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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祝馀绿烟刚走,于成悦自顾自笑,收起折扇,举着玉瓶,轻轻摇了摇,自言自语道:
“伏魔阵已开,暮雨即将入阵,是危机亦是良机。召允,赤羽鹭魂定要阻挡三圣收阵,等到
绿烟归来。”
打开塞子,向上一扬,玉瓶中的红尘撒了出来,每一粒都化作一个赤羽鹭魂,如铺天盖地的红云一般,引颈长鸣,罗列成对,飘飞而去。
潜龙伤重,虽然得了暮雨灵力醒转过来恢复人形,但仍是气息微弱,躺在祝馀背上,看着暮雨眼中满是关切,生怕她担忧,强撑着一口气,安慰她道:
“你不要难过,这点伤不打紧,皆因我真身复原不久,修为只得三成,打起架来不免吃力了些,过一两日便好了,以后再修理那狂妄的道士。”
暮雨叹道:
“是我一时心急,擅闯灵台,惊动了天神,差点又酿成大祸。”
“怎能是一时心急,咱们等了千余年,若再不搏一搏,还要再等上个千余年么。况且做便做了,既是为此丢了性命又有何妨?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也绝不会放弃。”
他眼中的坚毅与清澈一如从前,这条仙河最强又最柔的蛟龙,就是暮雨的希望,既守着这份希望,还怎么会退缩呢。
转眼间,已到了瑯環宫,一切如常,才到宫里,甘棠便笑语盈盈前来接应,道:
“暮雨,一路辛苦了。”
不等暮雨答话,目光挪到潜身上,急道:
“怎么伤得这么重,快扶进去治伤。”
一挥手,两个小妖走上前来,潜略有迟疑,道:
“不必了,我只和暮雨在一处。”
甘棠面露尴尬,也不好再说什么。暮雨心道:甘棠怎么神色与往日不同,难道这么快久原谅我了?又想着知如何告诉甘棠召允的事,甘棠却突然问道:
“召允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道回来?”
暮雨张口欲言,却被一声高呼抢了话头,只见红锦跑了过来,先到祝馀跟前转了一圈,对它拍拍打打确信无恙,又绕到暮雨面前,不停地叫道:
“暮姐姐,暮姐姐,我好担忧你们,你快把耳朵送过来,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暮雨俯下身去,红锦在她耳畔悄悄低语道:
“暮姐姐可发觉大家好生奇怪。”
声音虽小,全被甘棠听了去,他立即回道:
“有什么奇怪的,你这小鬼头净会胡吣。”
暮雨心中一惊,未及细品红锦的话,就见哑奴追了过来,嘿嘿笑着,冲红锦咿咿呀呀一顿比划,不由红锦分说,扛起他便走了,任红锦捶打吵闹,也不回头,确是和往常态度不大相同。
潜深觉无趣,神情倦怠,只道:
“我累了,去歇一歇。”
看也不看暮雨一眼,转身便走了。暮雨望着他的背影,回想着红锦的那句话,顿感潜也变得奇怪了。
好在甘棠没有追问召允下落,好像她也并不是十分在意,仍是对暮雨满脸堆笑,道:
“你必也是乏了吧,好好歇息歇息吧,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暮雨点了点头,抬脚要走,甘棠忽然补上一句,问道: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暮雨一怔,抬头触及甘棠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能探到自己心底,才想起自己果然一个字也没有说,而且一时竟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喉间瘙痒,连咳了几声。
甘棠也没再追问,一笑了之,翩然去了。暮雨抚了抚祝馀,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路上暗中查看,宫中一切无异,只是多了一些妖族栖息于此,不似从前那般清静寂寥,怪的是感觉每一个妖族都在暗暗盯着自己,与其对望时,却又挪开了目光,教人不寒而栗。
走着走着,不自觉就到了化雨轩中,内里空空荡荡,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晨风的影子,这里的一切终将成为尘封的往事,暮雨埋在心底最深处最美好最深刻最难忘最不敢去触动的前世今生,七世轮回,晨风这千余年的尘缘都留在了瑯環宫中,或许他已在度化成神的最后一层,有华容仙子相助,不久之后,必能归复神位,仍旧回到天界,站在云端,回望凡尘,只当梦醒,一切云淡风轻。
而这里,也只做自己停留片刻的驿站,前路未知,生死未仆。片刻间,暮雨拉回飘游的神思,协助祝馀取下嵌入四只脚掌的根脉,再涂抹上些药膏,以减轻他的痛苦。
祝馀甚是乖巧,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三只脑袋透过窗子向外张望,窗外繁花依旧嫣然。暮雨明白,他这是饿了,正要施法取些鲜花喂食祝馀,忽觉得不妥。便道:
