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异界录

　　今天是中秋节，酒坊只营业半天，小工们都早早回去。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文梓檠准备关门回府，一辆汽车缓缓在店门口停下。
　　是杜家的车，显然是杜炜晟来了。
　　他疑惑地走了过去，车门被打开，杜炜晟没下车，座椅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盒面上印着一幅月宫玉兔衔桂花的插画。
　　“杜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贵事？”
　　杜炜晟拎起那个礼盒朝他递过去，“聚德堂的月饼，本想送到你府上的，路过正好看见你在这儿。”
　　文梓檠感到莫名其妙，“特地送月饼？”
　　“我要去黄爷府上送礼，顺便送你一份。”
　　前头的司机听了不由腹诽，一个城南一个城东，这路可真顺呐。
　　“难为杜先生还想着我。”文梓檠露出假笑，“那您慢走。”
　　杜炜晟擅长察言观色，再者文梓檠这副敷衍的表情他已见过无数次了，却并不因此感到生气，反而还故意问：“顺便送你回去？”
　　“不劳烦了，我还要检查一遍再走。”
　　杜炜晟就猜到他会拒绝，“那祝文少爷佳节愉快。”
　　果然文大少爷还是喝醉时不甚清醒的状态比较可爱。
　　“也祝杜先生阖家团圆。”
　　文梓檠说了句正经的祝福语，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没有东西礼尚往来，就好好地祝愿两兄弟早日团聚吧。
　　杜炜晟愉悦地勾唇一笑，关上车门，车很快发动开走了。
　　文梓檠拎着月饼往回走，身边轻飘飘传来一句：“我不喜欢他。”
　　尤其是杜炜晟的眼神，让司潼感到深深的危机感。
　　“我们在海市绕不开他。”
　　祥和堂的发展还要看杜炜晟的脸色，文梓檠不可能说直接斩断和他的来往，虽然应付杜炜晟的确比较闹心，但目前的处境就是绝不能得罪他。
　　“我知道，我只是嘴上说说。”
　　“比起他，文夫人才是更让我苦恼。”
　　想到待会儿回府又要聚在一起吃饭，文梓檠就预先感到疲惫。
　　回到府里，饭菜已经摆满了一桌，文家几年前出嫁的长女携着夫婿和一双子女回来探亲，见到文梓檠回来，立刻将儿女推过来喊舅舅。
　　“梓檠。”文夫人迎上来，看到他手里的礼盒，“这是？”
　　“杜炜晟送的月饼。”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各异，那位姑爷接话笑道：“小舅子果然年轻有为，不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能得到大名鼎鼎的杜爷的赏识。”
　　文俊元也附和：“那是，前几天大哥生辰宴，杜爷还派管家送了礼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文梓檠一眼，“大哥，杜爷对你可真好。”
　　文梓檠被他的语气恶心到，觉得他话里有话。
　　文夫人也因这话感到不悦，但她不会和一个庶子计较，况且今天还是中秋佳节，她便打开那礼盒，淡淡说道：“既然杜先生好意，我们就将月饼切开分食了吧。”
　　这月饼是海市头号点心店聚德堂的限量中秋礼盒，味道自然是极好，家里小孩多，不一会儿就一扫而光了。
　　吃过饭，姑爷声称找文梓檠有点事，两人去了书房。
　　“梓檠。”他有些吞吞吐吐的，“你和杜爷……关系真特好吗？”
　　文梓檠一听就明白了他拜访文府的来意，“你有事求他？”
　　姑爷叹了口气，“我有个弟弟非常好赌，在法租界的元兴赌场几乎把家底都输了个精光，赔不起债，只好过来找我，但我家生意这几年也不好做，所以我才不得已请你帮忙。”
　　见文梓檠不发一语，他又着急地补充道：“元兴赌场的经营权就在杜爷手中，他要是能出面，我弟弟肯定就有救了。”
　　“他既然好赌，何不给他个教训？”
　　若是杜炜晟真的出面，仗着背后有靠山，这个弟弟岂不是赌瘾更重？
　　“小舅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可如果没人救他，他指不定哪天就被要债的人打死了。”
　　好歹是文府的姑爷，文梓檠碍于人情只能选择帮他。
　　“不过你记着，关于这人的事我只帮一次，下次他就算被打死也和我无关。”
　　姑爷连声应好。
　　“还有，我只是帮你和杜炜晟说，救不救是他的事。”
　　姑爷已经喜笑颜开，“小舅子谦虚了，杜爷如此看重你，肯定会救的！”
　　文梓檠心里冷哼，杜炜晟这种锱铢必较的人，不好说。
　　第二日，文梓檠拜访杜家，向杜炜晟提了这件事。
　　“好赌之徒，长点记性为好。”杜炜晟如此说。
　　文梓檠以为他这就是不帮的意思了，结果几天后，文梓檠一回府就被文夫人拉到了偏厅。
　　“中秋那天你姐夫要你帮什么忙了？”
　　文梓檠如实相告。
　　文夫人面色凝重，“我听你祖母说，大姨太去她那里哭诉，说你把姑爷的弟弟害惨了，债务是清空了，但赌场留下了他一只手，被摁着硬生生剁下来的。”
　　文梓檠这才明白过来杜炜晟那话的意思。
　　“我不知道杜炜晟会那么做。”
　　虽然做法是残忍了点，但这个年代的赌场哪个不是吃人老虎，一只手换一条命，已经算幸运了。
　　文夫人担忧地拉住他的手，“梓檠，你听娘的，还是远离杜炜晟吧。”
　　能坐上那种高位的人哪里会是好相与的，现在梓檠平安无事，不代表以后也能顺遂，万一杜炜晟哪天不高兴了，把气撒在梓檠身上，梓檠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可怎么活啊！
　　文梓檠拂开她的手，“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上杜炜晟这条贼船，是被威逼利诱上去的，杜炜晟哪有那么好心放他下船？
　　文夫人沉沉叹息，她这是犯了什么罪孽，丈夫早逝，仅能依靠的儿子还惹上这么一尊阎王爷。
　　“母亲放心，杜炜晟行事有道，不是那类作威作福的人。”
　　“那他有没有对你……”她似是难堪，声音低了下去，“对你不轨？”
　　“没有。”文梓檠觉得简直离谱，“您也信那些莫须有的谣言？”
　　文夫人终于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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