情感残留,如同无形的触手,不断撩拨、试探着闯入者的心防。
“左边!”岚突然示警。
只见左侧墙壁上一块巨大的、封存着某个少女甜美笑容的记忆琥珀,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那少女的笑容变得诡异,眼眶中流出漆黑的液体,一股强烈到令人作呕的“眷恋”与“占有欲”情感波动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岚维持的【清心屏障】上!
屏障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何初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把手里的跳跳糖扔出去。
望序眼神一凛,没有动用不稳定的新生规则,而是引动了“镜湖”基础的“映照”与“包容”特性。她将那股扭曲的情感冲击引导入“镜湖”,湖面泛起涟漪,将其承载、分解,虽然灵魂隐隐作痛,但成功抵御了这次直击心灵的偷袭。
“继续前进,不要停留!”望序沉声道。她意识到,停留越久,受到的影响和攻击就会越频繁、越强烈。
队伍加快速度,在错综复杂的回廊中穿行。谢言凭借其空间天赋,不断感知着前方路径的“真实性”,避开那些明显是陷阱的、规则结构脆弱的岔路。岚的符文和何初那些效果诡异的跳跳糖(她尝试扔出一颗“迷幻星空”,结果导致一片区域的记忆碎片开始了疯狂迪斯科,反而暂时扰乱了潜在的攻击)也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但“存在感”的流失是潜移默化的。望序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某些边缘记忆,比如童年某顿早餐的具体味道,或者某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长相,开始变得模糊。岚偶尔会停顿一下,似乎忘了某个符文的精确刻画顺序。何初更是有一次差点叫错谢言的名字。
他们就像行走在消解之河边缘,自身的“存在”正在被这片回廊缓慢地“窃取”。
“必须找到核心,或者尽快离开这条回廊!”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她的【清心屏障】范围正在被迫缩小。
就在这时,前方豁然开朗。
回廊并非通向出口,而是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厅堂。厅堂的中央,矗立着一尊由无数记忆碎片强行拼接、融合而成的、高达十米的扭曲人形雕像。雕像没有清晰的面容,身体各部分呈现出无数不同性别、年龄、种族生灵的特征,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是整个回廊记忆的集合体、终结点。
而在雕像的胸口位置,镶嵌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流淌着七彩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规则符文生灭的结晶——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规则源痕结晶】!
然而,在雕像的脚下,环绕着五具栩栩如生的…“琥珀标本”。正是之前失联的那支精英小队!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姿态,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茫然或挣扎,身体则完全被半透明的琥珀物质封存,成为了这记忆回廊最新的“收藏品”。他们身上的装备、乃至散发出的微弱力量波动,都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后来者。
而在雕像正前方,一个完全由流动的、不断变幻的记忆光影构成的人形生物,正缓缓转过身来。它没有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正在“注视”着新来的闯入者。
一股远比回廊中零散碎片更强大、更凝聚的“记忆汲取”与“存在覆盖”规则力量,如同潮汐般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窃忆回廊·守护者·忆噬者】,苏醒了。
它抬起由光影构成的手臂,指向希望小队。
没有声音,但一道清晰的信息流直接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新的记忆…新的存在…欢迎…成为…永恒收藏的一部分…】
整个厅堂的墙壁上,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同时亮起,无数扭曲的面孔、破碎的场景、混乱的情感,化作一道席卷一切的、五彩斑斓的记忆洪流,伴随着强大的“存在抹除”之力,朝着望序四人汹涌扑来!
何初尖叫着将手中那颗“深渊咆哮”扔了出去!黑色的糖球在空中爆开,化作一圈扭曲的、吸收光线的暗影波纹,与记忆洪流的前锋撞击,发出嗤嗤的声响,勉强抵挡了片刻,便被更多的记忆色彩淹没!
岚咬牙将短杖插在地上,一道复杂的菱形符文阵展开,试图构筑绝对防御,但符文在洪流的冲击下迅速变得黯淡、模糊,仿佛连“防御”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汲取、覆盖!
谢言试图撕裂空间制造断层,却发现这里的空间结构被某种更强的规则力量死死锁住,他的空间切割如同撞上铁板!
望序站在最前方,紫色的猫耳因为感知到极致的危险而紧紧贴住头皮,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记忆洪流带来的不仅仅是信息冲击,更是一种对“自我”的根本性否定!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冲散,那些属于“望序”的记忆、情感、特质,正在被强行剥离、覆盖!
