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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总裁:这次换我找到你
白悦参加美食综艺夺冠那晚,宁仲辛的味觉恢复了。
他循着记忆找到那间叫“悦来”的私房菜馆,却被一锅热汤泼了满手。
“抱歉!”白悦慌乱中抓住他手腕擦拭,指尖触到那道陈年刀疤时,两人同时僵住。
前世记忆汹涌而来的夜晚,台风困住了他们。
白悦用冰箱剩菜做烩饭时,宁仲辛从背后环住她:“当年你说御膳房油烟重,现在这小厨房倒合适。”
她转身,唇擦过他下巴:“陛下这次打算用多少金饼买我的菜谱?”
窗外闪电照亮宁仲辛眼底的火焰:“用朕余生,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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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撕裂墨汁般浓稠的夜空,惨白的光瞬间吞噬了“悦来私房菜”小小的招牌,紧跟着炸雷滚过,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白悦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又是那个梦。金戈铁马,血色残阳,一个男人倒下的身影模糊不清,只有他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沉得像坠了铅,死死压在心口,闷得她喘不过气。汗浸湿了额发,黏在皮肤上,冰凉一片。她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起,是经纪人琳达发来的信息,一连串的感叹号几乎要跳出屏幕。
【悦悦!!爆了!彻底爆了!!《寻味巅峰》收视破五!冠军!!热搜前十你占了仨!#白悦神仙厨艺# #被一碗汤看哭的评委# #悦来私房菜在哪#!!!赶紧上微博营业啊我的祖宗!!!】
白悦盯着那行字,眼神有些空茫。冠军?是啊,她记得。几个小时前,聚光灯烤得人发晕,主持人的声音高亢得有些失真,宣布她的名字时,台下山呼海啸。她端出那碗压轴的“芙蓉归雁羹”——澄澈如秋水的汤底,雪白的豆腐雕琢成振翅欲飞的雁,几缕金黄的蛋丝如霞光铺陈。评委席上那位素来以严苛、冷淡著称的年轻总裁宁仲辛,在镜头特写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动作忽然顿住。他微微侧过头,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随即放下勺子,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了一个……近乎失神的表情?直播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深邃眼眸里瞬间翻涌起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就是那个画面,此刻正被疯狂转发。
身体深处涌起一股奇异的疲惫,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漫长的跋涉。她没力气去看那些沸腾的赞誉,指尖划过屏幕,点开通讯录,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妈,”电话接通,白悦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依赖,“吵醒你了?我……又梦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柔沉稳的回应:“还是那个看不清脸的?”背景里有细微的锅碗轻碰声,是母亲习惯性的晚睡,“悦悦,别怕。梦就是梦。拿了冠军是好事,妈替你高兴。明天回家,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嗯。”白悦低低应了一声,心头那股莫名的滞涩感在母亲的声音里稍微化开些许。挂了电话,她掀开薄被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外面风雨如晦,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水流。城市在暴雨中模糊了轮廓,只有霓虹灯的光晕顽固地晕染开一小片暧昧不明的色彩。窗玻璃映出她自己的影子,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迷茫。那个叫宁仲辛的男人,他尝到那碗汤时,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那眼神……会让她心口针扎似的疼?
