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帝国

作者:Rotens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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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帝国(一百七十三)天威之下暗流惊澜》


      初夏的长安城,本应是柳絮纷飞、曲江流饮的时节,却因一纸诏令而笼上了肃杀的寒意。含元殿内那场由五月节晚宴刺杀案,引出的关于国策的激烈辩论与最终裁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龙椅上的李弘熙,年轻的脸庞上虽还带着一丝五月节受惊后的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毅。他倾听着朝臣们关于如何处置百济遗民与应对倭国挑衅的奏对,心中已有盘算。

      老丞相崔元礼“安敢如此”的怒斥,代表了朝中元老对“忘恩负义”行为的极大愤慨,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此论调无疑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势力的态度。礼部尚书柯汉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调,则引经据典,为严厉制裁提供了坚实的礼法依据,引得不少保守派官员颔首称是。工部郑锋“吃着大唐的饭,还要砸大唐的碗”的通俗比喻,尖锐直白,瞬间将朝堂情绪煽动至高潮,激起了更多朝臣对百济遗民的集体反感与声讨。

      当户部尚书关书志,忍着臂伤,激动地表示赞同并请命核查名单时,李弘熙看到了一个将政治清算与解决现实财政问题,两相结合的绝佳机会,既能彰显权威,又能充实府库,一举两得。而兵部尚书洪仁杰适时呈上的战报,则让年轻皇帝在愤怒之余,更添了几分底气与战略权衡。

      北疆大捷,证明大唐军威正盛,内部稳定至关重要,必须雷厉风行地根除任何潜在隐患,方能确保对外用兵无后顾之忧。倭国偷袭被歼,虽是一场胜利,却也暴露了海防漏洞,必须对这等“悖逆”之行予以远超其罪行本身的严惩,方能震慑四夷,维护天朝上国不容挑战的威严。

      因此,当李弘熙最终下达旨意时,其考虑已十分明晰:

      1. 对内彻底清算与利用:通过对三代内有百济血缘者进行“抄没家产充公,发配岭南为奴”的严厉惩处,旨在彻底铲除帝国肌体内被视为“毒瘤”的不安定因素,同时以他们的财产弥补国库空虚,并以儆效尤,震慑其他可能怀有异心的族群。这既回应了刺杀事件引发的安全焦虑,也满足了部分官员借机敛财或排除异己的需求。
      2. 对外极限施压与孤立:对倭国实施“遣返遣唐使”、“罢免任职者”以及由四大水师“轮番封锁”的策略,是对其军事挑衅的最强硬回应。此举意在通过经济封锁和外交孤立,迫使倭国屈服,同时向所有藩属国展示大唐的绝对权威和惩罚决心。
      3. 军事精准打击与威慑:对卑奢城残敌发动总攻,旨在速战速决,彻底消灭百济复国势力;在外兴安岭筑城防御,是为确保北疆长治久安,将室韦等势力永久阻隔;对巴川道佯攻施压,则是基于对边镇节度使的惯常警惕,借军事调动进行敲打和试探,防患于未然。

      圣意既决,帝国的统治机器随即高效而冷酷地运转起来。

      诏令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天下。户部、吏部各司官吏倾巢而出,秉烛夜牍,翻检着天下各道的户籍黄册。凡姓名中带有些许百济风韵,或祖籍标注为旧日百济郡县者,乃至仅有母系一方疑似百济血脉者,皆被朱笔无情圈出。不过数日,一份沉甸甸、浸满血泪的名单便化作一道道催命符,发往各道州县。

      长安西市,曾是百济商贾云集之地。一队队金吾卫甲士持槊闯入,昔日喧闹的胡商酒肆、贩卖珍玩的店铺、经营药材的商号,瞬间被哭喊、呵斥与砸抢声淹没。绫罗绸缎、金银器皿、珠宝玉石、古籍字画,乃至赖以生存的米粮铜钱,皆被如狼似虎的官差登记造册,粗暴地扔上牛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跪在自家被贴上封条的药铺门前,以头抢地,额角渗血,泣血哀告:“大人明鉴!小民家族迁居中原已逾百年,早是大唐子民,悬壶济世,从未与逆贼往来啊!”回应他的,只有军士冰冷的刀鞘与无情的鞭挞。“啰嗦什么!陛下旨意,谁敢违逆!”

