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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昭海底冤
玄凌一愣,旋即明白,自己大踏步进了梨棠宫。
此时已是天色微明,晓风瑟瑟。与玄清执手相对,双双莞尔。玄清刮着我的鼻头揶揄道:“瞧瞧,咱们皇上要产龙子,咱这御妹有多紧张!一晚上累的眼圈儿都青了。——真比亲妹还要亲!”
我脸红无语,只拉着玄清的手转身往凝晖堂的方向走。此时放松下来,沐着晨曦晓风,看宫中繁花簇簇,格外赏心悦目——竟不困了。与玄清漫步了一刻,便寻个凉亭坐下来闲话。
“此番甄嬛产女,只怕,她父兄的罪过又减了一重。”玄清淡淡道。
我点头,有些苦笑:“皇兄昨日被她气的发狠,要将我和她的嫡庶身份对调。如今她生了女儿,只怕昨日的气话,也不作数了。”
玄清握紧了我的手,和声笑道:“作不作数,有什么要紧?”我的心瞬间被那双手传递来的温暖呵化了,热泪氤氲了眸子,哽咽道:“清哥,我又为这些无聊的事伤心。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虚荣?”
玄清只是微笑看着我,一双眼睛饱含包容理解。他温柔的眼神总是一剂抚平我心中任何伤痛与不平的良药,我轻轻偎在他怀里,不再胡思乱想了。
“温实初?”玄清忽然诧异喃喃了一句。我愣了下,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顺他目光望去,果然见远处秋树小径中,果然是温实初走来。只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失了魂魄一般。
我连忙下了亭子,迎着温实初走去。越走的近,越看清楚温实初憔悴怆然的脸,一夜之间,他竟似老了许多。
“实初哥,你怎么了?”我一面骇然说着,一面上前抓住了温实初的胳膊。
“我要见皇上,麻烦王妃带我去见皇上!”温实初失神道。
“皇上现在梨棠宫,不方便见你啊!”我着急道。
“带我去见皇上!我有要事向皇上禀报。”温实初依旧要求道。
我见他这般紧急,心中也不由得一紧——难道是甄远道出事了么?有未出事,见了皇上,他自然说了。想到此,我点头道:“好吧,你随我来。”
就这样,也忘了玄清还在亭上,急匆匆带着温实初赶奔了梨棠宫。
莹心堂内,还残留着生产时的血腥气息。甄嬛面色苍白的躺半靠在床上,神情悲怆绝望至极。玄凌坐在床边,脸色也不好看。
“皇兄,温实初求见!”我禀道。
“叫他进来!”
“是!”我向外面招手,温实初走进了莹心堂,噗通跪倒在地,几乎伏地大哭:“皇上,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什么事?”玄凌皱眉道。
温实初掏出了一个锦囊,递与我道:“此是家母留给微臣的锦囊,请皇上过目,皇上一看便知!”
我走上前,将锦囊呈与了玄凌。玄凌抖出锦囊里的东西,几页陈旧发黄的纸张,和一枚残缺的令牌。玄凌展开信纸,挨张看过,又对照那残缺令牌,最后直气的浑身发抖了。
“好个奉公廉明的大理寺正卿,好个忘恩负义的甄远道!”玄凌气的怒骂出口,甄嬛几乎不信,我亦吃惊道:“皇兄,这信里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玄凌将锦囊和信全交给了我。我接过来,先看到一张纸上,一行大大的血字——“实初我儿!甄远道有病重一日,汝不许相救!否则,便是不孝!”虽然血迹陈旧,但依旧触目惊心。
我又看下面的纸张,竟是几张发黄的状纸。上面写着某村某县村民,状告公卿元术,强占良田,霸人妻女,打死人命,十多条罪状。而此案受理者,正是温实初之父温玉伯。而下面一张,又是温实初母亲的手笔,详细阐述了温玉伯当年遇害之事。我大致明了,甄远道与温实初父亲温玉伯乃是同窗故交,温玉伯曾有恩于甄远道。温玉伯上京遇害,杀他的正是元术派出的杀手。而甄远道身为刑部官员,又是温玉伯故交,却不肯受理此案,导致温玉伯枉死多年,伸冤无处。所以温母才叮嘱温实初,若甄远道有病重一日,不许为他诊病。
我呆愣了一刻,直到手中的东西,被甄嬛抢了过去,才回过神来,向温实初:“你既然知道了一切,怎么现在才来?”
温实初泪如雨下道:“微臣回太医院,急着收拾东西,准备药品,忘了拆看锦囊。直到出了宫,快到大理寺了,才想起来锦囊之事。此时已是傍晚了,微臣忙寻了个茶肆,一面坐下喝茶,一面拆看锦囊。待看了锦囊之后,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微臣想起回宫时,天都已经黑了,待赶到宫门口,宫门也已经下钥了。所以微臣只能等到天亮才回来……”温实初说着,再次拜倒:“请皇上宽恕微臣延误之罪,微臣实在不能为甄远道一家看病!”
“皇兄!”我不知为何,竟有些惶急,“温实初不能违抗母命,情有可原!可是,可是大牢里的人怎么办?”