雨水在墨色玻璃上疯狂流淌,将窗外扭曲的霓虹切割成破碎的光带。顶级商务车平稳地滑行在空旷的雨夜街道上,引擎低沉的嗡鸣被隔绝在极好的静谧空间之外。车内,宁仲辛闭着眼,靠在后座昂贵的真皮椅背上,眉心拧着一个深刻的结。
味觉回来了。
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在舌尖炸开。
不是任何仪器检测出的生理性恢复,而是就在那个叫白悦的女人端上那碗“芙蓉归雁羹”的瞬间,一股庞大到几乎将他意识淹没的洪流,裹挟着千万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轰然冲垮了那道隔绝他感知世界长达十年的无形壁垒。清汤的澄澈鲜甜,豆腐的温润细腻,蛋丝的柔韧焦香……每一重滋味都清晰锐利得如同刀锋,割开他麻木的味蕾,更诡异的是,随之汹涌而来的,是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金碧辉煌的宫殿,摇曳的烛火,刀剑撞击的刺耳锐响,还有一个女人模糊的、带着泪痕的侧脸……心口某个地方,被这猝不及防的滋味和画面狠狠撞了一下,闷痛得他几乎窒息。他当时强行维持的平静,耗尽了所有心力。
“宁总?”副驾上的特助方洛衡小心地透过后视镜观察老板的脸色。从演播厅出来,老板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周身弥漫着一种比外面雷暴天气更压抑的低气压。他手里还捏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是关于那个白悦的,资料很简单,一个经营着“悦来私房菜”小馆子的厨师,履历清白得像一张白纸,毫无出奇之处。
“查到了?”宁仲辛没有睁眼,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悦来私房菜’,就在老城区的青石巷尾。资料……很普通。”方洛衡斟酌着词句,递过那几张薄薄的纸。
宁仲辛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有一片沉冷的墨色。他接过资料,目光掠过白悦那张证件照——素面朝天,眼神干净,带着点倔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照片上那双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再次掠过心尖。他烦躁地将资料丢在一旁,沉声命令:“去青石巷。”
“现在?宁总,雨太大了,而且……”方洛衡愕然,试图劝阻。老板今晚太反常了,为一个厨子?还是为那碗汤?
“现在。”宁仲辛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迫切。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无声地调转方向,一头扎进被暴雨笼罩的、迷宫般的老城区。
青石巷狭窄幽深,两侧是斑驳的老墙和低矮的屋檐。雨水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汇成浑浊的小溪,哗哗流淌。车只能停在巷口。宁仲辛拒绝了方洛衡递来的伞,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踏入滂沱大雨之中。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顺着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他毫不在意,目标明确地走向巷子深处那一盏在风雨中顽强亮着的、有些歪斜的暖黄色灯箱——悦来私房菜。
小店的玻璃门关着,里面透出温馨的暖光。宁仲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伸手去推门。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玻璃的瞬间,门却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菌菇鲜香和热气的白雾扑面而来。白悦端着一个沉甸甸的深口不锈钢汤桶,正低着头,咬着牙,铆足了劲想把这一大桶熬好的高汤搬到后厨角落的冷却架上。门被突然打开带起的风,加上脚下被雨水洇湿有些滑腻的地砖,让她重心猛地一歪!
“小心!”宁仲辛下意识地低喝,同时伸手想去扶。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啊——!”白悦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失控地前倾,手中那滚烫的、奶白色的浓汤如同决堤的洪水,大半桶都朝着门口的方向泼了出去!
滚烫!尖锐的灼痛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宁仲辛伸出的右手手背和小臂!他闷哼一声,剧痛让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撞在湿漉漉的门框上,昂贵的西装袖口瞬间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皮肤火辣辣地疼。
“对不起!对不起!天哪!”白悦手里的汤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余的汤水溅了一地。她吓坏了,脸色煞白,顾不得自己身上也溅到的汤汁,慌乱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宁仲辛被烫伤的手腕,“烫到了!快!快用冷水冲!”
她的动作急切而毫无章法,手指带着凉意和微微的颤抖,紧紧攥着他被烫红的皮肤,用力将他往店里拉。店里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此刻却掺杂了浓重的惊惶。
就在她冰凉的手指死死扣住他手腕内侧某个凸起硬物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足以撕裂时空的电流,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凶猛地窜起!
宁仲辛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眼前温馨的小店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箭矢破空的凄厉尖啸!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他看到自己穿着沉重的甲胄,策马狂奔,怀里紧紧护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呼啸着穿透雨幕,直射向他怀中之人!千钧一发,他猛地侧身,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格挡!