不能硬抗!常规手段无效!
生死一线间,望序的紫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将那股恐怖的记忆洪流,连同其中蕴含的“存在抹除”规则,疯狂地引导向体内“镜湖”深处——引导向那团极不稳定的、新生规则雏形所在的位置!
她在赌!赌这团融合了“新生”、“寂静”与“混沌”的悖论规则,能够承受甚至…转化这股力量!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望序的灵魂深处炸开!
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冲入了“镜湖”,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团新生的规则雏形被彻底激活,爆发出耀眼而混乱的光芒!代表“新生”的绿芒试图净化、覆盖涌入的记忆杂质;代表“寂静”的纯白则散发出绝对零度般的寒意,冻结、停滞洪流的冲击;而外层的混沌漩涡则疯狂旋转,将一切搅乱、重组、赋予其不确定的变数!
痛苦!难以想象的痛苦!望序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规则的搅拌机,每一寸都在被撕裂、碾压、重组!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看上去凄惨无比。
但与此同时,那尊【忆噬者】发出的记忆洪流,在冲入“镜湖”后,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团悖论规则雏形死死“咬住”,其蕴含的“存在抹除”之力,与“寂静”的虚无特性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与抵消,而其中庞杂的记忆信息,则在混沌的搅动下,被那丝微弱的“新生”规则艰难地尝试着…剥离、提炼!
望序在极致的痛苦中,捕捉到了一丝转机!她强行集中几乎要溃散的意识,不再试图控制那团狂暴的规则雏形,而是…引导它,将那份冲突与混乱,顺着记忆洪流来的方向,狠狠地反冲回去!
“呃啊啊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紫眸中混沌与纯白的光芒交织爆闪!
一道无法用颜色定义的、扭曲了光线与概念的、蕴含着“存在与虚无悖论”的冲击波,以望序为中心,如同反向扩散的涟漪,猛地撞上了席卷而来的记忆洪流!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
只有一种…仿佛橡皮擦过画布的、令人心悸的“抹除”效应。
那道五彩斑斓、气势汹汹的记忆洪流,在与望序发出的悖论冲击接触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大片大片地淡化、消失!不是被击碎,而是其“存在”本身被暂时性地“否定”和“覆盖”了!
【忆噬者】那由光影构成的身体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它赖以存在的力量源泉被强行中断甚至反噬,整个身体都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机会!
“岚!谢言!攻击它本体!”望序嘶哑地喊道,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支撑。
早已蓄势待发的岚和谢言瞬间出手!
岚的短杖顶端,一道凝聚了她全部精神力的、如同蓝色水晶般璀璨的【精神穿刺】符文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忆噬者】不断波动的核心!
谢言则双手虚握,强行撬动了厅堂内被锁死的空间结构的一丝缝隙,一道无形的、锋锐无匹的空间断层,如同透明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切过了【忆噬者】的“脖颈”!
【忆噬者】的扭曲尖啸戛然而止。它那光影构成的身体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成无数四散飘零的记忆光点,缓缓融入周围的琥珀墙壁,只留下一颗约指甲盖大小、不断变幻色彩的【记忆核心】,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记忆洪流彻底消失,厅堂内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墙壁上那些记忆碎片依旧在无声演绎,但似乎失去了之前的活性。
危机暂时解除。
何初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岚和谢言也消耗巨大,脸色苍白地看向望序,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望序强撑着没有倒下,她感受着“镜湖”内那团规则雏形在经历了刚才疯狂的宣泄后,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丝,但那种悖论般的危险气息并未减弱。她走到那颗【记忆核心】前,弯腰捡起,同时目光投向了雕像胸口那颗【规则源痕结晶】。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结晶的瞬间——
整个【窃忆回廊】,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来自内部的攻击,而是源于…外部!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规则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这个副本空间!
厅堂四周的琥珀墙壁上,那些记忆碎片开始疯狂闪烁、破碎!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静默”与“虚无”气息,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开始覆盖、吞噬回廊内的一切色彩、声音、乃至…“记忆”本身!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来自万物终焉之地的意念,扫过整个空间:
【…找到…你了…变量…】
望序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这个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是【寂静】!它不是被封印了吗?!为什么它的力量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目标直指她?!
希让的封印…出了纰漏?还是…这本身就是【寂静】留下的、连希让都未曾察觉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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