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寨

作者:斑斓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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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美的风景


      那是秋日的一个寻常夜晚。

      秋高气爽,皓月当空,照的地面银光满地。

      十五岁的少年手里松松提着个竹篮,里面放着新鲜的菜和肉,走的很急。

      千歌今日出关,本应该早点回来,但讲课的先生拖了堂,便把他回家的时间拖得更晚了。

      转过荒山坟场,他依着月光看清了坟冢之上坐着的那青白衣服的女子。

      她没有束发,青丝宣泄,像是才沐浴过,白底里衬外搭着青白的外袍,将她那单薄的身子拢着,在月下极亮目。

      她不常穿这颜色,更爱灰白。

      但这颜色很衬她,真似落尘的月下谪仙了。

      她歪歪坐在墓碑之上,只停了一瞬,手里松松提着把剑,手腕翻飞,剑仿若游龙,发丝连同衣角在月色之中翻飞。

      她略侧了侧脸,那副如霜月的冰冷容貌撒上清晖,只是不同于她平日那副带着疏离微笑的面容,她略皱着眉,眼底有些悲伤彷徨,那副容颜染上愁绪,便愈发让人移不开眼。

      月下,青白色身影执剑而舞,她在忧愁着,悲伤着,神色淡漠,身影寂寥。

      不知多久,牧云听到啪的一声。

      是自己提着的篮子落在了地上。

      她也听见了,慢慢收了剑,靠着那墓碑滑坐了下去,朝他略伸出了手:“牧云,来。”

      她那双眼没什么情绪,算得上冷漠,伸出的手指玉白纤长,她就那样坐在那里,坐在月色里,他无法拒绝,也根本没有拒绝的念头。

      他近乎是本能的走了过去,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指,单膝跪在了她身边。

      无论她要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她看着他那双眼,用手理了理他因为赶路吹的有些纷乱的短发,视线上下一扫,像在打量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淡:“又长高了。”

      牧云执着她的手,怔怔的看着她,眼睛一刻不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慢慢从他手心抽回了自己的手,从他脸上挪开视线,略抬了抬头,视线缥缈落到极远的远处,声音很轻:“今日,我心情不好,放你假,去睡吧。”

      牧云保持着手还握着她手的姿势,看着她那方在月下的侧颜,呆愣着。

      她见他不说话,略侧头来看他,看了片刻,曲起二指搭在了他额上:“怎么不说话?病了?脸这样红。”她顿了片刻,“是有点烫。”

      她手指凉悠悠的带些温软,搭在额头上让人心神猛的一颤,侧头同他说话时,呼吸相闻。

      月色里,牧云那双眼突兀的瞪大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启齿叫人羞愧难当的事情,立马抬手拍开了她的手指,近乎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还保持着抬手探额的动作,看着他这避如蛇蝎的动作,惊异的微微挑了挑眉。

      牧云那方惊慌失措的面上染上了一丝红和白,他再不敢看她一眼,又或是怕她看见了什么,几乎是连滚带爬往后急急退去,快速转过身往黑暗里跑去了。

      他身体的某些反应仿佛盛夏里一兜凉水从头到脚朝他泼下,将他整个人打的无地自容落花流水。

      怎么会——

      怎么能!!!

      现在这天气的河水已带了深秋的寒凉,但仿佛浇不灭他这一身邪火,良久,他胸腔里的氧气用尽,才从水里慢慢浮了出来。

      拖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像要走上岸,却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河水之中。

      他徒劳的低着头,听着耳侧潺潺的流水奔腾,月光将河面铺上一层银光,暗夜里银花闪烁流动,一派静谧。

      良久,他伸手,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低愠道:“你都在想些什么!不要再——”

      他越这样说,却仿佛越阻止不住那些思绪画面,他近乎是羞恼的伸手屈指提气,将这一河潺潺流动的水流打的乱七八糟。

      第二日,牧云去了红鸾楼。

      他回坟场之时,再看到那青衣的女子时,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那不是所谓的到年龄了见到好看的姑娘自然而然的反应,而是他一直不肯正视接受的内心。