“呃!”剧痛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错觉传来,冰冷的箭镞撕裂皮肉,狠狠钉入臂骨!怀中的女子失声尖叫,那张沾满雨水和泪痕、惊惶绝望的脸……清晰无比!是白悦!
“护驾!保护陛下和娘娘!”混乱的嘶吼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与此同时,白悦也如遭雷击!抓住宁仲辛手腕的手指瞬间僵硬如铁,一股冰冷的恐惧和剧烈的悲伤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心脏!她眼前不再是自家小店暖黄的灯光,而是摇曳昏暗的宫室烛火。一个穿着玄黑帝王常服、面容冷峻却难掩憔悴的男人(那张脸,分明就是眼前这个被烫伤的男人!)正坐在她的榻边,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受伤的手腕上药。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在说:“陛下……御膳房的油烟重,您别总去……伤处沾了水气不好……”
药膏的清凉感,男人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带来的微痒,还有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心疼和自责……所有的感觉都真实得可怕!
“啊!”白悦猛地抽回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踉跄着后退好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料理台边缘,才勉强稳住身体。她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惊骇欲绝的目光死死钉在门口那个同样脸色惨白、眼神混乱的男人身上。
宁仲辛也像是刚从水底挣扎出来,大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左手死死按住自己剧痛的右手手背,那被热汤烫伤的皮肤还在突突地跳痛,可这痛感,奇异地与记忆中那支冰冷箭镞贯穿手臂的剧痛重叠在一起。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住几步之外那个扶着料理台、摇摇欲坠的女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外面狂风暴雨的怒吼,疯狂拍打着小店单薄的玻璃门,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像在催促着什么,又像是在为这诡异的时空错位伴奏。
门外是倾盆的雨幕,隔绝了世界。门内,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隔着满地狼藉的汤汁和翻滚的汤桶,无声地对峙着。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只有彼此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回响。
闪电再次撕裂夜空,惨白的光透过玻璃门,瞬间照亮了宁仲辛线条冷硬的下颌,也照亮了白悦眼中尚未褪尽的惊悸和茫然。
“你……”白悦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宁仲辛的手腕内侧,那个刚才被她触碰到的位置——此刻隔着湿透的昂贵西装袖口,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那里有什么!那道狰狞的、贯穿手臂的陈年旧疤!梦里的箭!刚才闪回中的箭!“刚才……刚才那是什么?”她的声音破碎,带着哭腔。
宁仲辛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墨色的瞳孔深处,混乱的漩涡慢慢沉淀,凝聚成一种锐利到几乎能穿透灵魂的探究。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顿地砸在潮湿粘滞的空气里:“你刚才叫我什么?”
白悦被他迫人的气势逼得又往后退了半步,脊背紧紧抵住冰凉的金属台面,退无可退。刚才那混乱闪回中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此刻如同滚烫的烙印,清晰地烫在舌尖——“陛下”!
