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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天塌了!
本以为经历方才那番冲突,武晴安会伤心难抑,独自躲在房中垂泪。
谁知荀星阑寻到她时,却见小厅的圆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她正端着一碟晶莹红亮的酱猪蹄,吃得津津有味。
见荀星阑进来,武晴安还抬头招呼:“星阑来啦?要不要一起用点?这猪蹄炖得极烂,味道不错。”
荀星阑愣在原地,看着她胃口极好的模样,一时语塞。
只听武晴安又转头吩咐翠雀:“今日我歇在东边厢房,准备些热水,这几日都没好好沐浴,我要泡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
翠雀应声去了。
荀星阑这才走上前,仔细端详武晴安的神色,见她眉眼间虽有些倦意,面色却异常平静,不由奇道:“嫂子,你……不生气吗?”
武晴安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无波:“生气啊。可生气又能如何,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我是真乏了,骨头缝里都透着累。事已至此,总不能亏待自己,饭得吃,觉也得睡,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荀星阑看着她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姿态,心中不禁感慨。
若非亲眼见她这三日如何不眠不休地守着兄长,那份忧惧关切绝非作假,她几乎要以为武晴安对荀野并无多少情意了。
见武晴安确实疲惫,且似乎并未因方才之事深受打击,荀星阑也不忍再打扰,只叮嘱道:“嫂子既累了,就好好歇着。若有什么事,或是兄长那边与你为难,你只管来找我,我定站在你这边,替你讨回公道!”
武晴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这几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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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雀服侍武晴安沐浴时,依旧忿忿不平,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低声数落着荀野的不是。
“侯爷这次也太不像话了!夫人您这般辛苦照顾他,他醒来后却用这种态度待您。”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疲惫的身躯,武晴安闭上眼,靠在桶沿。
许是经历过更糟的情形,她此刻心中反倒异常平静,甚至反过来安慰翠雀:“好啦,为这事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咱们该吃吃,该喝喝,把日子过舒坦了才是正理。至于他嘛……”
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随他去吧。”
她心底并非毫无波澜,那股闷气依旧堵着。
但她更清楚,以荀野的聪慧和心性,即便记忆一时混乱,也无需太久便能理清头绪。
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凌暮雪、林崇他们都恢复得那般快,怎么偏偏就他荀野事多?
难不成,这便是那“管理员”消散前留下的最后“警告”或阻碍?
若果真如此,武晴安反倒能稍稍安心。
毕竟,这只是个小麻烦,解决起来不难。
她真正怕的是,那无形的对手在离去之前,是否还在别的什么地方埋下了更深的、不知何时会骤然炸响的惊雷。
氤氲的水汽中,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暂且压下。
眼下,没有什么比好好睡一觉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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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荀野靠在榻上,只觉得掌心伤口处的旧纱布缠得他心烦意乱。
他索性自行拆解开来,借着烛光检视那道深刻的划痕。伤口愈合尚可,只是边缘有些发红。
他取过干净纱布和药膏,沉默而熟练地重新包扎妥当,随即命小厮端来一盆热水。
微烫的巾帕擦拭过身躯,多少驱散了些许连日的疲惫与黏腻。
然而,当水流划过左臂内侧时,却发现似有一团漆黑墨迹,牢牢嵌在了肌肤纹理之中,怎么也擦拭不掉。
他心下诧异,将手臂凑到灯下细看。只见那处肌肤上,竟清晰地留着三个墨色的小字——武绵绵。
那明明是毛笔书写,墨水却并未因水汽浸润模糊,字迹清晰可辨。
“武绵绵……绵绵……”
他无意识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话音刚落的瞬间,如同一声咒语叩开了紧闭的记忆之门。
原本混沌不堪、相互冲撞的思绪洪流,仿佛骤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变得清晰无比,脉络分明。
那些被篡改的、真实的、属于他与武晴安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严丝合缝地归位定格。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心痛、所有不合常理的牵绊,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荀野猛地攥紧了拳头,新换的纱布下,掌心伤口传来一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震撼与懊悔。
他脸色煞白,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后怕:“天塌了……”
他几乎是踉跄着翻身下榻,随手抓过一件外袍胡乱披上,衣带都未曾系好,便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一心只想立刻见到武晴安。
深夜的荀府一片寂静,廊下只余几盏长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一间一间客房寻过去,心焦如焚,终于在一处僻静厢房外,看到了窗棂内透出的微弱烛光。
他刚要推门,房门却从里面被轻轻拉开。
翠雀端着水盆走出,见他站在门外,先是一惊,随即立刻板起脸,侧身挡在门前,压低声音道:
“侯爷,夫人已经睡下了。有什么天大的事,也请明日再说吧。”
“我有急事要见夫人!”荀野心急,便要硬闯。
翠雀深知拦他不住,却依旧寸步不让,抬头直视着他,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与心疼。
“侯爷!夫人她整整三日未曾合眼,心力交瘁!就算您不心疼,也请念在她日夜不休、亲奉汤药的情分上,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吧!您此刻进去,是要将她惊醒,再看她为您劳神伤心吗?”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荀野瞬间僵在原地。
他抬起的手缓缓垂下,目光越过翠雀的肩膀,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人疲惫的睡颜。
汹涌的冲动被硬生生压回心底,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退后一步,嗓音沙哑不堪:“……好。”
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扇门,对翠雀低声道:“那你……好好照顾她。待她醒了,立刻来报我。”
翠雀福了一礼,低低应了声“是”,便转身轻轻合上了房门,将满院清冷的月光和失魂落魄的荀野,一同关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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