      他对她的感情。

      早从见她的第一面,从拒绝叫她其他身份,只想保留名字的称谓,都在告诉他,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一开始就有。

      他成了那条河的常客,在日复一日的流水声里,他在水里睁着眼看着水流之上的明月,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若无法拒绝,那便坦然拥抱。

      就像她朝他伸出了手,而他早已没有选择不握的权利。

      他心甘情愿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就算粉身碎骨,就算永坠阎罗。万死不辞。

      明知这是一条或许没有结果和尽头的死路,他亦决定再不回头,一往无前。

      ■■■

      玄云堂外,牧云抱着手倚在阴凉的红柱边,看着她收了剑,皱着眉在纠正弟子的剑招,淡淡:“太歪了,你这样是要刺谁?”

      略一伸手止住他手臂,神色疏离道:“气太散了。”

      阳春三月,骄阳当空。

      金色的太阳洒了她满身,却好似并没有留下什么温暖的痕迹,依然如霜雪似的一身清漠,半分红尘不沾。

      见她转过了头,在放束起的袖子,牧云勾了勾唇角,看着她眼底亮了些,渐渐扬起的笑容,眉梢也有了温柔的笑意,伸出手去牵她。

      他站的这位置有些巧,隐在一丛玉兰树后,能看见那边空地上练剑的弟子,但那边的人看这边却是隐隐约约看不清晰。千乐歌微有些不好意思一把握了他手,道:“冥府的事处理完了?回来了怎么站在这里不过来?”

      牧云莞尔:“千歌舞剑很好看,一时看呆了。”

      千乐歌面上浮出一层浅红,嗫嚅:“……整日就会说这些话哄我开心。”

      牧云被她拉着行在红廊之上,听着耳侧瀑布水流湍急,略一挑眉道:“这样说,千歌听了开心了?”

      千乐歌简直招架不住他这某个话上一定要问到底的性子,侧着头在看一侧的瀑布,囫囵:“也就一般开心。”

      牧云拽住了她,止住了步伐,意味深长唔了声:“既然千歌开心了,也该让我开心开心了罢?”

      他这调子又缓又低,顷刻让千乐歌耳根一烧。

      牧云回来之后,终于在她百依百顺的纵容之下被宠坏了,有了些坏坏的小心思和癖好,每日不是勾着她说些面红耳赤的浑话就是引着她做些羞的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了的混账事。

      昨夜她刚在他手里吃够了苦头,听着这调子,半分不敢往某方面想,忙正经道:“这,这个点,该去看帖子了,十七又不在,玄武阁有很多事呢,牧云既然回来了,玄云堂弟子便可以交给你看着,我,我去看看帖子。”

      牧云轻笑了声,手指握着她的手指慢慢摩挲揉捏打圈,轻轻的,又酥又麻,低缓道:“千歌,青天白日,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在躲什么?”

      回想起某些事情,他根本就不在意天是黑是白啊!

      但现下若这么说了,少不得被他以‘千歌怎么知道’,要求验证的理由或哄或激带回屋,又被他以毫不诚心认同的借口掩过,压在身下。

      千乐歌余光看着他那修长苍白的手指,只觉一阵熟悉的酥麻袭来,半分不敢再看,忙不迭抽回了手背在身后,面颊鼓了些:“没,没躲什么,我,我要去看帖子了。”