窗外,台风“海葵”的咆哮达到了顶点。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疯狂的鞭子抽打着玻璃门和墙壁,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和撞击声。整条青石巷的电路早已不堪重负,猛地一跳,彻底熄灭。整个小店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只有灶台上应急用的安全指示灯,幽幽地散发着一点微弱的、鬼火般的绿光,勉强勾勒出物品模糊的轮廓。
骤然的黑暗让白悦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点幽绿的微光映在她脸上,更显得她面色惨白,惊魂未定。
宁仲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动作一滞。他迅速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惨白的光线像一把小刀,勉强划开了眼前的黑暗,映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和手背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红痕,边缘已经开始泛起水泡。
“有药吗?”宁仲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刚才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种紧绷的沙哑。他举着手机,光柱扫过凌乱的地面和惊惶的白悦,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印着红十字的小药箱上。
“有……有!”白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借着手机的光,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碘伏、棉签、烫伤膏……她一股脑地翻找出来,又冲进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打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回到宁仲辛身边,借着手机惨白的光,她才真正看清他手背和小臂的伤势。皮肤红肿得厉害,好几个地方鼓起了透明的水泡,边缘狰狞。一股强烈的自责和后怕攫住了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声音发颤,拿起湿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水泡,擦拭着他手臂上残留的油腻汤汁。冰凉的毛巾触碰到灼热的皮肤,宁仲辛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我自己来。”他沉声道,伸出左手想去接棉签和药膏。
“别动!”白悦几乎是命令式的低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这语气……太过熟悉,也太过自然,仿佛曾演练过千百遍。白悦脸上闪过一丝狼狈,避开他骤然变得深邃探究的目光,低下头,动作却更快也更稳了。她用棉签蘸了碘伏,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清理伤口周围。昏暗中,她的侧脸线条紧绷,睫毛低垂,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一件稀世珍宝。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宁仲辛没有再坚持。他沉默地举着手机,光束稳定地落在自己的伤处,也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碘伏带来的冰凉刺痛感清晰地传来,然而更清晰的,是她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皮肤时带来的微凉触感。每一次触碰,都像一根细微的引线,点燃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闪回一些零碎却灼热的片段:
——烛火摇曳的宫殿内室,他批阅奏折到深夜,手臂旧伤处隐隐作痛。一只柔软微凉的手轻轻覆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力道适中地按揉着穴位,驱散酸痛。一个温婉的声音低低响起:“陛下,歇息片刻吧,太医说过这旧伤最忌劳神……”
——春日御花园,他为她拂去肩头飘落的海棠花瓣,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细腻的颈侧。她微微一颤,耳根泛起薄红,嗔怪地瞪他一眼,那眼神却似春水,漾着羞怯的波光……
画面模糊又真切,带着鲜明的温度。宁仲辛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目光落在眼前这张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惊惶与倔强的侧脸上。心口那个被尘封的角落,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狠狠撞开了一道缝隙。
“好了。”白悦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她仔细地涂上一层凉丝丝的烫伤药膏,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里。那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空气再次凝固,只剩下窗外肆虐的风雨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暗涌。
“咕噜……”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却又异常清晰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悦的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她尴尬地捂住自己发出抗议的胃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下午录完节目到现在,她颗粒未进,又经历了刚才那番惊吓和混乱,身体终于发出了最诚实的抗议。
宁仲辛眼底翻涌的情绪似乎被这声音冲淡了一丝,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无奈的柔软掠过他冷硬的唇角。他移开手机的光柱,扫向光线昏暗的厨房操作区:“有吃的吗?”
“啊?”白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有!有!冰箱里还有些剩的……”她像是找到了逃离这诡异氛围的出口,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向厨房深处那个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