玄凌顿了下足,吩咐道:“你带着朕赐你的金牌直接去太医院,再选医官!然后到大理寺亲自督管此事!”
“我?”我一时愣住了。
“还不快去!”玄凌顿足呵斥。
“是!臣妹遵旨!”我如梦方醒,转身快步离开了梨棠宫。
宫门口,忽然身后有人叫:“王妃留步!”
我回过头,一见竟是佩儿飞奔过来,噗通跪倒在我的脚下,牵住了我的裙裾。“王妃救我!”
我定了定神,伸手拉她起来:“怎么了?慢慢说来,我帮你便是。”
佩儿不肯起来,惶急哭道:“方才莞贵嫔执意出宫修行,皇上已经准了。她若出宫修行,奴婢们必然会被分到其他宫里去。莞贵嫔昔日盛宠,树敌颇多,奴婢若是被分到她仇家的宫里,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下去?”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安慰她道:“你不必着急,本妃在宫中有两个好姐妹。一个是山云堂的安婕妤,另一个是陶令斋的惠容华,本妃现在无暇替你引荐,你可任选一个,先去投奔。只要说是我要你去的,她们必不会拒绝!”
“多谢王妃大恩!”佩儿感激的叩首在地。我无暇多说,向她挥了挥手,直奔太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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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皇帝义妹,人尽皆知,所以在太医院挑选几名医官,并不困难。怕是人手不够,我一共选了四个,然后携着他们匆忙赶奔大理寺。为防传染,甄远道一家已被隔离出来,单独关在一个大号里。
医官检查了他们的情况,然后向我汇报——众人得的是恶性疟疾,现在的情形都不容乐观,已有高烧,寒战的迹象。再不救治,可有生命危险。而且,现在已经有两人陷入昏迷,濒临死亡,就是甄衍的夫人薛倩桃和一岁的孩子致宁。
阴暗的牢房甬道里,我扶着一张陈旧发霉的桌子站着,一颗心仿佛坠入万里云雾,窒息,找不到出路。
“可还有救?”
“怕是回天乏术了。”
“无论有救无救,本王妃都命你们尽力而为!”我命道。
一个医官笑着凑过来,小声道:“娘娘,您又何必呢,走个过场,也就完了。”
我愣了愣,当然晓得那医官的意思。但是,可以么?今早玄凌为何要将此事于我承办?莫非,他于我又生了疑心?疑我暗中施为,报复甄远道一家?他这样疑我,不无道理。我于元氏仇深似海,昨天一早,还在请求玄凌,治她一死。昨天,甄远道一家突然病了,各中蹊跷,焉能令人无疑?派温实初救治,偏偏是我给了温实初那个致命的锦囊,又延误了众人的病情。
救?与元氏血海深仇!不救?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想此次进宫,接二连三的出事,此事除了太后皇后,还有谁有本事做得到?我心里暗恨——太后啊太后,你这老狐狸,我本来决定于你泯尽前仇,谁知你还这样算计我,陷我于泥淖。我忽然又想到,这与元氏血海深仇的始末缘由,我并未完全清晰明了。要伸冤雪恨,也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想到此,我下定了决心——救!
我拾起桌上的茶壶,恶狠狠砸向地面。啪的一声,茶壶破碎的声音狰狞灌满每个人的耳轮。几个医官吓的一蹦,我用手点指着他们——“你们马上救人,全力以赴!如若有一人延误致命,本王妃必叫你们也死无葬身之地!”
四个医官不解,但也立刻领命,赶紧动手救人去了。我轻舒了口气,坐在了桌旁。正在这时,幽暗甬道外,又走来一人,我借着幽暗灯光一看,认得——仪元殿小夏子带的一个徒弟,小桂子。
“小桂子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桂公公怎么来了?”我面上淡然含笑,心里却雪亮一般——果然玄凌对我生疑了。好在方才行事,没有不妥之处。
小桂子讪讪笑道:“王妃娘娘单枪匹马的就来了,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皇上不放心。”
我只是笑笑:“你来的正好,本王妃正好缺个人向皇上报信。你现在过去,向几位医官了解情况,然后将此间状况火速报给皇上得知。”
“是!娘娘!”小桂子依言去了,了解了情况,便要回去。我叫住了他:“你若去禀报皇上,本妃身边不就又没人伺候了么?”
“娘娘,那您说怎么办啊?”小桂子苦着脸道。
“你半日不回去复命,皇上自然会再派人来。”
“是!”
下午时候,玉姚得知了消息,带着采苹采薇来了。此时,在医官的尽力抢救下,甄远道,元氏,甄衍,玉娆,已经好转了许多。但薛倩桃和致宁母子,却已奄奄一息,回天无术。这一切,小桂子都是亲眼所见。我命他回宫禀报玄凌,若玄凌还是不放心,可派人手,两个时辰一探,实时将此间状况及时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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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传不止一次抨击玄凌皇帝的疑心。普通人家的夫妻都不能做到完全相信对方,何况帝王。难道娶个媳妇,像娶个上帝一样,必须像教徒一样完全信仰膜拜?
自古以来,皇帝,太子,都是高危职业,身边总是危机四伏的。没有疑心,那是皇帝么?许你有一肚子花花肠子,不许别人怀疑你。什么玩意儿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