      根本不敢听他的回答,便连滚带跑的逃走了。

      牧云看着她那狼狈的背影,收回手抱着,嘴角勾了勾,才转头去了玄云堂。

      千乐歌走出老远,见牧云没有跟来,才松了口气,去了玄武阁。

      心里暗暗发誓今天绝对不能再被牧云勾引,要严厉制止他这有些频繁的癖好了。再这么下去,她每晚没个正经觉可睡,那每日卯时就起的习惯,要挪到巳时才能起了。

      这对她来说,成何体统。

      一连翻了厚厚一案的帖子,千乐歌一看天色,要用午膳了,平日都是要和牧云一起在南院用的。

      她站了起来,想了想,为了给自己找个借口,便抱了厚厚一摞帖子回去了。

      牧云在知道自己很忙时还是很贴心的。

      回到南院,牧云还没回来。

      千乐歌便将那摞帖子放在案上,慢慢翻着,一想到今天一上午都在翻帖子,却还没看完十分之一,这整日月阁怎么这么多帖子。

      心道不如将月阁的业务砍掉一些,也免得一天这么多折子批。

      她边在低头思索这事的可行性,边将看完的放在一侧,普一刚叹完气,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便接过她要放在另一堆的折子,手腕上护腕扣的紧紧的。

      千乐歌一顿,顺着看去,那手的主人正歪头坐在她对面,眼眸如星,耳侧青玉白坠轻晃,衬的那副雪容凌凌逼人,他唇畔有笑,拿了那折子慢慢给自己扇了扇风,笑的露出尖尖的齿:“千歌,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千乐歌正皱眉想着要砍掉哪一个业务才能既不会让月阁失了本心又不会不赚钱,见着他,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没什么,只是今日帖子有些多,看的烦闷了。”

      牧云目光一撇她这案,言辞惋惜:“冉十七下山玩了之后,千歌愈发忙了,看来今日有很多事要做。”

      正合她意!千乐歌忙不迭沉重点头:“就是呢。”

      牧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仍然拿着那册子扇风,意味深长的唔了声:“好罢。”

      听到他这么说千乐歌心头小小松了口气。

      牧云便将那本册子放在一侧,站了起来,唔了声:“我去看看吃什么。”

      便抱着手慢条斯理出门去了。

      千乐歌点了头一边拿着册子状似认真在看,一边瞄着他的背影,见他竟是真的乖乖出门去了,没有和以往一样说些让她脸红的话,起了一丝奇怪,难道是牧云终于发觉把自己折腾狠了,这是良心发现了,舍得放过她了。

      心头想了片刻,人也没回来,她便坚定了,肯定是这样的没错!

      没一会儿,一道白影跨入门内,千乐歌正低头看帖子,以为是来送饭的侍女,低着头淡淡道:“放在一侧罢。”

      那人影依言,将托盘放下了,手指骨节分明根根修长,却不显女气,蓄力其中,搭在红木的托盘上,十分好看。

      他慢慢将那些菜一一放在案上,仿佛怕碰疼了那些碗筷,动作间十分优雅,千乐歌便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了。

      慢慢沿着他那双手往上看去——

      来者穿着一件银白宽袖华服的衣袍,宽肩窄腰,耳侧青白玉坠衬着红绳的小辫,清矜绚丽,眉眼如墨,眼眸如星,一眼看去,贵气逼人,冷锐昳丽之极。

      千乐歌看着他,像是看呆了。

      他这模样,同他穿墨衣玄袍那身凛冽张扬的气质不同,眉梢眼角仍然压着一段凌然的野气,只是那双眼,仿若小鹿般清澈透亮,将整个人映的仿佛少年意气,十分青涩俊美,他拿着那小辫子把玩了一下,冲她眨了眨眼歪头:“千歌?”

      千乐歌的脸便少不得红了下,撑着头露出白牙,简直是痴笑的拿了桌上的水囫囵喝了口:“牧云,怎么换了白衣?”