冰箱门打开,昏黄的光线照亮了里面并不丰富的存货:小半碗隔夜米饭,几根蔫了的青菜,一小块豆腐,两颗鸡蛋,一小截火腿肠,还有一小把金针菇。典型的“清冰箱”配置。
白悦看着这些寒酸的食材,又偷偷瞄了一眼门口那个在黑暗中依旧显得气势迫人、刚刚被她泼了一身热汤的男人,头皮一阵发麻。请这位一看就身价不菲、刚刚还经历了前世今生混乱闪回的大总裁吃隔夜剩菜?这简直比刚才的闪回还要魔幻。
“那个……宁先生,只有这些了……”白悦硬着头皮,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要不……我给您点个外卖?外面雨好像小一点了……”她试图给自己找补。
“不用。”宁仲辛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他举着手机走了过来,光柱扫过料理台上那些可怜的食材,最后停留在白悦局促不安的脸上。“就做这个。”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白悦张了张嘴,看着他被药膏覆盖的手背,那句“你能行吗”卡在喉咙里。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挽起袖子:“那……您稍等,很快。”
她开始忙碌起来。动作麻利地清洗青菜,将蔫了的叶子掰开,梗切成小段;豆腐切成小丁;火腿肠切薄片;金针菇去根撕开。打散鸡蛋,蛋液在碗里搅出细密的泡沫。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专业厨师特有的节奏感,仿佛刚才的混乱和惊恐都被暂时压了下去。
宁仲辛没有离开,他沉默地靠在不远处的料理台边,手机的光柱尽职地追随着她的动作。昏暗中,她纤瘦的身影在狭窄的灶台前专注地移动,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热油滋滋作响,食物的香气开始一点点弥漫开。这烟火气,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口那道被撕裂的缝隙,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那些混乱的闪回画面并未消失,反而在这氤氲的热气和专注的侧影中,沉淀下来,变得清晰而……温暖。
他看着她熟练地热锅,倒油,滑入蛋液,翻炒成蓬松的金黄色块,盛出。再下入火腿片煸出油脂,放入青菜梗翻炒,然后加入豆腐丁、金针菇……最后倒入隔夜米饭,用力翻炒,让每一粒米都裹上油光,再倒入炒好的鸡蛋和青菜叶。调味简单而精准:盐,一点点生抽提鲜。最后,她拿起一个小瓷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朝锅里撒了一点点磨得极细的干莲心粉——那是她熬汤提味去腻的秘方。
就在她撒下莲心粉的瞬间,一股极其熟悉、带着清苦回甘的独特香气逸散开来。
宁仲辛的身体猛地一震!一直沉稳举着手机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前氤氲的热气仿佛扭曲变形,瞬间将他拉回一个清晰无比的场景:
——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御书房闷热异常。她端着一碗冰镇过的莲子羹进来,放在他堆积如山的奏折旁。白瓷碗里,莹润的莲子点缀着几颗鲜红的枸杞。她拿起小勺,轻轻搅动,那清苦又带着回甘的莲子香气便幽幽散开。“陛下,喝碗莲子羹去去心火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下的青黑显示着她昨夜也未曾安眠。
他放下朱笔,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似乎有一道新的擦伤痕迹。“手怎么了?”他皱眉。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垂眸道:“没事,在御膳房……不小心碰了一下。”
“御膳房油烟重,”他端起莲子羹,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以后这些事,让宫人去做。”
“莲心……清心火……” 宁仲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突然在安静的、只有锅铲翻炒声的厨房里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白悦的心上!
“当啷!”
白悦手中的锅铲脱手而出,砸在铁锅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他怎么会知道?这莲心粉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习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刚才那闪回中的对话……御膳房……油烟重……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她。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昏暗中,应急灯的幽绿微光勾勒着宁仲辛轮廓分明的脸。他依旧举着手机,光柱落在她骤然转过来的脸上,照亮了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确认。
四目相对。空气彻底凝固了。只有锅里残余的米饭还在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混合着那缕若有若无的莲心清苦。窗外,风雨声似乎在这一刻也诡异地安静下来。
“你……”白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你刚才……说什么?”
宁仲辛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放下举着手机的手。小厨房再次陷入半明半暗的混沌,只有灶台上残余的一点火苗和幽幽的安全灯,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夜色中的猛兽,牢牢锁定了她。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瞬间拉近,近到白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闻到他身上被雨水浸透又混合了药膏的、清冽又带着一丝苦涩的气息。
“我说,”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共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白悦紧绷的神经上,“御膳房油烟重,伤处沾了水气不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下意识护住左手手腕的动作,那里曾有一道在闪回中清晰可见的擦伤。“手……还疼吗?”
轰——!
白悦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关切语调,那穿透灵魂的、带着千年尘埃气息的“陛下”二字,像两把淬了火的钥匙,狠狠捅开了记忆深处最沉重的那扇门。闸口崩裂,洪流滔天!无数被尘封的画面、声音、气息、温度,争先恐后地汹涌而出,瞬间将白悦淹没!