      类似的场景,在洛阳、扬州、益州、荆州等通都大邑同时上演。地方胥吏趁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甚至故意扩大打击范围,弄得人心惶惶,邻里相疑。财产抄没,不过是灾难的序曲。

      更凄惨的是那漫长的流放之路。由长安至岭南,关山万里。时值初夏,北方尚且温和,南方已是瘴疠横行、暑热难当。被粗糙绳索串联起来的百济遗民,无论昔日是富商巨贾、低级官吏,还是普通农户、工匠,此刻皆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押解的差役如驱牲畜,挥动皮鞭,呵斥声不绝于耳。

      道路上尘土飞扬,混杂着汗臭、血污、泪水的咸腥与绝望的气息。途中,倒毙者日增。先是体弱的老人和孩子,他们耐不住饥渴、疲惫与突如其来的暴雨曝晒,悄无声息地倒在路旁。继而是一些不堪受辱、或亲眼目睹亲人惨死而心存死志的妇人。押解官对此视若无睹,甚至嫌其拖延行程,命人将尸体随意抛掷。偶尔有沿途心善的百姓,于心不忍,趁夜在路边放置些清水饭食,却也要冒着“通逆”的风险。一幕人间惨剧,就在这帝国广袤的疆域上,无声而残酷地铺陈开来。

      与百济遗民的凄惨境遇相比,倭国遣唐使们的处境则充满了无奈、不甘与深深的忧虑。鸿胪寺官员冷着脸宣布了皇帝旨意,限令所有遣唐使及在唐任职的倭人即刻离境。

      这些遣唐使,多数已在长安生活多年,甚至十数年。他们着唐裳,说唐话,习唐礼,研读儒家经典、佛法奥义,学习律令制度、建筑技艺、医药方术。许多人已将长安视为第二故乡,与唐朝的文人、僧侣、官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如今,一纸诏书,割断所有。

      遣返那日,春明门外,气氛压抑。倭国使团成员们面带悲戚,一步三回头。他们望着那巍峨的城墙,眼中满是不舍与迷茫。一位年长的遣唐使,怀中紧紧抱着一卷他在国子监手抄的《礼记》,喃喃自语:“为何至此……多年教化,一朝成空。归去后,吾国又将如何?”他们不仅为自己的命运悲伤,更为母国的未来忧心。大唐的封锁之策,意味着文化交流的断绝,技术输入的停滞,以及可能到来的经济困顿甚至军事冲突。他们带走的,不仅是行李,更是对大唐繁华文明的无限眷恋,以及对故土前途的深深忧虑。车队在唐军骑兵的“护送”下,缓缓东去,消失在尘土中,留下一段被强行终结的文化交融悲歌。

      就在帝国中心因清算与遣返而风声鹤唳之时,帝国的西南边陲——巴川道,也因朝廷的军事调动而暗流涌动。

      山南东道节度使卢博文、山南西道节度使程政接到佯攻巴川道的旨意后,迅速调集兵马,向巴川道边界运动。旌旗招展,营寨连绵,斥候游骑频繁出现在边界线附近,虽未真正越境进攻,但大军压境的威慑力已然形成,边境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巴川渝州府,郡主府邸,一身素服丝毫没有掩盖李姣的妩媚动人,她立于巨大的山川舆图之前,眉宇间凝着一股忧色。节度使安守义站在她身侧,目光同样凝重地落在舆图上标示的山南东西两道的军力部署上。两人虽未明言,但眼神交汇间的默契,透露着深刻的担忧。

      “安郎,”李姣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卢、程二节帅陈兵边境,呈现出进攻之势,着实令人不安。李弘熙新逢刺杀,朝局动荡,此刻对我巴川用兵,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其背后用意,恐非仅仅是震慑外敌那般简单。”

      安守义微微颔首,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姣儿所虑,正是我心中所疑。我巴川道也不是好欺负的,我等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掌握主动。”

      “正是。”李姣目光锐利地投向舆图上标明的山南西道治所——兴元府,“需立刻派遣一队绝对可靠、身手敏捷的精干斥候,潜入兴元府境内,一定要拿到最真实的情报。”

      “可。”安守义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人选须你亲自把关,务必万无一失,今夜即出发。记住,此行重在探查,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行踪。”

      “明白。”

      是夜,月黑风高。一队十人组成的精干斥候,身着深色夜行衣,配备短刃、劲弩、钩索等物,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巴州城。他们借着重峦叠嶂的掩护,避开官道驿站,潜入莽莽山林,向着兴元府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摸去。他们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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