“祝馀,今日瑯環宫中总有些怪怪的,我且变些花儿给你吃。”
伸手要在左袖上摘下梧桐花苞,又觉得不忍,这花枝里藏着雪魄,摘了花苞岂不是教祝馀吃了他们。立即收手,屏息运力,两袖间枝叶渐生,暮雨心中暗暗念道:开花,开花,一定要有花开。自己能变的只是枝蔓,还未见枝叶间有过花蕾,更别说花开,是以费了好一顿力气,大堆枝叶间还是生不出花儿来。暮雨瞅了瞅,立即气馁了,叹一口气,道:
“我怎么不能催生花开,连长桓都能口吐鲜花,我只能玩弄这些枝枝叶叶罢了。”
祝馀原本十分期待,见暮雨变不出花儿,也泄了气,耷拉下脑袋去,忽地又眼前一亮,三只脑袋一起钻进枝叶里,哼哧哼哧激动不已。暮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枝杈深处一朵淡紫色小花初绽半放,静谧恬淡,暗香浮动。
暮雨大喜,探进手去摘花,祝馀早已抢先,连同花儿周围的枝叶一并吞下,来回咀嚼,那滋味尽展现在另外两个无福消受的嘴巴上。
看着祝馀满足的样子,暮雨亦是心中欢喜: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朵,但也不负我一番努力,枝叶上能开出梧桐花,是不是证明我的修为又进一层!还是趁机勤加修炼得好。
当下收回枝叶,调息内里,总觉得还有无限灵力凝聚在体内,只是不能完全掌控运用自如,便一点点自我融会贯通,汇集一股股灵力,一鼓作气,迸发于两袖间,再生出许多枝叶,这回枝叶间居然多了三五朵紫色小花,比之前那朵更大,也更舒展,祝馀喜不自胜,当即吞食了花儿。
暮雨便再次调息,循环往复,几个来回下来,竟能开到百十朵上,既能教祝馀果腹,自己也觉得畅通许多,但因太过耗神,困乏难当,本欲去看望龟爷爷,也走不动了,只道:
“祝馀,我睡醒了再去龟爷爷那里罢,你把杨树的根脉给我。”
祝馀用脑袋顶着根脉移到了暮雨跟前,暮雨睡眼惺忪,抱着四条根脉走到卧房的床榻边,倒下去沉沉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呼喊声‘暮雨,暮雨,是你吗?’
暮雨揉揉惺忪的睡眼,费力地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位眉善目的老者,身形佝偻,拄着拐杖,不正是龟老人么。当即要起身:
“龟爷爷,我正要寻您,您怎么来了。”
龟老人笑着挥挥手:
“好孩子,你太累了不必起来,我说两句就走,说完你接着睡。”
暮雨深感身乏无力,半睡半醒中懒懒地靠着枕头,问道:
“龟爷爷,您的伤好了吗?这就能下地走路了?”
“不打紧,都好了,都好了,我就是放心不下来看看,瞧着你把根脉都带回来了,一定要守好,别看他们已经枯萎了,只要与二兽相连,便能恢复真身,收回仙河便指日可待。”
“二兽呢?他们在哪里?怎么我一回来,就觉得瑯環宫里怪怪的,似有什么不对,龟爷爷,您可知道怪在哪里么?”
龟老依旧笑着,拿拐杖敲一敲地面,道:
“见惯不怪,莫要言语,孩子,只要你初心不改,守住根脉,一切都会好的。”
“莫要言语,龟爷爷,您是叫我不要与人说话么?”
龟老人答非所问,只道:
“走咯,走咯,莫要牵挂。”
一转身消失不见,只留一根拐杖掉在地上。
暮雨正要追问,忽地又有人唤道:
“是梧桐么?是梧桐么?”
猛地惊醒,睁开眼来,才知刚才做了一场梦,窗外发白,天刚蒙蒙亮,龟爷爷不过是梦中来了一遭,一抬头,瞥见地上躺着一根拐杖,和梦中龟爷爷所遗的那根一模一样,顿时如醍醐灌顶,彻底清醒了,起身走过去,拾起拐杖,忽地发觉祝馀不见了,唤了几声,没有回应,环顾四周,也是一片寂静,心中不由得添了一层恐慌,暗道:莫不是龟爷爷特意托梦,还留下了这根拐杖,梦里他教我莫要言语,守好根脉,不就是在提醒我么?瑯環宫里处处透着古怪,潜不过是回了甘棠一句话,言行竟大不相同,这会儿连祝馀也不见踪影。
方才的呼声又响了起来,声音浑厚,有气无力,生生道:
“是你么?是你么?”
暮雨听得真真切切,似乎是相熟的,却又记不起是谁,顺着声音悄悄寻去,走出化雨轩,外面也不见一个人影,向长廊深处走去,一直到尽头,只见厅门大敞,细细倾听,里面有粗重的喘息声。暮雨走了进去,屋内幔帐飞扬,被风卷起一层又一层,欲遮欲掩间,背对着一个皓发的年长男子,遍身雪衣,不染尘埃,如一片云一堆雪,比之听雪堂里的白,多了一层暖意,那长者身姿如磐石般挺直坚毅,站定了一席之地。
老者没有回首,直言道:
“你终于来了,我也可安心了,仙河遗落了千年,妖族流离了千年,是非因果,不可妄论,我等虽渺如尘埃,亦可聚为沙海,前者不惧后生可畏,逃不掉命数避不开轮回,若要无憾,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暮雨只觉心中忐忑,试探着问老者:
“敢问前辈是在与我说话吗?您可识得我?可也是仙河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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