她看到漫天飞雪,巍峨的宫墙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白。她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气息微弱、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婴孩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风中残烛。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绝望攫住了她,她抱着孩子,在空旷死寂的宫殿里徒劳地奔跑,嘶声哭喊:“太医!传太医啊!救救我的孩子!救救秦贝——!”
那个名字如同魔咒,带着撕裂心肺的痛楚冲出喉咙!白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她猛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致的呜咽,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冰箱门上。
“秦贝……秦贝……”她失神地喃喃着这个名字,泪水决堤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那个在她腹中短暂存在过、最终没能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孩子……那个名字,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今生的父母!为什么此刻会如此清晰地喊出来?为什么心口的痛会如此真实,如同刚刚发生?
宁仲辛在她喊出“秦贝”这个名字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恸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穿着沉重的玄黑龙纹冕服,站在一片死寂的宫殿里。殿内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和绝望的气息。龙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女人(是白悦!)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裹在明黄锦缎里的襁褓。孩子毫无声息。女人空洞的眼神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却只感受到一片刺骨的冰凉。巨大的无力感和撕心裂肺的痛苦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悦儿……” 一声沙哑破碎的呼唤,带着穿越千年的沉痛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悸动,不受控制地从宁仲辛喉间溢出。
这声呼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白悦混乱的意识。她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眸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在昏暗中显得模糊又无比清晰的男人。那些破碎的、痛苦的、温暖的、纠缠的画面碎片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无数个相似的瞬间:他批阅奏折时疲惫的侧脸,他上战场前为她系紧披风的指尖,他抱着年幼的宁宸在灯下教他认字时眉宇间的温柔……还有他倒下的那一刻,那双沉得如同坠了铅、写满不舍和嘱托的眼睛!
是他!真的是他!
巨大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身体软软地顺着冰箱门滑下,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压抑的、破碎的哭声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那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恐惧、思念和骤然卸下重负后的巨大茫然,汹涌得几乎要将她撕裂。
宁仲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呼吸一窒。那压抑的哭声,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他同样混乱疼痛的记忆深处。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动作间,手背的烫伤撞到地面,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却浑然未觉。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迟疑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轻轻落在她剧烈颤抖的、单薄的肩膀上。掌心下传来的冰凉和战栗,让他心头剧震。
“悦儿……”他再次唤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和沉甸甸的确认,“别怕……是我。我……回来了。”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这最简单的几个字。他笨拙地、尝试着用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泪水粘湿的碎发,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绝望的珍重。
白悦的哭声骤然一顿。她埋在臂弯里的脸缓缓抬起一点。泪水糊满了脸颊,眼睛红肿,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暴雨打湿的蝶翼。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冷峻的线条在昏暗中显得柔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痛楚、怜惜和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专注。
前世今生,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身份悬殊的灵魂,在这一刻,在这方被台风围困的、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泪水咸涩的狭小厨房里,被汹涌的记忆洪流粗暴地焊接在了一起。断裂的时光之河,以最痛苦也最直接的方式,轰然合流。
时间失去了刻度。窗外的风雨依旧在嘶吼,却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狭小的厨房里,只有应急灯幽绿的光晕,勾勒着两个依偎在地板上的身影轮廓。宁仲辛的左臂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极其小心地环过白悦的肩背,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半圈在自己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散发着淡淡皂角清香的发顶,另一只手则无比轻柔地、一遍遍抚过她因哭泣而紧绷的后颈,笨拙地试图抚平那细微的战栗。动作间,他手背上涂着的药膏蹭到了她肩头的衣料,留下一点微凉的痕迹。