      牧云便背着手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旁边坐着,冲她略一眨眼:“想穿就穿了。千歌,用膳吧。”

      千乐歌撑着头言笑晏晏看着他,片刻起了一丝理智,心道牧云怎么好端端换了身白衣服,还未想明白,牧云冲她歪头一笑,轻声:“千歌,还在想什么,该吃饭了。”

      他只需歪头冲她一笑,千乐歌将那些都抛之脑后了,便只觉自己好像那亡国的昏君,牧云就像那惑人的妖妃,他现在要她做什么都可以了。

      便一边痴笑着看着他,一边任由他夹菜喂自己。

      山钎普一进门,便看见了这副景象。

      她看了看穿着白衣笑的十分纯良的牧云,又看了看倚在桌边眯着眼笑的仿佛痴呆的千乐歌,摸了摸脑袋,又退出了门外,看了看那个牌子,确实是南院不错。

      便又踏了进去,又看见了那副诡异的画面,又退了出来,想了想还是进了去。

      站在门口试探的叫了声:“牧云,牧云——”

      那白衣的人置若罔闻,只是视线慢慢划过来,嘴角的笑没动,似歪了歪头,眼底有些深意,像是在让她出去。

      哦,那容貌和眼神,看来他确实是牧云。

      山钎被他那视线一盯,霎时也忘记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于是摸了摸脑袋,十分上道的出去了。

      千乐歌沉浸在他那无双的美色里,一口一口就着他手吃饭,似听见了声音,看着他视线转过去,自己也要跟着看去:“什么声音——”

      下一刻,一只手轻轻把她下巴又掰了回去,又让她视线时时落在他脸上,笑的依然十分清澈:“什么都没有,千歌,啊——,吃饭。”

      千乐歌啊张大了嘴巴,嚼着饭,脸上便又露出了那痴痴的笑容,撑着手看着他,十分满足惬意。

      一直到千乐歌被脱了外袍躺在床上,她好像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看着他,回神嘶了一声,还未说话。

      牧云一根手指抵在了她唇间,白衣胜雪,眉眼弯弯,笑容摄人:“嘘,千歌,要睡午觉了,我陪你睡午觉好吗?”
      千乐歌看着他那张清澈明媚的脸,霎时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又只得痴痴的笑了:“好吧。”未了诚恳道,“牧云,你真贴心。”

      牧云嘴角挂着那笑,眼眸微微一暗,千乐歌正要去细看,他那双眸里又只剩了澄澈的暖意。

      最后千乐歌被他抱在怀里,亲的呼吸不稳,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瞳孔一缩,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他。

      牧云仍然不急不缓,拿手捂住了她嘴巴,眉眼如墨淀着,凌冽的攻击之意乍现,唇抵在她耳侧慢条斯理的摩挲,声音悠长:“千歌,还喜欢吗?”

      千乐歌身下一颤,被他抱着,摩挲着,身子止不住软了下去,恨铁不成钢咬了咬牙,眼角滑过悔恨的泪水:“牧云,你给我下药了?……”

      牧云抱着她,仿佛织网的猎人开始收网,慢慢沿着她脸庞细细亲下去,勾唇一笑:“怎会,是千歌自己心里喜欢。”

      牧云慢条斯理将她托起来了些,极有耐心沿着她肩头亲着,唇色艳红,双眸如墨,又是那个凌冽张扬的牧云了,他咬着她脖颈,莞尔:“千歌,接下来,你会更喜欢的——”

      意识到接下来要做什么,便有些忍耐不住的紧紧抱住了她。

      …………

      气喘微微之间,牧云手抵住了她,短发微乱,耳坠润亮,声音微磁:“千歌还要去批折子。”

      千乐歌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压了回去,有些急的亲他,含糊:“明天批也是一样的……”

      牧云任她亲着,呼吸略沉,仰着头唇畔带笑,低缓道:“那千歌现在要做什么呢?”

      千乐歌意乱情迷,哪还管那么多,低头堵住了他那张明知故问的嘴。

      牧云低笑了一下,扣住她的手,拉过被褥,将她盖住了,翻身而起,玉坠叮当一阵悦耳的脆响。

      直到夜幕渐起,千乐歌回过神,生无可恋,不争气啊不争气,她就这么被牧云又双叒叕诱惑了——

      而至于月阁阁主被美色所惑,终日流连花丛不务正业的传闻在冉十七愤懑的推波助澜之下,也渐渐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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