白悦的哭泣渐渐从汹涌的洪流变成了细小的呜咽,最终只剩下肩膀偶尔的抽动和压抑的吸气声。她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幼兽,疲惫地蜷缩着,脸颊无意识地贴着他胸口被雨水和汤汁浸湿、尚未完全干透的昂贵衬衫布料。那微凉的湿意和布料下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越时空的熟悉感,竟让她混乱惊惶的心跳,一点点沉静下来。
记忆的碎片依旧在脑海中沉浮碰撞,带来阵阵眩晕和刺痛。前世的生离死别、宫廷倾轧、失去骨血的剧痛,与今生小餐馆的油烟、母亲温柔的絮叨、比赛夺冠的喧嚣……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疯狂交织缠绕,让她头痛欲裂,分不清此刻是梦是醒,是前世还是今生。
“头……好痛……”她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
宁仲辛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在她头顶响起:“别去想。让它们……慢慢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些属于“陛下”的记忆,沉重得如同枷锁,每一次闪回都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唯有此刻怀中温软的身体和鼻息间属于“白悦”的、混杂着烟火与泪水的真实气息,像一根坚韧的锚链,将他牢牢地定在此刻,不再被那混乱的时空漩涡彻底卷走。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这一次,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紧绷,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巨大疲惫的宁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幽暗中交织,还有……锅里那被遗忘的烩饭,依旧固执地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带着焦香的诱人气息。
那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挠动着白悦空空如也的胃袋。又一阵清晰无比的“咕噜”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白悦的身体瞬间僵住,尴尬得恨不得再次把头埋进膝盖里。太丢脸了!在经历了刚才那场撕心裂肺、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认亲”之后,她的肚子居然还在不合时宜地抗议!
头顶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气流摩擦喉咙的短促声响。像是……一声被强行憋回去的低笑?
白悦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带着羞恼和一丝难以置信,瞪向宁仲辛。
昏暗中,宁仲辛的嘴角确实绷得紧紧的,但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的情绪中,痛苦和混乱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的柔软?他迅速收敛了那丝几乎溢出的笑意,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莫名地带上了一点温度:“饭……好像快糊了。”
白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灶台。锅里的烩饭边缘已经开始泛出诱人的金黄焦色,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饥饿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尴尬和混乱。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站起来:“我去关火……”
“坐着。”宁仲辛按住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自己则利落地起身,长腿一迈,几步就跨到了灶台边。他显然不熟悉这种老式的燃气灶旋钮,借着手机的光亮摸索了一下,才准确地关掉了火源。
他拿起锅铲,动作有些生疏地翻动着锅里的烩饭。焦香的金黄锅巴被铲起,混合着嫩绿的菜叶、金黄的蛋块、粉红的火腿和洁白的豆腐丁,色彩和香气都达到了巅峰。昏暗中,他高大的身影在灶台前笨拙地忙碌着,身上那件价值不菲、此刻却沾着油渍和药膏、皱巴巴的西装,与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厨房背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白悦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应急灯幽绿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那专注翻动食物的神情,恍惚间与记忆中某个在烛光下为她盛汤的身影重叠。
宁仲辛盛了两碗饭。没有精致的碗碟,只是两个最普通的白瓷碗。他端过来,在她身边重新坐下,将其中一碗递给她,自己则端着另一碗。
“吃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家常的熟稔。
白悦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混合着食物最朴实的香气。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混杂着金黄锅巴、火腿、蛋块和豆腐的烩饭,送入口中。米粒吸收了各种食材的鲜香,锅巴焦脆,鸡蛋蓬松,火腿咸鲜,豆腐滑嫩,青菜提供了清爽的纤维感。最妙的是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莲心清苦,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油腻,带来一种奇特的回甘。
熟悉的味道。不仅仅是今生的厨艺,更是……前世无数次深夜,他为批阅奏折晚归的她,在小厨房里笨手笨脚热的那碗汤羹的味道。温暖,踏实,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一口热饭下肚,那翻腾的胃袋和混乱的心绪,似乎都被这温暖熨帖了少许。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靠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在应急灯幽微的光线下,在窗外台风肆虐的怒吼声中,沉默地吃着这一碗用隔夜剩菜做成的、再普通不过的烩饭。没有言语,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彼此间萦绕的、无声流淌的复杂情愫。
前世帝后,今生陌路。滔天的权势,刻骨的伤痛,未尽的遗憾……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一碗在台风夜里诞生的、带着焦香的烩饭暂时抚平了。只剩下食物最本真的温暖,和身旁这个人……失而复得的、带着伤痕的体温。
白悦小口小口地吃着,温热的食物让冰冷的四肢百骸渐渐回暖,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前世那些沉重的、痛苦的记忆碎片依旧沉浮着,但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细微、更温暖的画面:他笨拙地学着她包饺子,脸上沾着面粉;她在御花园采了初开的梅花,偷偷放进他批阅的奏折里;冬日里,他下朝回来,大氅上带着寒气,却从怀里掏出捂得温热的、她最爱吃的栗子糕……
那些被国仇家恨、生离死别掩埋的琐碎日常,此刻如同沉船被打捞起的珠宝,在记忆的暗河里重新散发出温润的光泽。她悄悄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
宁仲辛吃得很快,动作却并不粗鲁,带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昏暗中,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眉宇间那常年化不开的冰封,似乎被这厨房的烟火和手中的粗瓷碗融化了些许。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珍馐。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他放下碗,目光落在白悦碗里还剩大半的烩饭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低沉开口:“不合胃口?”
“啊?没有!”白悦连忙摇头,下意识地又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含糊道,“很好吃……只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前世残留的狡黠,“陛下这次……打算用多少金饼买下臣妾这碗烩饭的菜谱?”
话一出口,白悦就后悔了。指尖捏紧了冰凉的瓷勺,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这是在干什么?用前世的腔调,开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试探他是否真的记得一切?还是……仅仅因为刚才那碗饭的温暖,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些可以肆意在他面前使小性子的时光?
宁仲辛的动作彻底顿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幽暗的光线下,他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潭底却骤然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焰!那火焰带着灼人的温度,穿透昏暝,牢牢锁定了她。
白悦被他眼中骤然迸发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光芒惊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下一秒,宁仲辛动了。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拿碗,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扣住了白悦端着碗的那只手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指间的瓷勺“哐当”一声掉落在碗里。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她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那温度几乎要灼伤她。
白悦惊呼一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抵住他逼近的胸膛,掌心下是他沉稳而急剧加速的心跳。
宁仲辛无视她的推拒,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倾轧过来,另一只手则强势地穿过她的膝弯。天旋地转间,白悦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竟被他从地板上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短促地惊叫,手中的碗差点脱手,被他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随手放在旁边的料理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跨过地上残留的汤渍和滚落的汤桶,径直走向厨房通往后面小休息室的窄门。白悦的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慌乱中只能死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指尖陷入那湿冷昂贵的布料里。
休息室很小,只放着一张简单的单人沙发和一张堆着杂物的矮桌。宁仲辛抱着她,几步走到沙发前,动作看似强硬,却在将她放下的瞬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小心,轻柔地将她安置在沙发柔软的凹陷里,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没等白悦从那失重的眩晕中回神,他高大的身躯已经半跪下来,单膝抵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药膏的微苦和饭菜的烟火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包围网。
窗外,又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苍穹,惨白的光瞬间透过休息室的小窗,将宁仲辛棱角分明的脸映照得如同冰冷的雕塑,只有那双眼睛,在电光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死死地攫住她惊惶的眼眸。
“金饼?”他低沉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过她的耳膜,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危险的喑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火焰的陨石,狠狠砸进白悦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朕用余生买,”他猛地逼近,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冰凉颤抖的唇上,近到能看清他眼中自己惊恐的倒影,“够不够?!”
最后三个字,带着帝王的霸道和穿越千年时光的孤注一掷,如同惊雷,在狭小的休息室里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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